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星期一,Dorado回公司开会。

    陈露那没想到毕业后还要经历早八折磨,垂头丧气进了办公室,见叶飞舟坐在角落低头看手机,便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

    叶飞舟一抬头,浓重的黑眼圈和仿佛一周没睡觉的死鱼眼,把陈露那吓了一跳:“我靠,你们搞情侣眼妆啊?”

    叶飞舟嫌弃地皱眉:“什么情侣?”

    “储……你前任啊。”陈露那想了想,添油加醋地说,“不过她看上去状态比你还差。”

    “哦。”叶飞舟无动于衷,“关我什么事?”

    陈露那悻悻在他旁边坐下,想去偷看他手机,被叶飞舟谨慎提防住。

    过了会儿,邱戈抱着一大堆资料进来,顶上的纸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叶飞舟走过去,顺手将它们放在桌面,又朝邱戈伸出手。

    邱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将工作手机递过去,叶飞舟轻车熟路打开微信,翻了下聊天记录,脸色难堪。

    陈露那被这一连串举动与表情变化弄得一头雾水,邱戈在保护叶飞舟隐私与一解心头被欺压之恨间选择了后者,对陈露那说:“有人旧情未了。”

    陈露那笑嘻嘻说:“那就去求复合呗,藏着掖着的,多小家子气。”

    “就是。”邱戈吐槽,“既不让我们给你炒cp,自己又在这里演苦情戏,你怎么这么多事儿?”

    叶飞舟本就失眠好几天,现在又被左右夹击,语气冰冷地说:“这只是拥有正常道德水平与同情心的人都会做的事。”

    他把手机扔回邱戈怀里:“你跟她说,什么条件都可以开。”

    “哇哦。”白河等人一进门就听见如此霸气的发言,顺嘴问,“人家要是想要二环一套房怎么办?”

    “那就起诉她敲诈。”叶飞舟说。

    -

    邱戈:【储小姐,我实话跟你说吧。】

    【于公于私,我都希望你能接受我们的补偿。一方面,丑话说在前头,你的信息泄露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有居心不良的人对你做些什么——当然我们都希望这个情况不会发生,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一点微薄的赔偿,也能多少帮到你。】

    【另一方面,这件事确实是叶飞舟的疏忽。】

    看到这里,储江童突然懂了。

    “叶飞舟弄丢了手机,导致前女友个人信息泄露”这件事,很难保证不会被人拿去做文章。

    给了她赔偿,星寰才能在日后发生任何紧急情况时,有自证清白的底气。

    再一次地,储江童发现世界无聊透顶。

    她带着点不知哪里来的火气,将屏幕戳得直响:【邱先生,我也再重申一遍,我不需要你们任何赔偿,也绝不会因为这件事缠着你们不放。】

    【我说到做到,请相信我的人品。】

    末了还是不解气,补了句:【要是日后我反悔了,你可以把这段聊天记录晒出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伤不到你们分毫利益的。】

    说完点开邱戈头像,删除好友。

    那头邱戈还想回话,看到那红色感叹号后不由苦笑。

    倒有人巴不得你缠着他不放呢。

    -

    当事人不配合,这件事也只能暂时搁置,叶飞舟顶着张臭脸结束了Dorado为期半年的全国巡演,不过毕竟水平在那里,反而又吸了一波粉。

    巡演的终点站选在京市,为了避开粉丝,庆功宴选在临近郊区的一家高级火锅店。

    星寰大手笔地包了场,不断有人碰杯,来来去去,灯光晃眼得很,云雾缭绕的,服务员趁领班不注意偷偷走过来要签名,餐巾纸、工作日志、甚至制服底下的T恤一角,有些人认识他们,也有些不认识,但既然是明星,那就先签了再说。

    笔尖又一次穿透柔软的纸巾时,叶飞舟觉得世界真是无聊透顶。

    但他还是换了个位置签下名字,那个服务员小姑娘竟反过来跟他说“谢谢”,还说:“我很喜欢你的《夜行巴士》!请继续加油哦!”

    ——又是这首。

    这些年他写过不少爆曲,但一提到Dorado,大多数人的反应还是:啊,唱《夜行巴士》那个?

    叶飞舟没法左右其他人的喜好,但至少可以在镜头前表明自己的态度——后来他几乎不怎么提《夜行巴士》,偶尔live需要表演这首,也会被他强硬地放在中间,无足轻重的位置。

    原因很简单。《夜行巴士》的其中一句歌词是:“路灯砸碎车窗,说请逃离这里。”

    那个晚上,一道刺眼的灯光直射进车内,扫过储江童眼睛。

    她惊醒,恍惚间将车窗上雨水的痕迹看成裂痕,以为有大事发生,一把抓住叶飞舟的手,说:“快逃!”

    有人被吵醒,皱着眉头回头看她,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涨得通红,快哭出来似的,脸埋进叶飞舟肩头。

    叶飞舟喝了口水,勉强压下即将汹涌的回忆。

    事到如今,想这些做什么?反正她现在肯定不知道在哪潇洒……

    陈露那与麦麦的话又跳了出来。

    他们说她黑眼圈很重,比五年前瘦了很多,看上去有点营养不良。

    她一个人看病、一个人做检查、一个人面无表情看完报告单又把它塞进包里,坐在医院冰凉生锈的椅子上失焦地发呆。

    ——过去一周,这个场景在叶飞舟脑海里反复上演。

    那真的是她吗?他很难将那个耀眼的储江童与那些描述或想象联系在一起。会不会是麦麦他们看错了?或者是他们添油加醋?

