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侄子小王”过年才回来,但静河的适龄男青年不止他一个,江丽娟这两年积累了超乎储江童想象的人脉,四处张罗,一周无休地给储江童安排好了相亲日程。

    刚结束一段漫长的跋涉,储江童只想在家躺着,想着也许能弥补小时候没经历过“父母出去上班而我在家玩”的遗憾。

    但江丽娟竟闹起脾气,仿佛对大龄单身女儿的未来感到头痛的万千中国家长,在储江童第五次拒绝时,索性抱臂坐在沙发上,班也不去上了,瞪着她说:“你去不去?我费劲巴拉给你挑了这么久,眼睛都挑花了,你还不领情是吧?”

    储江童叼着牙刷倚在厕所门边看她,牙刷是回静河在楼下买的,毛又硬又粗,抵着口腔难受得不行。

    江丽娟大有“你不答应我就不出门上班”的气势,储江童无奈,张嘴叹气时牙刷掉到地上,溅出周围一圈泡沫。

    她蹲下去,含着一嘴牙膏沫擦地。

    “我去。”储江童含糊不清地说,转身进厕所漱口,顺手把牙刷扔进垃圾桶。

    第一个男性警校毕业,在家附近派出所做个小民警,下了班约她在一家大排档见面。

    储江童从五点等到六点,对方终于姗姗来迟,见了她眼前一亮,坐下来豪气地扫码:“吃什么随便点,这顿哥请。”

    储江童笑而不语,点了份炒粉,也不等菜上齐,自顾自吃起来。

    男人欲言又止,几度皱眉。储江童全当没看见,等一盘炒腰花上来后,有点惊讶地说:“蔡哥,你还是少吃点内脏吧,吃多了容易三高,你这身材应该不怎么锻炼吧?我跟你说这可不好,男人本来就老得快,你既不锻炼又不控制饮食,身体很容易出问题的。”

    男人被说得脸青一阵白一阵,可见她一脸纯良无害、认真给建议的模样,又不好发作,只得咬牙忍下去。

    啤酒上来,储江童又惊讶了:“人民公仆能喝酒吗?我这话你可能不爱听,但说真的,就算是下班时间,也得有随时为人民做贡献的心理准备吧?蔡哥,不是我说,咱静河人就是这点不好,思想觉悟不高,不像人京市老百姓,天子脚下……”

    最后一道烤排骨上来前,男人找了个借口溜了,储江童耸耸肩,一人独享整盘大肉。

    第二次相亲在一家书吧,储江童按照微信来到指定位置,工作日,只有个长发披肩的女人坐在阳光下。

    “女人”听见脚步声,转头冲她招招手,储江童才发现是个男的,戴副圆黑框平光眼镜,在阳光下自动变色,就差顶瓜皮帽。

    “我平时没事就喜欢来这里看看书,晒太阳。”男人用长柄勺搅碎咖啡表面的拉花,“这儿老板喜欢Debussy,我也挺欣赏。你听,这首Clair de lune。”

    储江童不懂法语,但知道《月光》——有天晚上她头疼得睡不着,打电话骚扰叶飞舟,叶飞舟就拿吉他给她乱弹,从贝多芬到抖音神曲,储江童笑得全身发抖,成功忘了头疼。

    她眨眨眼,从回忆里脱身,惊喜道:“我平时也喜欢读书,比如小火老师的《滚,拍拍手》、《你好》、《哈利路亚萌萌哒》……他是我最喜欢的作家!我在你身上也看到了他的气质,你们都很神秘、很文艺……”

    文青岂能受此大辱,脸迅速垮下去,但转念一想,他还没遇到过一个这么崇拜自己的无脑花瓶,便耐着性子抿了口咖啡。

    聊到创作,储江童眨了眨眼,问:“我能有这个荣幸拜读下李哥的作品么?”

    “当然可以。”男人点开某个公众号,不经意将旁边的“10万+”滑到显眼的位置,递过去,“有感而发随手写的,没想到收获不少共鸣。”

    储江童越看,越是面露难色,眉毛向下撇着,弯着嘴角,显然有些勉强:“嗯……写得真不错。”

    男人故作不经意道:“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聊聊,文学创作嘛,不能只我一家之言。”

    “我觉得……”储江童羞涩地躲闪目光,“嗯,我觉得,你也许可以学习一下小火老师在这方面的处理……”

    Aced!

