10

    失去和未得到才会珍惜,张阳望懊悔过,也沉思过,当一切事情讲通,那环环相扣的纽扣解开,没有放心,只有紧张,不管从哪个方面去想,似乎都不会再给他机会。

    杨连夏目光放在不远出现的萤火虫,山区最常见,在城市很少看见,所以最初到依山只觉得稀奇,可有一天却会发现,原来这也是多么常见的,只要她想看见,哪里都可以有。

    杨连夏下巴撑在胳膊上,卧蚕并未将她眼睛显小,反而多了些生气,“你选择离开S市,因为他们给不出学费,也不让你去读书,是吗?”

    只要随便一猜就能得知其中的弯弯绕绕,也正如杨连夏所说,所以那时张阳望唯一想出的办法就是当兵,逃离那个无底洞的家庭,现在看来是对的,他并不欠了。

    在许多人的思想中,许多家庭都会存在重男轻女的思想,可不喜欢孩子就是不喜欢,不会管性别,张阳望母亲便是这样的存在,他是在父母争执离婚时才有的,所以他的到来并不受到家里人欢迎,哪怕是兄弟姐妹。

    张阳望的点头,让杨连夏无话可说,生而不好好养,父母之过最终还将责任放到他身上,这才是最大的错误。

    “当兵是我离开那个大家庭唯一的出路,如果不离开,会被劝到工厂里上班,与其那样倒不如选择一个认为好一点的路,所以被分配到依山,当时只有一个想法,解脱了。”

    从未和别人讲出最真实的事情,哪怕徐双询问也只是一语带过,现在杨连夏在旁边,他没什么好隐藏的,横跨在两人之间的又岂是这些话就可以彻底解决,可说出来便会没有遗憾,毕竟惋惜的太多,到最后变成错失。

    杨连夏只觉得可悲,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对他来说是这辈子都逃不掉的,也突然可以理解当初为什么被拒绝,可这不会是她重新接受的理由。

    如果因为可怜和怜悯而松口,那世界上那么多人是否都要去帮助,杨连夏也感慨过自己的无能,比如上小学买不了老爷爷手中剩下的烤红薯,工作后完成不了上级下发的任务就会烦躁到满眼泪水,懦弱却还是乐观。

    “你每来一次依山,我都在顶楼阳台看得见,每次离开徐双给你的那些礼物。”张阳望没有继续说出口,杨连夏也知晓肯定是他准备的,回想徐双当时对着某个地方眨巴眼,只觉得滑稽。

    送她的东西全都放在盒子里好好收藏,都是些小巧的饰品,却没有一个是她合适的,青少年时期喜欢花里胡哨,颜色鲜艳的,如今只想要简单,连最基本的喜好都有所改变。

    “谢谢。”

    杨连夏的礼貌,让张阳望找不到话题,沉默许久后还是女生再次开口,双手掌心贴着后面的地面,扬起嘴角笑嘻嘻说:“后来呢?在依山待了两年,又为什么选择留下来,这里那么苦。”

    张阳望的选择是被动也是主动,二〇一五年冬天,那场恶劣的火灾是他无法避免,虽然没有人牺牲,却只能看着那一整片山头燃烧殆尽,村民的哭喊和阻止,最终让他们停下脚步。

    恰好那年依山队进行改革,有的未满两年便离开,而他留下是和刘指导商讨后作出决定,在那之前气质想过别的路,比如手里有点积蓄,可以回去读大学,但这个想法还是破灭。

    是因为母亲的话语让他心寒,不愿意再回到S市。

    “都出去两年多,一天都不回来,每个月打的钱还不够搓麻将输的钱,有什么用?”

