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收到的反馈远超预期地好，储江童终于松一口气的同时，感觉灵魂好像被抽干。

    一个阶段的目标达到了，明明该是轻松庆祝的时刻，但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空虚。

    陈槿榆有同样的感受，盛夏天，两人都不想出门，储江童就跑到她家里打游戏。

    自从“一个路人”的身份曝光后，直播间的观众对她的接受程度更高了，以前还常能看见抱怨金鱼都不和其他人双排的弹幕，现在也少了很多，甚至有人主动帮“一个路人”回怼：【和员工增进感情懂不懂啊？鱼露kswl】

    边燦看不下去，顶着“meteor”的ID堂堂加入，反倒又给“一个路人”刷了波好感：

    【主包技术非人类不评论。现在看多了普通人的操作，才发现陨石哥是真菜啊。】

    边燦气得两天没理储江童。

    陈槿榆笑得肚子疼，也没去理他——储江童学东西快得令人发指，打游戏也是，和她双排上段很快。

    有时两人会吃着午饭和观众闲聊，主要还是聊《异想》接下来的开发安排，“一个路人”的话渐渐多了，有人说：【小路，你要不也开个直播呗】

    储江童在屏幕后头摇成拨浪鼓：“不要，我是狗腿子，对我们老板忠心耿耿。”

    【赌五毛，说这种话才是最快反水的那个】

    储江童与陈槿榆无奈地相视而笑。

    -

    九月中旬，储江童接到来自刘萱的视频通话邀请。

    接通后入眼的是一座气势宏伟的古老城堡，储江童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刘萱一反常态地充满活力的声音说：“储江童！你猜我在哪里？”

    她一边说一边转动镜头，连绵起伏的山，旷野与松林，最后回到刘萱雀跃的脸：“我在天鹅堡！这里太漂亮啦！”

    她找了片空旷的地方席地而坐，用兴奋的语气讲她这半年来的经历：踩着线申请了转专业但没通过，绝望时随手申请了这学期的德国交换，没想到成功了，暑假拼命打工赚够了交换的生活费，现在她已经在德国待了半个月，整个人“重获新生”。

    “我来之前看网上说德国菜很难吃，但可能是还没吃腻吧，我感觉土豆和香肠都好好吃哦！”她絮絮叨叨地说，“这边人说话听起来凶凶的，但还是有很多好人，我刚下飞机的时候……”

    储江童觉得对面简直像换了个人。

    以前在刘家的时候，刘萱总被刘聪睿骂“肥猪”，庄婉也不制止，刘萱的自尊心上来，一个劲地节食。

    换了个新环境，作为异乡人好像自动获得一层“不被社会教条约束”的buff，过去被消磨掉的生命力仿佛一点点地重回刘萱体内，储江童听着听着被她的鲜活感染，不自觉弯起嘴角。

    刘萱讲了很久终于累了，停下来喘了口气，问：“储江童，你最近在干嘛？”

    储江童没想过和她做朋友，随口说：“工作。”

    “哦……哦。”刘萱犹豫了会儿，“工作累吗？”

    “还好。”

    “哦。”

    片刻后，刘萱又说：“虽然只上了半个月的课，但我真的好喜欢这里，我可能会申这边的研究生。”

    这样啊。储江童问：“多少钱？”

    刘萱沉默了很久，艰涩道：“储江童，我不要你的钱。我的意思是……你不试试吗？”

    储江童有些惊讶，怀疑自己理解错了她话里的意思。

    “暑假打工的时候我才发现，工作比读书辛苦太多，你大概也是吧？上次见你半死不活的样子。”刘萱说，“毕业后我可能会先找份工作干两年，等钱存够了再出去……我都可以，你那么聪明，不考虑继续读书吗？”

    “明年我就27了，妹妹。”

    “年龄就是狗屁！”刘萱着急地说，“我们班还有好几个叔叔阿姨呢，他们头发都白了。”

    国内不是啊。但储江童没说出来，只是笑着说：“谢谢你啊，我会考虑的。”

    “我……”刘萱眉毛耷拉下去，忽然猛地抬起头，像是做了个艰难的决定，说，“大不了以后我给你养老！”

    “……”

    储江童愣了很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她笑得话都说不清：“你……你该庆幸我没有、没有录屏。等你明天睡一觉起来，一定后悔得想跳楼。”

    刘萱还处在热血上头的冲动阶段，鼓着腮帮子，眼里满是不服气的神色。

    -

    《异想》demo更新的那天中午，陈槿榆又在直播间午间闲聊。

    有人问怎么才能加入“明日果酱”，储江童说废话：“投简历，笔试面试，过了等通知入职。”

    金鱼的粉丝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年轻人，又以学生党居多，不少人被挑起兴趣，问起“一个路人”的学历和加入工作室的契机，储江童怕说多了露馅，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最看重的还是能力，厉害的话主程位置让给你也行……感兴趣就投投看呗，反正又不花钱。有人想点歌吗？”

    弹幕立刻五花八门地刷起来，有人发了sc：【骑老虎的女孩！】

    屏幕前的两人皆是一愣，陈槿榆边说“不要花钱刷这个”，边看向储江童。

    ——Dorado的歌。

    储江童耸了耸肩，主动点开音乐软件，贝斯起调，一个个乐器加进来。

    Dorado里负责和声的一般是康黎，但这首歌少有地由叶飞舟和声，甚至到副歌前，有叶飞舟完整的一句：

    “绿色天空，蓝色大地，做油彩漫游掉进海底。”

    听到这句，储江童放下勺子，椅子往后推，整个人弯下去伸了个很大的懒腰。

    “还挺好听的。”她说。

    陈槿榆戳了戳她，示意她看弹幕。

    有人刚退出《异想》，急匆匆赶到直播间：【小路，怎么主程换人了？】

    【好啊，说好的主程给我当原来是假话，黑心作坊拉黑了】

    “这都能发现？”储江童解释道，“年纪大了熬不动夜，让六边形战士接班很正常吧？”

    【#明日果酱加速衰老说成立#】

    【传下去，《异想》每更新一次，世界上就有一个程序员被吃掉】

    【啊啊啊宝宝。。。我的鱼露。。。】

    陈槿榆安慰道：“她又不是不干了。”

    储江童看着屏幕，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瓮声瓮气地说：“是的呢，我骑老虎出去，遛一圈再回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