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清晨杨连夏是在楼下徐双的叫喊声醒来,一夜过后精神气虽然没有完全恢复,起码行动还不算缓慢。

    杨连夏走出房间,迎面撞上张阳望,一眼就发现他脖子上的红痕,蹙眉指着问:“你这个是怎么弄的?”

    张阳望淡定道:“昨天弄得。”

    “哦。”杨连夏应声,转头回房间,半遮掩的门让张阳望看到她在里面摩挲,抬手指腹挡住上扬的嘴角,口袋里的软膏被外套遮挡。

    杨连夏依稀记得包中是有药膏,但找了半天都没有,索性拿着手机到外面逛一圈找家药店。

    杨连夏坐在消防大队对面的咖啡店,开了有两年,还是第一次走进去,点了杯加浓冰美式,隔着玻璃可以直接看到对面消防员在训练,偶尔会有吆喝和欢闹声。

    “我看你今天就回来吧,别耽误时间。”姚远劝道。

    杨连夏还没想好,坐在空调房内虚弱地咳嗽几声,小脸一下子通红,“退了,我现在回去是传染给你们吗?还没去医院做检测,四十八小时才出结果。”

    病毒的传播是所有人都无法预料,好在依山小县城绝大多数本地人只是往返县城到市区,杨连夏虽然没有被感染,但免疫力下降让她没办法离开,回到S市还要居家,倒不如就在外面浪一圈。

    姚远哼了声,“你是开心的,哪里都可以去玩,不像我居家办公。”

    口腔中的咖啡苦涩到难以吞咽,杨连夏蹙眉喝掉后拿起糖包撕开把糖粒放进去,吸管搅拌后等待溶化。

    “你手边是什么?买的药膏?你哪里受伤了?”姚远眼尖地发现桌面小盒子,“你这身体是玻璃做的吧。”

    杨连夏低头看了眼,抓起来放到口袋里,轻声道:“给张阳望买的。”

    桌角的药膏从早上放到中午,张阳望回到房间发现多了个红色盒子,没有留纸条,但明显就是给他的。

    “队长,脖子上抹的什么油得发光。”徐双贱兮兮跑到他旁边开玩笑,拨葡萄皮的杨连夏手顿住,一秒后胡乱塞到嘴中,不喜欢的葡萄皮在口腔中似乎和她打架,到底是吞咽还是吐出去。

    张阳望笑的像只花孔雀,坐到杨连夏面前说:“谢谢。”

    徐双小声咦了下,嫌弃地看着两人,莫名地吃了狗粮,偏偏他还好奇,想要知道是个怎么回事,但杨连夏不开口他可打探不出。

    “不用谢,徐双也有。”杨连夏一句话把张阳望怼的无话可说,徐双见状立马离开,跑的飞快,平时训练都没有的速度放到这上面。

    张阳望不相信她这话,毕竟眼睛都没有看他,很难不去观察她脸上的表情,如果是真的,一定会注视着别人,现在却顾左右骗人。

    紫色的葡萄并不好吃,许是还没有到季节,都是打农药催熟,没吃几个拿纸巾胡乱擦手,安静的房间内两人又无话可说,外面徐双的笑声让杨连夏心烦意乱,虽然是小伤,但看着就是不顺眼,在她这儿就好像有强迫症,谁不能有伤。

    “我不知道你们这次出去队伍收到的指令,但徐双说你是私自离开队伍去接那个孩子。”杨连夏的语气带了些烦躁,脸上也不耐烦,似乎是在秋后算账。

    站在杨连夏的角度思考,他们只要认真完成上面下发的任务就是最好,其余会有别的队伍帮助,他这一出让别人措手不及。

    而张阳望的想法却是很多人会理解,当别人碰到困难的时候,他们做不到袖手旁观,必须会奉献出自己的一份力,下流的水再湍急,终究会有礁石或者树木可以让他有落脚点。

    “杨连夏,我不是一个面对他人生命会冷漠的人,要我看着那个孩子和家长抓不到我们的绳子,做不到,人有怜悯之心,才会去做这些事情,在破旧的茅房上待了一整天,大人还发烧照顾不了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助。”