    可叶飞舟没法不去考虑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一顿饭吃得不明不白,凌晨两点离席时,叶飞舟的碗干净得像新的一样。

    “你怎么,嗝,怎么不吃啊?”康黎醉醺醺地凑过来,酒气熏得叶飞舟头晕,“有、有心事?跟哥哥讲讲呗……嗝。”

    全场零星几个没喝酒的人在安排回程,叶飞舟嫌弃地把康黎推到旁边椅子上坐好,走过去说:“我开一辆。”

    Dorado在京市住的是星寰安排的高级公寓,几人住同一层。

    众人点点头,叶飞舟便转身出了包厢。

    深秋的京市夜里带着冰凉霜气,叶飞舟刚踏出火锅店一步,鼻尖一痒,身后突然撞来一股冲力。

    他演唱会结束后就没吃过东西,脚下不稳,还留在店内的左脚被门槛一绊,整个人控制不住平衡向前倒去。

    喝得半醉的麦麦没想到自己会把叶飞舟撞成这样,伸手想拉,晕乎乎没拉到,只能眼见他向前踉跄几步,又踩进地面一个小坑,咚地一下跪倒在地,像行大礼似的。

    麦麦双手捧脸做惊恐状:“阿舟——!”

    叶飞舟暗骂了声,撑地的手掌火辣辣地疼,还没来得及站起,忽然在眼前的黑暗中看见一双马丁靴。

    那双鞋——应该说鞋的主人退后一步,脚尖不自在地有些内八。

    靠。

    叶飞舟闭眼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时,伸来一只清瘦的手。

    与此同时,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声低低响起:“没事吧?”

    叶飞舟摇了摇头,没接那人的帮助,边站起来边说:“谢……”

    火锅店的灯光掠过他耳边,与面前深夜无可测的黑暗一同,描摹出眼前人的轮廓。

    那一瞬间,时光停转。

    对方也很困,困极了,睫毛如同燃烧至末尾的最后一截烛芯,微微颤抖着,露出眼中掩盖不住的惊疑。

    话语尽数凝滞在嘴边。

    储江童将手收了回去,头一低,有点慌乱,但再抬头时,黑暗已经吞吃掉她所有的情绪。

    叶飞舟的脸被风刮得生疼,破了层皮的手也是,仿佛泡进冰棱叮当作响的水里,神经被刺痛得一跳一跳,传导至心脏,一扇门打开,从里面跑出来个小人。

    一点也不像了。

    乱糟糟的头发,耷拉的眼,干得起皮的嘴唇,神情憔悴。唯一没变的是眼底消不去的红血丝。

    “你……”

    储江童刚加完班从公司离开,听见那熟悉如梦魇的声音,顿时浑身一凛,睡意全无。

    她紧了紧挎包,绕进叶飞舟阴影一侧,抬脚想走。

    “这么晚还不回家?”

    问出这话时,叶飞舟想,自己真是贱得慌。

    储江童眨了眨眼,夜风吹得她双眼又沙又疼,明明她不是流迎风泪的体质,可她的眼眶莫名酸涩。好软弱。

    她的视线低到不能再低,虽然看不清石砖缝隙里长出多少杂草,可那只垂下来的、骨节分明的手上,一颗殷红的血滴垂下。

    血是滚烫的,烫得她心跳越来越快,可手的主人却对此全然不觉。换作平时,换作其他人,储江童一定会出声提醒。

    理智对她说,久留没有意义。

    这时白河从店里走出来,刚放完水的他稍有清醒,见叶飞舟杵在门口,旁边还有个女的,以为他被私生缠上,热血上头想过去解围,却看见意料之外的面孔。

    “卧槽!”白河一声嘹亮,门边的服务员探头出来,麦麦眼疾手快地挡住。

    白河心里惊诧万分,但很有眼力见儿地知道现在不是寒暄唠嗑的好时机,与麦麦一对视,一人搀一个往回:“Mia姐!让我们搭个顺风车呗!”

    叶飞舟甚至故意用指尖戳了戳掌心的伤口,他需要冷静,可刺骨晚风与疼痛的作用还比不上看储江童一眼。

    储江童朝他身后迈开步子,没两步,复又停下。

    她侧身,心情复杂地看向自己手腕。

    叶飞舟如触电般松手,却已在她腕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血痕,混着一点沙砾。

    储江童终于有了别的动作——她抬起手,用衣袖拍了拍手腕上的尘土。

    叶飞舟心一沉。

    然后她掏出一张纸巾,撕成两半,一半递到叶飞舟面前,眼神还是不看他。

    叶飞舟只能怔忪地接过,储江童擦完自己手上的污渍,一言不发又要转身离开。

    “等等。”叶飞舟在缓冲后终于回过神来,出声叫住她,说,“我送你回去。”

    在储江童张嘴的刹那——她一定是要拒绝,叶飞舟笃定,于是他先一步打断:“太晚了,不安全。”

    储江童心想,已经不安全很多个晚上了。

    但她没说出来。

    她没资格说,叶飞舟也没必要听。

    “我去开车。”叶飞舟深深看她一眼,快步往停车场走去,走到一半又转身叮嘱,“等我。”

    储江童看着手里那半张坑坑洼洼的纸巾,上面沾了红的黑的灰的,异常地皱。刚才捏得太用力,现在只是一团垃圾。

    该走了。

    砰一声,车门关上,叶飞舟来不及扯安全带,打火挂档踩油门,偏偏同事正在倒车,慢吞吞的。

    等他开到店门口时,那里早没有储江童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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