    储江童对现状相当满意:赚的钱暂时够她躺一阵,每天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繁琐填满生活的空缺,隔三差五还能出去发发疯,简直美哉。

    静河比京市暖和太多,她在网上买了张躺椅,硬是在堆满杂物的阳台开辟出一块空间,每天下午躺过去晒太阳,骨头缝里那些经年累月的青苔都给晒没了似的,她没问过Nina,擅自减少药量,倒也挺顺利。

    只有一点不好——俗话说饱暖思□□,躺得越舒服,接触越多典型魅力中华男性,她的思绪就越是想往过去跑,像吃自助餐,拿着块棉花糖总忍不住去淋巧克力喷泉。

    她刻意地控制和叶飞舟的聊天频率,仿佛回到大二分手前,常常是对方发很多句话来,她隔很久才不冷不热地回一两句,只是以前无心,现在有意。

    储江童内心被双重的负罪感缠绕:和前男友纠缠不清,对方好意自己却还这么冷淡。

    就这么飘摇来飘摇去,储江童一边唾弃自己立场不坚定,一边又忍不住手贱。

    叶飞舟:

    【[早茶.jpg]】

    【黑蒜烧卖】

    【酥皮叉烧包不错】

    【学了】

    【[仓鼠趴在金毛头顶.jpg]】

    【康黎家的】

    【[无名指根破皮.jpg]】

    【天太冷琴弦老断】

    【[委屈]】

    储江童积攒几天,憋出一个【阅】字,叶飞舟秒回:【臣退了】

    第二天,储江童许久不用的Q/Q邮箱里,突然收到一份超大附件。

    叶飞舟:【有空签一下】

    她解压缩,里面是几十份起诉委托书。

    储江童:【……】

    没有工作在屁股后面追的日子仿佛在同一天循环,储江童觉得自己已经被资本主义PUA进骨子里,这样的生活过久了,居然有点不适应。

    大同小异的某天,储江童心血来潮,点进名为【金鱼缸】的直播间,却被气势汹汹的弹幕大军吓了一跳。

    【wb来的】

    【[大哭][大哭]我老婆真的是别人老婆吗[大哭]我不接受】

    【宝宝宝宝宝宝,被夺舍了请扣13784231ajkjdfskaenr】

    【夺个屁,主播这水平谁有?收钱了吧】

    和平常的画风完全不一样,储江童一头雾水,陈槿榆一边轻松点射掉对方防御塔,一边说:“我没有收钱。再这样我下播了。”

    弹幕忙一阵挽留。

    陈槿榆在直播,储江童不好打扰她,便自己去微博搜,终于弄清楚来龙去脉。

    在叶飞舟那两条转发后,星寰下了不少水军讨论“造谣成本”的问题,而陈槿榆几乎每条挨个点赞过去,并发了句:【请大家长点脑子。】

    加了个“请”字,整句话阴阳度直线上升,引起众怒。有人认为她收了星寰的钱,有人认为这是K站准备推储江童做黑红主播的预热,还有人阴谋论地分析,陈槿榆因为她的大粉麦麦与叶飞舟搭上线,两人已暗度陈仓许久,因慈悲心肠,决定挺身而出救男友的前任于水深火热之中。

    储江童哭笑不得,将最后一条截图发给边燦。

    没过一会儿,【金鱼缸】的常驻嘉宾“meteor”上线,陈槿榆“咦”了声,接受了对方的组队邀请。

    拱火成功,储江童满意地退出直播间,继续浏览网友的奇思妙想。

    关于她的争议已经消下去许多,叶飞舟粉丝嫌晦气,至少没在明面上再过多讨论,而其他路人更是不在意,路过骂几句得了。

    但再怎么删,痕迹仍是在的,储江童边看,边觉得自己的心理素质应该进娱乐圈——被骂,但是能拿钱,好像也不错。

    想想又不犯法,储江童对自己说,却突然看到一条微博,在一众讨伐她的言辞之间极为突出。

    那个用户@了发布“捅捅公主”微博的博主,说:【我知道你是谁,别仗着自己年纪小就为所欲为】

    路人:【你是?】

    那人回:【知道的比你多的人,若至】

    路人:【???】

    那人的ip在静河,储江童点进主页,看了很久,又去翻日历。

    后天就是周末。

    储江童忽然有些紧张,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所谓“近乡情怯”。

    偏偏近日她的药量减少,情绪稍有波动便很难控制,呼吸与心跳阵阵加快,手心冒汗,她从躺椅上起来,坐直后呼吸才顺畅一点。

    这时,身后的门开了。

    储江童没听见脚步声,下午四点,她以为江丽娟提前下班,便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转过身去。

    ——太阳燃烧尽了,带着强大能量的余晖斜斜刺入她的眼角,阳台门玻璃模糊一片,墙上挂钟刚转完一圈,分针抖动,往下,咔嚓一声。

    这是个再晴朗不过的黄昏,夕阳金色的光照在那人脸上,储江童看不清,恍惚觉得这是她午睡至深的一场梦。

    因为在过往无数的困梦中,男人的脸也是这样,被不断地,悲伤而无望地描摹,却永远模糊。

    那人一步步走到阳台门边,推开门,他们一站一坐,一切如一秒、一分或一小时前般静静流淌。

    隐隐之中,储江童生出一种预感。

    她的生活将发生无法回头的改变。

    ——那个只在出生证明上见过的、填在父亲那一栏、却在她生活中缺席了整整二十五年的男人,事到如今,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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