    张阳望的话让杨连夏突然清醒,她的想法在逐渐转变,因为不希望徐双他们受伤,所以不希望他们上前,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冒出,这种思想太可怕了。

    张阳望淡然道:“这个职业让我本身有使命感,如果这种感觉都消散,那我们的职业没有意义。”

    “抱歉,是我一时间情绪上头。”杨连夏小声道,受到徐朋的影响,思想不知不觉地出现偏差,如果张阳望部署这些话,有一天可能会彻底无法改变。

    “世界上没有火灾,很大可能就没有消防员这个职业存在,但火对于人类来说,有着重大意义,和事情有两面性一样。”

    徐朋一个小孩子说出的话都让人觉得通透,杨连夏比他大了好几岁还被影响。

    膏和汗水混在一起,雨后天气闷热,杨连夏抬手抹掉额头的汗珠,注意到张阳望脖子有血迹,睁大眼睛微微探头看过去,“又流血了,你没有抹药?”

    张阳望指腹擦拭脖子,面不改色撒谎:“没抹。”

    好在杨连夏买的三支,剩余一个她自己备用,现在也算是派上用场,递给他说:“给你。”

    “看不见,抹不好。”张阳望的话让杨连夏无语,这个借口找的实在低,旁边就是镜子,就是再掐吧眼也可以好好抹,胳膊收回来当刚才的事情不存在,“哦,那你就这样吧。”

    手中的药膏突然被拿走,死要面子活受罪,脖子碰到汗水肯定不舒服,周围都红得明显。

    杨连夏仰头的瞬间,才发现张阳望后脑勺的头发剪短,而一道长长的黑色疤痕露在外面,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按照徐双说的话,张阳望身上哪个伤疤他没见过,唯独没有提及这个,心中逐渐好奇,放下手机双手托着下巴,双眼朦胧问:“你后脑勺的疤是怎么弄的?”

    “被打的。”张阳望平缓说出,杨连夏垂眼不作声,想不出是因为什么打在他后脑,又是因为什么原因。

    张阳望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伤疤是因为母亲所打,后脑勺这一长条线,则是读初中时,在第一任继父家被打所得,平白无故遭受牵连,挨骂的还是他。

    “小八死,坐在那里干什么?还来医院处理,随便擦擦得了。”张阳望母亲嫌恶的看着他,医生的手还没有从他脑袋前移开,下一秒掌心触碰到温热的额头,医生大声呵斥道:“干什么?没看见给病人处理伤口,家属出去等着。”

    张阳望就坐在椅子上由医生处理,十三岁的他因为继父和他女儿的争执,脑袋挂着不小心掉落在上面的发箍,一鞋底直接拍在上面,鲜血当即往外面冒。

    受伤的是他,回到家的和和气气不属于他,两个人一小时前还在针锋相对,一小时后又一起在沙发上看电视剧,一切的伤害都是他承受。

    杨连夏心疼地注视他后脑勺,说不出什么心情,但这个疤就好像在她头顶,瞬间疼得她脑瓜子嗡嗡叫。

    杨连夏从未见过张阳望母亲,高中时期第一场家长会再到毕业前的集体拍照,都是他独自一人,和身边人打不到格格不入却还是有隔阂。

    在爱里长大的,和不被爱的,张阳望悄无声息走到她面前,对上那含着泪水的眼睛,忍不住抬手替她抹掉眼角的泪珠,手指的温热让杨连夏回神,狼狈地移开脑袋,不想让张阳望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杨连夏的伤心是因为想到了家里爷爷奶奶,如今两人都已经高龄,一个患有阿尔茨海默病,一个胃癌,亲情让她不再坚强。

    张阳望抽住面前的纸巾,小心翼翼擦拭她满是泪水的脸颊,柔声道:“别哭了。”

    杨连夏双手捂住脸颊,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水,深呼吸说:“没事,突然有感而发。”

    “今天下午走吗?”张阳望关怀道,眼中带了些精明,“需要送你去车站吗?”

