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一僵，嘴唇动了动，“我没有……”
程新月微微蹙眉：“不必说谎，你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妖魔彻底不说话了。
程新月道：“你好自为之。”
妖魔死死地盯着女人离开的背影，手攥成拳。
突然，他开口：“我想活下去。”
女人脚步顿住。
程新月转过身，用她那双常年温柔沉静不带激烈情绪的眼睛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奴隶。
奴隶嘴唇颤抖着，眼眸里什么在闪动似的，轻轻吸了口气，摸了把脸，又说了句：“我想活下去。”
程新月走过来，垂眸凝视奴隶，不免居高临下，“谁都想活下去，你跟我说这句话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我不知道你想活下去吗？
奴隶眼中浮现一抹痛色，他能看出来这个女人天生悲悯温柔。
但这个时候卖惨，对方却没上钩。
他只能道：“奴只是想解释，不希望您误会。”
程新月依旧不含一丝情绪地问：“为什么？”
奴隶微微握紧拳头，“之前，您让奴努力活下去，虽然很难，但是只有活下去才有意义。”
“奴很感激上天让奴遇到您这么好的人，不愿意您认为奴没有廉耻心。”
他垂着脑袋，一字一句道。
头顶一片沉默。
许久后，他抬起头，面前的人早就离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已经被废得如此彻底，就连一个脆弱的人类来去都感知不了了。
为什么呢？
他摊开手，雪白修长的手指泛着红，还有爬行留下的擦伤。
这样好看的皮相，怎么没有用？
莫非那个女人心是石头打的不成？
梁宴乘剑降落在地，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石楼，门口将士守卫森严。
程新始在门口等她，正懒懒地倚在旁边窗台上，见她来了，大步走过来。
梁宴：“你还挺悠闲。”
程新始哈哈直笑，一边利落地带路：“您请。”
这座大楼是几十年前建的，在北方大裂缝下边作军用搜寻工作，里面布置着最先进的情报采集设备。
其中最耗费人力的名为时空回朔技术，打破了时间空间的限制，尤其精密，但极其容易受到影响。
大楼外层采用隔格缘冰覆盖，比普通的结界隔绝外在力场的效果更好，不过隔格缘冰天然冰冷，周围物质几乎冰冻至静止，光线不足，内里也格外寒冷。
梁宴天生火灵根，比较怕冷，平时倒可以用灵火取暖，但此地却容易破坏力场平衡，不消片刻，她的脸已经接近苍白，睫毛都挂上了冰霜。
程新始看了一眼，忙脱下自己身上厚厚的军装外套，“殿下，您先披上。”
梁宴看了她一眼，“不必。”
程新始：“跟我逞什么强。”
此人作风一向霸道，说一不二，平时虽然对梁宴言听计从，可本性桀骜，自然会显出几分性情。
她把自己的衣服直接裹在梁宴身上，扣上扣子，内里厚厚的灵兽皮毛带来的温热足以驱散寒冷。
程新始天生金灵根，对寒冷的耐力虽然比不上皇帝的变异冰灵根，但远比火灵根的梁宴好。
程新始在前，经过长长的走廊，直到推开其中一扇玄铁大门。
两人走进去，梁宴随手把灯打开。
程新始已经来到主座，搓了搓手，启动控制台，很快光影成像出现在屋内正中央。
一个女人出现在茫茫雪地中，她就是花凌。
程新始开始控制时间维度，成像的女人动作开始变快，突然，控制台“啪”地响了声。
灯光晃了晃，依旧明亮，只是所成像一动不动静止了。
花凌正站在皇城里，从她的视角可以看到一个青年，穿着一身白衣，只是面部十分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程新始停下来，梁宴走到控制台前，“能量密度太大，时间都静止了。”
程新始沉着脸，紧紧地盯着控制台进行操作，“我尝试估算过灵力场的大小。”
“但是……没有结果。”
她抬起头，大概因为寒冷，面部苍白一片，但是异常的发现足以打破她以往的认知，唇片都因此微微颤抖。
梁宴眉头拧起来，“时间定位在哪儿？”
程新始：“一开始是花凌死前五天，然后我们的探测就被扰乱了，不清楚现在的时间节点。”
她盯着花凌身前的青年，一身白衣，很高的身材，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于是继续道：“殿下，我们可能发现了新的东西。”
“以我们目前的技术远远不足以测量干扰能量的大小，预估……”
“无穷。”
梁宴重复了句：“无穷？”
什么地方的能量可以达到无穷？
就连人类顶峰巅峰神境都存在预估值，其实答案已经明了了。
