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秀云回海市两星期后发来一份劳动合同，储江童一条条看过去，除了不稳定这点硬伤外，其实对她利好更多。

    金鱼得知此事也很开心，给她发了很多个撒花的表情，又说：【房间已经收拾好啦！以后做邻居[小狗转圈.gif]】

    储江童把签好的合同发回去，长出一口气，又上求职网站把自己的状态改成“已入职”，整个过程像做梦一样。

    还没来得及退出，江丽娟就直接推门进来，眼尖地发现她正在看求职网站，顺口问：“还在找工作啊？”

    储江童保守地说：“在聊。”

    “哦哦，也别把自己逼太紧。”江丽娟突然温和地说，“妈还可以养你一阵子。”

    你养我。储江童心笑，水电一直绑的是她的卡，而这段时间买菜也多是她出的钱，她不明白自己哪里需要“养”了。

    江丽娟浑然不觉，还在说：“童啊，你觉得储建华做饭好吃不？”

    “不好吃。”

    “不好吃你还吃！”江丽娟扬手作势要打，“我是觉得他挺辛苦，每天白天上班，下了班还要来家里给我们做饭，你说他图什么？不就是想早点得到你的认可么？”

    储江童内心警铃大作，她意识到江丽娟也许要开启一个令人作呕的话题，假装油盐不进道：“那你让他别来啊。还有，别用‘认可’这种说法。”

    储江童转身面对江丽娟，一字一句道：“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储江童。”江丽娟眼见事态将与自己的目的背道而驰，忍不住拔高了声量，“你闹够了没有？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爸你妈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现在轮不到你在这里任性！”

    储江童冷笑：“你不就是想让他住进来吗。”

    江丽娟红着眼：“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储江童关了电脑，“这是我的房子，我不同意。”

    “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江丽娟劝道，“童童，血缘关系不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妈妈现在年纪大了，你去外地工作不方便回来，我和你爸互相照应不好么？反正现在我们还能赚点钱，自己养活自己，也不花你的钱。”

    储江童问：“你是在赶我走？”

    “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童。”江丽娟皱眉。

    储江童才不信江丽娟能这么有逻辑，“储建华教你说的？”

    江丽娟瞬间静了。

    储江童笑出了声，世界比她想象得还要可笑，她的存在原来只是证明了那两人的感情有多深而已。

    “妈。”她问，“你爱我吗？”

    江丽娟毫不犹豫地说：“当然。”

    “那你爱储建华吗？”

    江丽娟怔住了，她动了动起皮的苍老的嘴唇，嗫嚅道：“这不是同一种爱……”

    “那么，爱是什么呢？”储江童的表情变得很苦恼，像个对着数学题犯难的小孩，“你们明明知道我被很多人网暴，为什么一句话也不问呢？”

    “这不是怕你伤心吗。”江丽娟说，“你是个敏感的小孩，但也很坚强，我们嘴笨，怕一不小心又让你更难过。”

    “是吗？你们还挺了解我的。”储江童拿了手机往门外走，换鞋起身时顺带呼出一口气，“但是，我现在有一点难过。”

    她无视了江丽娟的挽留，轻手轻脚关上门，出了楼才发现天空淅淅沥沥降下雨水，浇在地上，有变大的趋势。

    储江童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往江边走了一段距离又折返回来，五金店铺内亮起灯光，从里向外透出来，宁静与喧嚣不过隔着一道玻璃窗而已，但她走不进去。

    最后她决定往地铁站走，踩过很多个水洼，在街角走进一家便利店，推门而入时关东煮的香气令她肚子叫了一声。

    储江童便买了几粒鱼蛋，挤了辣椒酱坐到窗边，看窗外幽蓝色的街景。

    “这个天下雨，温度又要往下掉好多啦。”柜台后的收银员阿姨跟她闲聊。

    储江童“嗯”了声，此刻她不太想说话，便拿出手机。

    在一片热腾腾的水汽中，她看见微博热搜第一赫然是：【Dorado 抄袭】。

    -

    师嘉致与Dorado前后发了新专，相隔十天。有耳尖的网友发现，Dorado这张专辑的第三首与师嘉致新专的最后一首——最不起眼的一首——里面的一段bridge几乎一模一样。

    所幸Dorado那首歌是专辑里最早录制完成的，叶飞舟又拿得出最早的创作记录——甚至追溯到上一年年初，于是事态调转，星寰立即发声明澄清，并强调“对任何窃取他人创意的行为表示强烈谴责，必要时将使用法律武器维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师嘉致抄袭了”。

