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哟哟~”康黎阴阳怪气道，“回了趟老家，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哈~”
“什么不一样？”叶飞舟装无辜，“你回老家探亲心情不会变好吗？”
陈露那边在手机里苦战边竖起耳朵听：“探亲？探什么亲？还是探出亲来了？”
“亲上加亲。”麦麦总结，并提醒道，“你马上要死了。”
“我日，叶飞舟待会儿送我套皮肤。”
叶飞舟：“可以。”
“……”邱戈忍无可忍，猛拍会议室桌面，“喂喂，当我是死的吗？开会呢！”
没人理他，各看各的手机。
邱戈额头冒出几根青筋，忽然想到什么，问角落的白河：“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嗓子被毒哑了？”
白河缓缓从几份歌词后探出一双眼睛，视线幽幽飘向桌对面专心发微信的叶飞舟，说：“最近对甜的过敏。”
邱戈不解：“所以呢？”
“所以……”白河把歌词往桌上一摔，“‘楼梯间应急灯下说不完的秘密’、‘透过午后阳光触碰你的心’、‘冬日一起跳进粉色泡沫’……这他大爷什么鬼啊？我们是什么三流乐队吗？！就这水平，我们会被举报找枪手吧？！”
叶飞舟冲他露出一个嘲讽的微笑。
白河彻底抓狂，冲过去猛摇叶飞舟肩膀：“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把那个叶飞舟还回来……”
动作间看见叶飞舟屏幕，白河虎躯一震：“我日，你还这么舔！发十条人家有回你一条吗？以前那个满脑子事业的叶飞舟呢？快给我……”
“老白。”陈露那按住他的手，神情沉痛地摇了摇头，“恋爱脑晚期，没得治的。你看康康。”
康黎冲手机里招手：“念念，想叔叔没有呀？”
“……”白河冷静了两秒，将视线投向团队里年纪最小、但也最沉稳的麦麦，“有什么说法没有？”
麦麦比了个OK的手势，思索一阵，突然说：“师嘉致是不是出新曲了？我看江童在朋友圈转了。”
白河眼睁睁看着叶飞舟行云流水地点开储江童头像，点进去，里面却只有一条“仅三天可见”的横杠，不由发出一波三折的嘲笑：“哦——有些人被屏蔽了？”
叶飞舟平静地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问：“邱戈，什么时候出新专？”
“你大爷的……”邱戈磨着后槽牙，两手咯吱咯吱捏成拳，如恶鬼般，“我刚才就在讲这事……你们……没一个人听……”
“谁说的？”叶飞舟面不改色道，“我在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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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江童在屏幕上拖出一个又一个蓝框，百无聊赖撑着下巴，跟陈悠优吐槽：“改简历好烦。”
尤其是她这种想从后端转出去的，项目和实习经历又得重新写。
陈悠优没遭受过国内职场的毒打，天真地问：“你学历不就秒杀掉一大片了？”
储江童看着收藏夹里一条条面经和成功上岸帖子里的bg分享，更加愁眉苦脸：“不值钱了都，人均92硕起步，这几年还越来越多留学生加入战场……Yoyo，说真的，你缺不缺助理？”
陈悠优噗嗤一声笑了：“你来吗？我可以顶着耍大牌的舆论风险给你开五万一个月。”
储江童问：“有五险一金吗？”
“六险一金啦。”
“什么时候入职？”
叩、叩。
“待会儿聊。”储江童挂了电话，大声问，“什么事？”
门被直接推开了。储江童眼疾手快地将桌面切换到网页版扫雷。
储建华端着盘切好的梨走进来，放在她手边，笑了下：“玩这么认真呢？”
储江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色不善。
“好、好。”储建华善解人意道，“不打扰你。”
走到门边时他停下脚步，关切道：“上次那个男孩子，过年让他来我们家吃饭啊。”
储江童不冷不热地说：“只是普通朋友。”
储建华也不知信没信，点点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出门去了。