    一家子都是赌鬼,却生出这样一个品行端正的人,而补贴给家里的钱,他们就当作没有看见,张阳望大姐到今天还在经常给他发消息借钱,说小的时候对他多好,经常带去买东西吃,接送上下学都是她做的,而忽略了他人对她的付出。

    从工作后张阳望给他姐姐的钱不少于五万,这些他从没想过要回来,只因为是一家人,逢年过节给小孩发的红包永远是家里最多的,却说他不给小朋友买东西。

    母亲婚姻的失败,也延续到孩子身上,张阳望大姐如今有两段婚姻,三十多岁的人,依旧和丈夫每天无所事事,每天都在说上班,每个月都没有钱,依靠母亲那日渐减少的积蓄和张阳望的救济,在他们眼中能过一天便是一天,说句好听的是活在当下,说难听的就是没有心。

    张阳望在这样的环境没有被带坏,养成了正常的三观本就不易,还要忍受亲人所带来的恶言恶语,他是人,也会不舒服,年龄小的时候,还会独自抹眼泪,到长大却不值一提,根本不在乎,说他冷漠也好,自私也罢。

    杨连夏不知晓这些事情,可真的从张阳望口中得知,却接受不了他竟然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就像最初双子和朋子家境不好,可最根本的差距在是否受到关爱。

    “你恨吗?”杨连夏小心翼翼问出,如果是他,不仅会死心地离开,还会心生怨恨,可这样的情绪无法从张阳望淡定的脸上看出。

    恨谈不上,失望却有,张阳望的名字还不是父母取的,那时候大人们吵架都顾不了他,兄姐要自己上学,出生后都是隔壁亲戚照顾,就连名字都不知道是谁取。

    “出生的时候阳光明媚,天空的白云软绵绵像棉花糖,远远望过去就和这小孩的皮肤一样,不如就叫阳望。”

    这也是杨连夏第一次知道他名字的来源,是啊,不是每个父母都会对孩子上心,连名字都是别人取的,又会有多少真心?

    而她的名字,虽然乍一听不好,却是父母认真想出,出生在春夏之际,春天杨柳连接着夏天。

    张阳望摇头否认道:“并不,庆幸看得清楚,早早的脱离,庆幸有自己的想法,没有按照他们的路说走。”

    那年高三,刘老师所教的学生只有张阳望是稳扎稳打,考出来的成绩也符合大家预期,可最终结局却截然相反,是众人想不到的。

    杨连夏扬眉安慰道:“都过去了,那些折磨令人烦躁的,都会消失,不想联系就不联系,把刘叔当成你的家人也一样。”

    宽慰的话张阳望听过很多,从未像今天这样安心,杨连夏的存在就是最特别,声音是独一无二,在嘈杂的环境下依旧可以选择性听清楚内容,像极那年礼堂所寻找到的。

    “我不想坐这里,离音响太近了。”

    很细很甜的声音,与她的长相不符,应该是小巧实际长着一脸大气的样子,在人群中很快就能锁定。

    杨连夏偏头笑着看他,从她的角度去看,旁边栏杆上方灯光照在他头顶,周围的黑暗不是因为光,是因为他在这里才变得有光亮。

    许是有印象加成,年少喜欢的人,尊重和值得敬佩的职业,再加上现在两人心平气和地聊天,心境自然有变化,起初的排斥早已不翼而飞。

    “姐,快过来吃水果。”徐双朝两人大喊,整个操场都是他的声音,这大嗓门要是在山顶,山脚下的人都不需要对讲机就能听到。

    杨连夏起身小跑回去,转眼已经八点,天黑的她跑步都要踏实才迈第二步,会议室人满为患,肯定举办了活动,否则桌子上也不会摆放那么多零食。

    “快来,我从刘指导那里要来的相机,好多都是我们刚进队的样子,你肯定没有看过。”徐双幸灾乐祸拽着她胳膊让人坐下,杨连夏喘了口粗气,刚坐下门口张阳望就像瞬间移动,悄无声息走进房间。

