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坐着是不是不舒服？待会儿服务区停下来休息会儿，到里面买点东西。”杨连夏扭头关切道，湿纸巾一包已经用完，重新拆了一份。

    三个半小时的车程，才走了一半阿姨已经坐不住，聊天期间明显的心不在焉，杨连夏注意到后才讲出口，姚远则是因为她的说话声而睁开眼。

    头一回看见高速公路的道路车辆那么少，下车后杨连夏和张阳望一前一后绕道车辆，都想要扶徐叔下车，但得到的是拒绝。

    “我就不下去了，走不动。”

    杨连夏进入到服务区里面几次回头，不放心地让徐叔一个人坐在里面，窗户打开通风，看上去很孤独。

    两个女生陪阿姨去卫生间，张阳望则是在玻璃门前没忍住烟瘾，还是抽了根，脸前瞬间烟雾缭绕，从站着再到坐下，短短两分钟，脚边就是两根烟头。

    杨连夏先从里面出来，看见他在抽烟后，手中的袋子默默扎紧，随后走到他旁边挨着坐下，烟味向来觉得难闻，可这一次反而不这样觉得。

    “少抽点，对身体不好。”杨连夏轻声道，侧头盯着张阳望侧脸，无法再去劝说，在他们这儿，只有烟可以解决现在的烦躁。

    张阳望听她开口，两只手拿的第三支烟直接掐断，“尽量少抽。”

    做出的保证杨连夏也没放心上，烟瘾这种存在很难去消掉，烟味渐渐地因为风而散去一些，味道也没有特别刺鼻。

    “张阳望，徐双会进入到依山大队的光荣历史中吗？”杨连夏突然发问，这件事她从昨天一直憋到现在，没有问出口也是因为又犹豫不决，如今看见徐双父母这样，才脱口而出。

    张阳望吐出最后一口烟，刚才的疲倦变成轻松，挺直腰板目光在上方蓝蓝的天空，坚定道：“会，只要是牺牲的人员，都会在依山大队建立的那个公告房中出现，这世界上会有人记住他们，以后别人忘了，我们也不会忘，只要大队在一天，有新的人进来，他们永远被人知道。”

    杨连夏算是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能是怕徐双最后和那些烈士陵园最前排的烈士一样，永远孤单没有一束花是送给他们，也可能是心理安慰，不让徐双父母的心思白费。

    “那就好。”

    阿姨和姚远不知不觉地走到两人后面，后者拍了拍杨连夏的肩膀：“走了。”

    再次出发的速度快了许多，后座的人闻不到那淡淡的烟味，但杨连夏坐在张阳望旁边，这股烟味一路伴随着他们到Q市，没有睡意只有安心。

    “天也好，你看这海浪，还有人坐在沙滩上等着海水把他们浑身弄湿。”姚远笑道，生在S市对海其实早就看惯了，但在长辈面前表现出来的就是没见识。

    杨连夏这是第一次来到Q市，心情却不像姚远表现出来的那样开心，走在三人后面，双手放在口袋里，五月份已经很暖和，但是到沿海城市，海风一刮像是回到了冬天。

    “杨连夏，那次春游你和姚远讨论了什么？”张阳望淡定发问，被问的人脚步顿住，开始还没明白其中的意思，仔细寻思后点头啊了下，“其实也没有说什么，但和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光脚踩在湿软的沙面，脚底板全都是沙子，杨连夏坐在椅子上，头顶遮阳板挡住太阳光，“不知道，但是他家长应该没来，因为我发通知单的时候，座位上没人。”

    “这么不重视？我看其他班级都是父母一起来，怎么张阳望家里一个人都不派，马上高考了诶。”杨连夏对姚远说得很惊讶，杯中的水见底，“不过你这么说确实没见过他爸妈来学校诶。”

    姚远嗯了声，“说不定真的是一开始班级同学说的那样，不过没必要知道，人家的家事。”