梁宴说出了答案：“神明。”
此间的创世神，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实际上是一团能量体的集合，曾经人研究认为神明代表世界的意志和物质的总和，后来人经过不停测量估计，将其归类为一种特定的能量集合体。
梁宴低头与程新始对视，对方指尖因为激烈的情绪抖个不停，瞳孔放大，直勾勾地盯着那个青年。
梁宴突然笑了，“程新始。”
程新始：“嗯？”
梁宴：“这个人我可能知道是谁了。”
程新始猛地抬起头，“谁？”
梁宴靠在桌子旁，眼睛微微眯着，“很多年前，一个来自其他位面的人被神的力量吸引来此，后来成为了神的一部分，他的名字叫秦秋意。”
程新始一顿。
她不停地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的名字，却一无所获。
梁宴接着慢悠悠道：“他还挺有名的，两气兼容的能力据说是神送给他的礼物，后来被人类开发，才大规模使用的，只是后来慢慢的所有人都记不得他的名字了。”
至于她为什么记得，一开始她也不知道，不过目睹一个人从世界缓缓消失，所有人都慢慢地遗忘他，也算奇妙。
后来她才想清楚，也许是时间的手笔。
程新始摇摇头，还在为发现神的一点点踪迹激动无比，“所以花凌的消失，其实是神将她抹杀了？为什么呢？”
梁宴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你继续查，有消息告诉我。”
程新始只好说：“是。”
她把控制台关了，两人一起离开。
程新始走在后面，突然说：“殿下，您身上好香。”
梁宴抬起手闻了闻，“你闻到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有闻到。
程新始：“可能是新月在你旁边染上的，我之前也在她身上闻到过。”
这家伙平时不叫姐姐，就新月新月的叫，程新月也不管。
梁宴摇摇头，乘剑离开，留程新始一个人在后面。
她这一去，直接越过几座大山，一路北上，终于可以看见银装素裹冰天雪地的极地时才缓缓落地。
刚落地，通讯器就响了，她把通讯器接通，那边是程新月。
对方只说了句：“殿下，那头奴隶，给我吧。”
这人声音平静，没有什么情绪。
梁宴挑了挑眉：“新月，他找上你了？”
极地风雪飘零，呼啸掠过。
程新月“嗯”了声。
毫不遮掩。
梁宴一点都不意外，别看那小子天天哭哭啼啼一副柔弱模样，其实手段多的是。
她哼笑着，低头摩挲着手指，颇有些随意：“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你想玩就玩，这种小事就不用跟我说了。”
通讯被切断了。
梁宴摇摇头，把通讯器收了，裹紧了刚刚程新始给她套上的外套，一步步朝着冰雪深处走去。
程新月垂眸凝视着手中的通讯器。
有些微凉的触感，突然，她喉咙涌起一阵腥甜，几乎不可遏制地吐出。
鲜红的血洒在厚厚的毛毯上。
脸色苍白极了，她极力抬手擦拭，余光中看到熟悉的身影，正大步朝她走来，不动声色飞快地燃起火把地上的血烧得干干净净。
程新始嗅到了燃烧的焦臭味，心里突然慌起来，猛地推开门，“新月！你又犯病了？”
程新月嘴角抽了抽，放下手中的书，语气十分冷淡：“整日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程新始脸色十分难看，走到她面前，果然看到地面被烧得焦黑的一团。
“跟我装什么？你这老毛病我一清二楚。”
说着，她扯了扯程新月的袖子，痛心疾首：“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穿这么薄？你疯了啊？”
跟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婆似的，插着腰开始□□，噼里啪啦说了一阵，诸如自己有个不省心整天作死的姐姐是多么多么的不幸吧啦吧啦。
程新月始终没什么表情，“对。”
“行。”
“滚。”
最后一个字才是重点。
程新始脸一垮，撇了撇嘴，熟练地运起灵力，顿时整个房间都暖和起来。
程新月抬头看了眼正坐下来歇息的妹妹，“你很闲？”
程新始：“怎么？”
程新月点点头，“滚。”
程新始：“？”
她姐姐依旧没有一点温情：“你打扰到我了。”
程新始：“……”
她一脸忿忿地站起来，一边不失刻薄道：“走就走，你这破地方我还不稀罕待，程新月你个无情无义的家伙，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
“砰”一声。
把门一甩直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