    平板上显示的视频被放大,第一幕就是消防队门口的大巴车,徐朋是第一个下车,一副胆怯的样子,但谁也想不到半年后会和徐双成为队里的霸王组合,谁都惹不起。

    此时张阳望已经进队许久,站在刘指导后面,身边那个人杨连夏熟悉却陌生,听过名字却从未接触过,时津。

    两个人就像刘指导的左右护法,一个高冷的不说话,一个平静的不关己,是看到视频首先印象,可在这群队员中,没有一个人对他们有怨言,反而都很服气,有的人哪怕什么都不做就会让人敬佩。

    刚进队的一排排队员,脸上都带着懵懂和好奇,以为的山区其实并不是真的偏远,大队是在县中心,也是市中心,并没有差距,所有的设备条件也是当时最好的,时代在进步,器械同样会更换,一代又一代消防车摆在一楼,见证着原先只有一栋楼的消防队,到现在三栋,从只有十几人的队伍,发展到现在几十人,他们来自祖国的天南海北,最终聚集在这个地方,是缘分也源于职责。

    “快看徐朋这大傻子,刚开始这被子就放错,还是队长给他弄回去的。”徐双刚说完,视频中张阳望便出现,只有背影和模糊的侧脸,十几秒时间重新折叠,是整个房间里最整齐标准的。

    认真的面庞总是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杨连夏眼睛恍神,浮现又一张阳望的侧脸,是认真讲题的他。

    “你帮我写一下,我不会。”杨连夏刚说完,姚远就在旁边咦了声,虽然没有再说话,但脸上所表现的已经很明显,还不忘扯着她袖口示意见好就收。

    张阳望本来在听同桌说话,侧头看了眼试卷题目,英语最后一道作文题,对杨连夏来说不是难事,因为她没有偏科,所有成绩都很平均,不存在不会,就是个简单的借口,却还是拿起笔在上面认真书写。

    没有考虑时间,脑海中所想的,自然转换为英语,迅速地在上面写好,字迹潦草却顿感十足,每一笔都很用力,尤其是每一个字母下笔前都会有一个倒过来的逗号,最好认的就是他的字,很特殊。

    杨连夏是心满意足地拿回卷子,这作文题根本难不倒她,高兴的她自然忽略后面长阳望的浅笑,在无人注意的时候,笑意越来越深。

    “满意了吧?你这脸皮真的没谁了。”姚远调侃道,肩膀撞了下她后背,蓝色书桌上摆满了试卷和书本,一边乱糟糟,一边非常整齐,显露两人的性格,不拘一格自然是杨连夏那边。

    杨连夏把卷子折叠好放到文件夹中,合拢后哼了声,抬着下巴骄傲且小声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以后学着点。”

    姚远是对她脑子里稀奇古怪的思想无奈,就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一天能回头几十次,偏偏后面的人还特别有耐心,要是她在就甩脸色走人,那时两人都没有发现其中真正的原因,再回忆也不是当初。

    平板上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是徐朋和张阳望比较的那一幕,脸上各自有着狠劲,却不是放在对方身上,是在手中的器械,不管怎么样都无法解开最外面一层厚重的板,接住工具也没用,而这个比较实际上是拆新到的大箱子。

    “朋,不行咱就放弃,不要和张阳望这个老油条比较。”

    画面之外的声音是刘指导,听不出偏向谁,不过被劝放弃的人,还是很拼,一点松懈都没有,手臂上青筋暴起不同于往常,像是要突破皮肤,最终在坚持不懈下,将坚硬的铁板掰断,算是练习了一次手臂力量。

    张阳望的手掌心轻拍徐朋后脑勺,转而就看见他仰头笑呵呵,刚才那股针锋相对的模样不再,又是和和气气的一起走。

    “望哥,怎么样?有没有长进?”徐朋一脸等待夸奖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没出息,可杨连夏却看出那双眼睛中带着想要让人肯定的眼神,而张阳望也没有吝啬,“比来的时候强多了。”

    徐朋可以说是满足地蹦跳回房间,没有人注意到他大拇指受到的伤,而杨连夏则是和他第一次见面就发现,当时姚远还特别关心地问话,得到的是没什么三个字,现在来看真的是倔强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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