    杨连夏环顾一圈也没有看见张阳望，最后还是上岸的时候发现他和杨林坐在不远处的小店门口，躺在长椅上很是惬意，不过拘谨的则是前者。

    那时候的杨连夏好奇他的家庭和一切，都是希望通过自己问出所得到，别人说的话她并没有相信，但现在却不得不明白，那个警察锅讨论张阳望家庭的同学，是他的初中同学，所以才会了解的一清二楚。

    “那个同学说得都对，包括我每个继父做什么，家里有几个孩子。”张阳望不隐藏，这些一直都是他在初中展露出来，到了高中突然不想要别人知晓，或许是自卑心在作祟，但无奈的是，一切都在他毕业后慢慢披露。

    老师应该为人师表，做一个优秀的表率，但张阳望初中班主任是一个五十岁的资深女教师，六年级家访便将他所有的事情知晓，后来办公室所有老师都在她的念叨声知道。

    提到学习张阳望永远是最好的，可说到别的，老师们对他的第一印象除了沉默寡言，还有的就是家庭不好。

    办公室不仅会有老师，也会有其他学生来来往往，久而久之张阳望的事情就被班级同学听到，再到后面直接传播开，当事人并不在乎，但谣言不止。

    “那个老师直接当着所有学生的面说这些话，不生气吗？”杨连夏很心疼张阳望面对的事情，但身边人始终泰然自若，这事就好像没有发生在他身上。

    张阳望微笑道：“不生气，说的是事实，如果因为别人戳中我的心思就生气，会气死。”

    开阔的心胸让他在面对这些事情不会像别人钻牛角尖，但表现出来的不在乎往往会让他越来越过分。

    “还是你心智能力强。”杨连夏感慨道，因为见识过班级男生的讨论，她一个旁观者都生气。

    张阳望当她是在夸奖自己，低头笑出声：“杨连夏，你还记得高考前，刘老师发给我们的便利贴上的那句话吗？你的愿望是什么？”

    杨连夏寻思在脑海中回忆，短短一秒钟脱口而出：“记得啊，当时写的是想要考上本地大学，想要和姚远在一个学校，还想要和你在一个城市，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和你写的一样。”张阳望真诚的看着她，两个人就这样跟在前面三人后面，慢悠悠的步伐很舒适，而这句话却在杨连夏心中激起涟漪。

    在她所有想得到的地方，有一个人会跟在她后面，和她做同一件事，纵使最开始不知道，但几年后得知，心还是在过山车。

    杨连夏停在栏杆前，温热的双手抓在上面，短暂冰凉随之带来摩擦的热，“张阳望，那你还记得最开始和你说的话吗？我说我再朝前看，不会一直停留在原地。”

    “心口不一，要是说后悔了，怎么办？”

    海风将两人身体发肤吹得变凉，但那颗躁动的心被吹得像气球往上飘，不越界的两人，在这一刻直白讲出。

    继续下去只会令人心焦，一些事情越拖，拖到最后便没有结果，杨连夏本就是性格直率之人，能从之前憋到现在也是不容易，姚远旁敲侧击很多次，在今天有了结果。

    张阳望双手突然插兜，一脸得意且带着点臭屁，“猜到了，还想说什么？”

    杨连夏抿嘴长呼气，这模样像极了当初拿到校第一所表现出来真实的一面，所有隐藏的并不是只有坏，还有更多真性在里面。

    “别看我队长每天板着脸，有时候还让我们说开怀了，就像我一样，千万不要被他板着脸的样子吓到。”

    杨连夏看过操场上跑得肆意的张阳望，所以看见现在的他反而不吃惊。

    “好样的，张阳望这球接的好，扳回一局了啊，我们有刘老师还有他在，打扮无敌手。”

    “你们这是作弊，说好了把人分开来，你们这回石头剪刀布耍赖，以后张阳望别来踢球了，去旁边篮球场打球，我们可不欢迎他。”

    “那不行，踢足球就一定要带上张阳望，不然我们赢不了，还有赌注呢，刘老师都说要请吃饭，我们不得耍耍小心机，你们没有那个人员就不要像我们一样。”