    师嘉致的粉丝不满：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小嘉哪里来的可能去偷你们叶大明星的谱子？

    星寰于是严查所有接触过录制的人员，连Dorado和叶飞舟本人都被轮番“审问”好几轮，但就是没人承认。

    邱戈这段时间头发大把大把地掉，想破头也想不明白，师嘉致究竟是怎么拿到叶飞舟的demo的？

    一天他刷微博看舆情时，无意间点开一条叶和师粉丝之间的骂战。

    叶粉：【好笑[流汗黄豆]sjz平时不就喜欢小偷小摸吗，说不定就是偷出惯性了呢[吐舌]】

    师粉：【已截图，随口造谣等着被起诉吧你】

    师粉：【顺便，也不想想之前是哪位老人【无意间】掉了手机害得自己素人前女友被网暴的呀[可爱]】

    看到第三条评论，邱戈忽然福至心灵地想起什么，点开叶飞舟微信想叫他过来，手指正准备按下“发送”，猛地停住，转而点开另一个联系人。

    “喂？最近还好吗？我也不和你废话，关于叶飞舟抄袭这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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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星期后，星寰贴出一份条理清晰的时间线长图，表示师嘉致团队有“内部人员”以“不法渠道”得到了叶飞舟的音频源文件，聊天记录和邮件记录清清楚楚，证据万分确凿。

    师嘉致成了板上钉钉的那个“抄袭者”，风向瞬间调转，Dorado粉丝基数本来就大，经此一役，粉丝们的心疼与愤怒触底反弹，呈排山倒海之势将“师嘉致”整个人淹没。

    抄袭本就是重罪，甚至直接挪用了别人的曲子——师嘉致被“原创歌手”这个头衔彻底反噬，没过几天便发表了道歉与退圈声明。

    其中有路人说：【怎么感觉这个叶飞舟最近老是挂在热搜上[问号]】

    叶飞舟正忙着与欢音——师嘉致的公司联系，扫到这条微博，笑了下。

    是这样，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圈子好没意思。

    他与欢音的人约了翌日下午碰面。

    来的是师嘉致的经纪人，或者说，前经纪人，一个扎小辫的男生，看上去和叶飞舟差不多大。

    他一开口，嗓音哑得不行，显然是这段时间备受折磨，问：“您还有什么事？”

    在面对叶飞舟时，他是心虚的。叶飞舟这次私下约了他见面，没带律师，甚至没带经纪人，是想绕开法律流程要钱？叶飞舟这种量级的艺人，会不会料定了他不敢惹事、狮子大开口？

    他咽了咽口水，偷偷觑着叶飞舟的脸色，手指悬在录音键上，要按不按。

    却听见叶飞舟问：“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收尾？”

    ——欢音现在的对策是弃车保帅，把锅全推到师嘉致个人身上，撇清欢音与偷demo这件事的关系。等热度再过去一点，把那个小偷的身份推出来，表明欢音与他没有丝毫的联系后，整件事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

    男生搓了搓手，不太敢随意泄露公司决断，只是问：“您有什么想法？”

    “到此为止。”叶飞舟说。

    男生一愣。

    “星寰可以不再追究，但前提是，我不希望再在网上看见任何与这件事相关的言论。”叶飞舟从包里掏出资料袋，推到男生面前，在上面点了点，冷漠道，“你们做的脏事，多这一件也不多吧？”

    男生怔忪地目送他走远，抖着手解开资料袋，没注意上下倒转，哗啦啦，一堆照片散落一地。

    他只草草扫了两眼，大脑登时一片空白。

    ——那是欢音高层每周在京郊别墅举办的，隐秘的“宴会”。

    而他半年前，刚好获得了参加这场“宴会”的入场券。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点开联系好的水军公司，语音断断续续地发：“抱歉、抱歉，不干了……合作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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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戈得知叶飞舟私自联系了欢音后气不打一处来，拍桌子吼道：“你没这个权力替公司做决定！”

    叶飞舟第无数次挂断电话。

    两天前，储江童的号码由“暂时无人接听”变成了“已关机”，而现在，直接变成“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她直接销号了。

    问陈悠优，只得到“不清楚”的模糊回答。

    ——储江童在躲着他。

    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啪嗒一声轻响，邱戈定了定神，拿出经纪人的威严，心想：叶飞舟再不可或缺，也不能放任他三番五次地触碰公司底线。

    可对上叶飞舟的眼神时，邱戈的心脏没来由地抖了下。

    叶飞舟面无表情坐着，看邱戈时眼睛有些下三白，更显沉郁阴冷。

    “你跟她说了什么？”叶飞舟的声音毫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