    杨连夏还没有通知徐双自己已经把票退了,也就意味着会继续待在依山,哽着嗓子说:“晚几天走,生病打断了原先的计划。”

    似乎老天都在帮他,想要让人追到,张阳望神情愣住,磕绊道:“真的?”

    “真的,真的,我可以打包票。”徐双突然冒出来,把仅有的一点温情打散,没看到张阳望那冒着火的眼睛,也没看见杨连夏脸上的无措。

    徐双手臂的划伤涂抹药膏在发脓,杨连夏都不敢碰他,隔着半米远嘶了声:“和你说了不要去碰那个机器,非得手贱,现在这样咎由自取。”

    杨连夏不敢去看徐双手臂的伤,和张阳望那后脑勺对比,还是瘆得慌,“离远点,那个纱布别捂着,会留疤的。”

    “我不在乎有没有伤疤,一点儿都不怕。”徐双仰头自信道,虽然身体上的伤会让他有那么点自卑,不敢让父母看到,但没有关系,男子汉大丈夫,一切都可以忍受。

    杨连夏切了声,“昨天是谁还抱着手臂找我哭喊,现在又开始装起来。”

    张阳望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徐双踮起脚尖才和他差不多高,好了疮疤忘了痛说:“姐,今天晚上我们团建,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在操场唱歌跳舞聊天啊。”

    主意自然是徐双所提,而杨连夏也没有拒绝的意思,瞥了眼站在他旁边的张阳望,“看情况,太晚不参与。”

    徐双喜滋滋地扭头离开,拍了拍自己的口袋,是一个蓝色盒子,里面装着口琴,杨连夏惊讶问道:“哪来的?”

    “当初时津给的,我可留到现在还没演奏了呢?等我下午学一学,晚上来个一鸣惊人,让你们都刮目相看。”徐双嘚瑟道,脸上的笑就差没有把褶子皱纹弄出来,才二十岁,抬头纹明显,黝黑的皮肤也让他看起来老了些。

    杨连夏不相信他说的大话,以前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结果一个都没有做到,失望肯定没有,全然当做玩笑话。

    徐双见她不相信,气得开口发誓:“别不信,发誓肯定能吹出来。”

    “嗯,相信你,你晚上吹给我听,看看有没有长进,满意了吧?”杨连夏像是哄小孩一样和他说话,有时候适当鼓励也挺好,不然自信心都被她打击没了。

    S市许多学校开设的音乐课都会有口琴,就像杨连夏读的小学,是在金融区附近,三年级开始人手一个口琴,也会有鼓号队和田径队,经常会出去参加比赛。

    杨连夏学的很好,代表学校去过H市参加口琴比赛,拿过一等奖,也跟着学校鼓号队获得市级奖状,国际象棋也可以说是一知半解,拿过区二等奖,不过这些兴趣到最后都被她丢了,初中后基本没有课外业余兴趣,假期除了和父母去外地玩,就是待在家里吹空调睡觉,现在养成懒散的性格。

    杨连夏母亲曾经还替她想过未来的大致方向,钢琴、口风琴这些她都会,去考级将来走音乐专业,或者师范方面不成问题,谁想小学开窍,到了高中脑袋的筋就好像断了,怎么劝都没有用,死活不愿意,也没有强迫她,毕竟是她自己做的决定。

    “会吹口琴?”

    张阳望见她指腹不停摩挲口琴的铁皮,他并未加过这个乐器,并不大,也就和他手掌差不多,真要认真比较,他的手还是要长一点。

    杨连夏点头嗯了声,“会皮毛,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说不定徐双吹的比我还好。”

    话说得不假,熟能生巧,接近十年没有碰口琴许多音的位置都有所改变,二十四孔和二十六孔音色也有差距,一时半会上手是不可能。

    张阳望并不知道她会口琴,觉得是不显山露水,但说的话并没有错,徐双确实吹得好,整段完整的垂下来,音很准,所以一夸奖就嘚瑟要上天,在人群中大摇大摆地回到自己椅子上。

    杨连夏坐在他们的最后面,没有加入进去,手机屏幕的亮度忽高忽低,是因为上方的灯因为风而随意改变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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