    杨连夏盘腿坐在司令台下的阴凉处，掌心托着腮帮子问：“他们喊那么大声，嗓子真的不会坏吗？”

    “我觉得刘老师的嗓子就和学校的广播器，一喊周围全都知道，那次赢球我在教室都听见，别人是越老越踢不动，这些体育老师一个个精神十足，七老八十说不定还能踢。”姚远调侃道，目光放在场边凑热闹的杨连夏，接着往右侧扫过，张阳望正拿着纸巾细心擦掉额头和脖子上的汗，速度虽然快但抵不住流汗的数量，“诶，不去送纸？别人都可积极了。”

    杨连夏摇摇头一脸神秘道：“不用送。”

    刚说完张阳望从口袋里掏出蓝色小包纸巾，姚远啧了声，“果然没有你想不到的事情，比谁都积极。”

    “那可不，我要是不主动点，到时候杨林就会给他，我才不想看见杨林那破不拉几的纸巾袋。”杨连夏嫌弃道，虽然说不是大部分男生不在乎自己手里东西是否完整，但杨林就是属于只要放在他那儿，许多东西都会被蹂躏不成样，好比发下来的卷子，别人都是整整齐齐，偏偏他的就四边角往上扯，书本也是，经常缺个角。

    姚远笑呵呵说：“以为你昨天因为张阳望的拒绝泄气，没想到这么有干劲，竟然还能够如此坚持，佩服你。”

    杨连夏高兴的嘿了下，“那不然呢？人贵在坚持，生命在于运动，我不主动就不是我。”

    姚远手指着她的太阳穴，用力地往左边推了下，“这话说的，那昨天晚上谁待在宿舍说想要放弃的，结果中午吃完饭听到杨连夏说要来打球，屁颠屁颠拽着我跑过来，怎么你自己说话不算话咯。”

    “哎呀，我这不就是说说的嘛？你要相信我，所有丧气的话都是假的，相信母猪能上树也不要相信我的鬼话。”杨连夏抱住姚远左右摇晃，笑眯眯的样子让旁边人无话可说，结果受到了耍流氓的事情。

    张阳望抱着球从操场正中间往司令台跑，看见杨连夏亲了姚远的脸颊，脚步瞬间顿住，本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多了些崩塌，瞳孔放大不可思议面对眼前这一幕，虽然知道女生和女生之间经常会有这种行为，但张种情况还真的是头回见，杨连夏似乎在耍流氓。

    指腹转换为指尖，抵着一侧球身，抿嘴抬脚往前走，在经过杨连夏身边，余光瞅见她还在笑，没心没肺的样子。

    足球被丢进铁框中，声音响彻整个器材室，杨连夏一转头人就不见了，刚才那香味也变淡，皱眉寻找身影，就像凭空消失。

    “张阳望这打完球怎么不像赢了的样子，板着脸和杨林输球一样。”姚远手指摸着下巴，指腹在下面持续摩擦，“不会是杨林说啥了吧。”

    杨连夏脑袋摇得比拨浪鼓还要快，一脸茫然道：“没啊，他不笑一直都是这样的，你想多了，还是我了解他。”

    姚远撇了撇嘴角，总觉得有些奇怪，刚才张阳望走到两人前面一段距离，虽然眼睛短暂的扫过她们，但就是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

    “走了，马上午自习，刘老师要上去了。”杨连夏起身拽着她站起来，然后幼稚地自顾自往前跑，姚远懒得和她比谁先去教室，在后面慢悠悠行走。

    没听到脚步声的杨连夏停住，转头看见她一脸悠闲，朝人翻了个白眼，又做了个不丑的鬼脸。

    张阳望在办公室的窗户前，盯着杨连夏那搞怪的样子，不自觉地勾起嘴角笑，女生在阳光下的搞怪，校服因为风在翩翩起舞，肆意且不在乎他人目光，奔跑进入到教学楼，门把手困住她衣服的一角，惊讶的表情和他人的嘲笑声没有让人不好意思，反而泰然按压门把手把衣服抽出，抬起的瞬间，纤细白肤的腰身短暂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