储江童盯着那扇门看了许久，才转回屏幕前，随手一点，雷炸了，满屏噼里啪啦的特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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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朋友”虽然在娱乐圈里工作，但和普天之下所有签了劳动合同的打工人一样，年前也要面对工作的地狱模式，从年终总结到年后展望，形式主义大行其道，忙得不可开交。
何以见得呢？叶飞舟刚回海市那段时间，以一天五条的基本频率给储江童发消息，后来递减为一天一条，再后来，两三天都难能有一条。
其实说的也都是些废话，天气很好，记得按时吃饭，睡得怎么样？看路边这只狗丑丑的……储江童依然和之前一样按心情回复，直到某天凌晨，叶飞舟突然给她发了条：【想你】
储江童当时正在检查天花板质量，看到消息后鬼使神差地给他拨了个语音通话。
响了没两秒，被挂掉。
好啊你。储江童冲屏幕皱了皱鼻子，视频通话的请求就猝不及防跳了出来。
储江童点了拒绝。
叶飞舟：【流泪猫猫头.jpg】
储江童：【爱抚狗头.gif】
叶飞舟：【流泪猫猫头.jpg】
储江童：【干什么】
叶飞舟：【今天邱戈问我们放假安排】
叶飞舟：【白河出国陪父母，康黎有家室，麦麦要看直播，陈露那回老家相亲】
叶飞舟：【就我孤家寡人一个什么安排也没有】
叶飞舟：【[对手指]】
储江童把手机平放在胸口，闭眼，呼吸。
储江童：【哈哈，好惨】
那边过了很久才回复。
叶飞舟：【靓企鹅缓缓晕倒.gif】
哎——呀。储江童在床上翻了个身，感叹道：要是这种生活能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但她心知肚明不能。这么熬下去身体肯定出问题，悠闲下去钱迟早有花完的一天，而且和叶飞舟的关系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但她还没想好。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发现叶飞舟耳朵上又多了两个洞——一个在右耳耳骨，一个在左耳耳屏，创口周围还红着，光看都让人耳朵发疼。
叶飞舟却甩甩头：“还好，没打耳桥痛。”
他两只耳朵加起来一共打了十一处，缀满闪着寒光的银饰，储江童没问价格，默默退开两步。
工作以后身边同事虽然不全穿格子衫，但简直就是海○之家和优○库的线下秀场，她渐渐被传染，衣柜里全是同款不同色的衣服。
顺带染上了潮人恐惧症。
两人的圈子天差地别，生活习惯在没分手时就有很多不同，更别说家境的差距就摆在那里，储江童不相信叶飞舟的父母不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孩。
而且……她总觉得储建华像个不定时炸弹，她也就算了，叶飞舟作为局外人，不应该被殃及。
储江童越想越烦，更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刷leetco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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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来纠结去，就要过年了。
从年二五开始，储建华以“帮忙扫除”的借口每天都来家里报道。
储江童嫌憋得慌，说自己有面试，背着电脑骑车到五公里外的咖啡馆，买杯最便宜的柠檬水刷题。
大年三十那天，她收到叶飞舟的消息。
叶飞舟：【有点东西给你，方不方便下来拿？】
储江童大惊失色：【？？？你在哪】
叶飞舟拍了张五金一条街的照片给她。
她立马打了个电话过去：“你发疯啊？！不怕被……”
“坐车上呢。”叶飞舟安抚道，“没下车。”
储江童本想趁机轰他回去，哑了一阵子，说：“哦。”
“你不在家？”
储江童看了看时间：“大概二十分钟。”
最后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储江童出了一脑门子汗，气喘吁吁地刹车，走过去拉开车门：“我就不请你……妈？！”
看见后排的江丽娟时，储江童眼前一黑：“你怎么在这里？”
“你妈我是谁？卖车的！我在楼上就觉得这辆车眼熟，下来一看，果然是老熟人。”江丽娟沾沾自喜道，“江童啊，你认识这么好的小伙子早说啊，还让你妈跑来跑去给你……”
“行了！”储江童有点不耐烦，“你不嫌烦人家还嫌呢。”
江丽娟下意识去看叶飞舟，后者正拿着纸巾给储江童擦汗，没说话，也不看她。
“行，行，就知道冲你妈大呼小叫。”江丽娟嘟囔着拉开车门，走出两步又回头敲敲车窗，“小叶，待会儿和童一起上来吃饭啊！”
等江丽娟走远，储江童才阴恻恻问：“先斩后奏？”
叶飞舟示意江丽娟的背影，无辜道：“我没想到她视力这么好，在楼上都能认出来。”
甚至直接下楼来敲车门。
储江童往车窗重重一靠，头内外都开始疼了。
忽然手腕上痒痒的，她视线扫过去，叶飞舟正把一串东西往她手上系。
察觉到她想逃跑，叶飞舟头也不抬地说：“别动，很快就好。”
那是一条手链。
极细的小米珠串着一颗阴刻着火纹的橘红色宝石，珠子被打磨得很小，链子末尾，垂下枚形如灯笼的金色镂空雕饰。
“前段时间去国外采风，集市上看见的，觉得很衬你就买了。”叶飞舟仔细调节好宽度，手链轻盈地横亘于桡骨，垂下一点，宝石轻轻摇晃，折射温暖的阳光在她的小臂。
储江童觉得自己很讨嫌，因为她张口就问：“多少钱？”
叶飞舟看了她一眼：“三欧。”
储江童查了下汇率，差不多一杯奶茶钱，这才放下心，状似不经意问：“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唠家常，问我妈最近怎么样。”叶飞舟说，“还旁敲侧击我和你的关系，不过放心，我装听不懂了。”
气氛突然陷入尴尬，储江童干笑两声，决定忽视后排那一堆补品保健品，伸手扒拉车门：“今天谢谢你……”
“江童。”咔哒一声，叶飞舟锁了车门，“我和你一起上去。”
储江童面露惊疑，叶飞舟解释道：“不是表现，也不是想讨好他们。”
“只是想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江丽娟嘴上没门把，为了推销储江童，从她擅长做家务说到这套房是她出钱买的供的，过了会儿又暗示说等以后储江童成家了，最好能在附近再买套房，这样两家走动也方便。
叶飞舟纯粹念着眼前女人是储江童的妈，才没直接把人从车上赶下去。
“童童，没人能随便欺负你。”他顿了顿，说，“亲人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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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开着大灯，家里亮堂堂。
叶飞舟人模狗样地与江丽娟储建华打了招呼，寒暄几句，被安排坐在沙发上“年轻人多聊会儿”。
储江童隔着厨房门看了会儿两人的背影——大部分活都是储建华在干，江丽娟只是拿着长柄勺时不时搅两下饺子而已。
看久了觉得恶心，储江童收回视线，转头看叶飞舟来洗眼睛。
灯光下粉液痕迹无所遁形，她愣了愣：“你化妆了？”
“遮黑眼圈。”叶飞舟指了指自己眼下——那里乍看之下只有卧蚕，但凑近了，隐约还是能看见一点青黑。
储江童拧着眉毛，不知该如何评价，再次被叶飞舟的形象管理震撼。
“要来见你欸。”叶飞舟说。
“工作太多可以现在做。”储江童心虚地转移视线，死命盯着电视里的春晚预热节目，仿佛那有多好看似的，“我理解的。”
没想到叶飞舟真从包里掏出笔记本，储江童眼疾手快往他腿上放了个抱枕，给他垫着。
“保护颈椎。”储江童又继续看电视了。
她拿了颗沙糖桔，慢悠悠地剥，刻意无视侧后方炙热的目光，整个塞进自己嘴里。
叶飞舟轻笑一声。
储江童的脸颊因一下子塞进一整颗橘子而鼓起，她艰难地嚼，被酸得皱起脸，忽而又装得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电视的光，天花板上的光，像大雪一样洋洋洒洒落在她身上。叶飞舟想起分手那天，光也是那么亮，但糅合很多杂质，像他的心情，提心吊胆，却又自欺欺人地希望一切会变好。
她把头发剪短了，额头上几根碎发被空调暖风吹得前后摇摆，像微风拂过的小草，叶飞舟忽然很想和储江童在草地上打滚，会有暖和的太阳照着他们，玩累了就抱在一起休息，湛蓝的天，油彩般层层堆叠的雪白的云。
但没有也没关系、不是也没关系。
现在已经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