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梁宴突然说:“其实有用。”

    风呼呼地吹,裹挟着浓浓森然的怨气,听起来有点像厉鬼尖啸。

    阿容没反应过来,“什么?”

    梁宴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出来也只是想解释有这一层而已,语气轻描淡写的,“你的天赋,对我很有用。”

    阿容拧着眉,“不可能。”

    梁宴捏了捏他脸,“真有用。”

    不然第一次他把那个皇姐送的瓷器弄碎的时候就该死了。

    阿容还想辩解什么,梁宴却越来越心虚,逃避似的站起来拉着他说:“该回去了。”

    两个人回去的路上,阿容显得揣揣不安,“双喜蛊可能又要发作了。”

    梁宴动作一顿,然后“嗯”了声。

    她揉了揉阿容的脑袋,“摸清楚规律了吗?”

    阿容低声说:“可能吧,大概率是在受到刺激或者受伤后,但是上一次却没发作,所以也不能确定。”

    梁宴想起上次,在桃花林中,她生气到了极点,因为泄愤活生生拆了一头妖魔,阿容在旁边看着,腿被折断了,跑都跑不了,当时确实吓得不轻。

    她说:“可以让我在旁边陪着你吗?”

    阿容想摇头。

    梁宴看着他,“我不想你一个人承受,把你一个人丢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我不放心。”

    阿容脖子好像梗住,半天都没有摇头。

    梁宴当他默认了,笑了笑,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去聊其他的事。

    回到客栈,天色已经蒙蒙亮了,程新始显得挺高兴,一回去就扒着她问是不是可以走了。

    梁宴说:“再住一天。”

    程新始睁大眼睛,“你说话不算话!”

    梁宴:“对。”

    程新始看起来非常愤怒,奈何面前的人是个冷心冷肺的,她气得要死,最后无可奈何,又确认一遍:“只住一天?”

    梁宴:“对。”

    程新始很有耐心,又问:“明天就走?”

    梁宴:“对。”

    程新始转身离开。

    白天,老板又过来一趟,“你们……哎呀!!!”

    他脸色唰得惨白,直接摔倒在地,僵硬地看天花板上吊着的一排尸体,直接魂都吓没了。

    程新月指了指天花板,“怎么会这样啊?”

    程新始说:“一觉起来就这样了,我们也不知道,当时吓了一大跳,门都半天打不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老板用颤抖的手指指了半天,说不出话,很快连滚带爬地逃跑,远远的还能听见惨叫:“鬼啊!!!真的有厉鬼!!!”

    程新始说:“不会怀疑我们吧?”

    程新月:“你猜呢?”

    梁宴抱着胳膊似笑非笑:“我们几个弱女子,哪来这么大能力连杀七人?不是你那就只能是鬼了。”

    程新始“哼”了声,“都是程新月干的。”

    旁边床上的人突然发出一声低叫,她眉头紧皱,满脸冷汗,似乎睡得极其不安。

    “不要……不要!”

    她轻轻地啜泣起来。

    脆弱漂亮的东西在哪里都讨人喜欢,程新始凑过去将她晃了晃,“醒醒!醒醒!”

    姑娘发出一声惊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息。

    “醒了?”

    程新月递给她一杯热水,“喝点水吧。”

    姑娘一看屋子里又多了许多人,面前还站着一个穿着黑衣裳的少年,不由得一愣,往后边缩了些。

    姑娘看起来很胆小,果然是弱小脆弱的生物呢,程新始只好后退几步以防吓到她。

    她好久才楞楞地回过神,讷讷地说了句:“昨晚……都是梦,对吧?”

    程新月把热水塞给她,“对,不用害怕,都是梦。”

    “对……都是梦……都是梦……”

    她不自觉地咬着手指,喃喃道:“都是梦……都是梦……都是假的……”

    她脸上浮现出希望的光芒一样,跌跌撞撞下床往外边跑去,“哥哥!哥哥!哥哥!”

    她的哥哥早就走了。

    姑娘愣在原地。

    阿容正在外面,看到她衣服都没穿就跑出来,不由得眨眨眼,走过来问:“怎么了?”

    他捏了捏姑娘的袖口,“不冷吗?”

    凡人姑娘应该怕冷吧?

    姑娘就跟傻了一样,呆呆地问:“你看见我哥哥了吗?”

    阿容哪里看见他哥哥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程新始这时追出来,好声好气地哄她:“乖,衣服穿上,不然会生病。”

    姑娘只穿着一身新换上的里衣。

    姑娘见众人这样反应,就是再傻也知道她哥哥不要她了,把她一个人扔这儿了,她“哇”一声哭了出来,“昨晚是真的……是真的!呜呜呜呜呜……”

    “真的……都是真的!!”

    她脸哭得通红,声音又沙又哑。

    毕竟哭了好长时间了,昨晚就是哭累了睡过去的。

    陈长春掀开眼皮,“她哭起来真好听,可以叫她多哭一会儿吗?”

    程新月没理她。

    姑娘哭了会儿,最后程新始实在没办法,想把她打晕,又怕一个不小心把她打死了,好在姑娘自个儿又哭晕过去了,她才松了口气,把人抱着放回床上。

    阿容本来想跟着进房间,突然,一阵深入骨髓的阴寒顺着脚底缓缓往上面爬。

    他身体一僵,这样熟悉的感觉,巨大的恐惧降临,叫他脑袋都空白起来,唇都颤抖着,脸瞬间没有血色,他挣扎着想走进旁边房间,没想到剧痛之下竟然直接栽倒在地上。

    这一次来得格外强烈。

    梁宴脸上玩笑的表情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几步冲过来将倒地的人抱在怀里,留下一句:“别来打扰我们。”

    进门,“砰!”

    门猛地被关上,灰被抖落得落下。

    程新始看着她背影,好一会儿转过头问:“阿容不是她弟弟吗?”

    程新月摇摇头:“你……唉,算了。”

    程新始:“你不生气?”

    程新月慢吞吞问:“我生什么气?”

    程新始看起来很惊讶,“你不是说他是我姐夫吗?”

    程新月:“对。”

    程新始目光犹疑:“那怎么……”

    程新月:“闭嘴。”

    她觉得回答程新始的问题就是个错误。

    阴暗的房间内,面色惨白的少年满脸是泪,汗和泪混在一起,将他整个人都浸得湿透。

    梁宴没有办法,只能坐在床前,看着阿容因为疼痛蜷缩着身体,本能地□□哭泣。

    突然,一阵剧烈的痛感袭来,他眼睛猛地睁大,原本微红的眼睛鲜红无比,目眦欲裂,他控制不住地伸手去掏自己胸口,那里蛊虫正肆无忌惮地钻进他的骨头,啃食他的心脏……

    手上青筋暴起,梁宴飞快地把他手制住,见他痛得直哭,似乎是哀求,手不停地挣扎也不能挣脱梁宴的禁锢。

    梁宴面无表情,虽然心里酸胀难以忍受,但无动于衷,一只手将阿容两手攥紧,另一只手从袋里掏出一根粗绳,两下就把阿容双手缠紧,叫他再无法忍耐也不能伤自己分毫。

    他似乎痛到神智不清,额头上血管跳个不停,下意识地哀求道:“求求你……求求你……我胸口好疼,求求你……”

    他脑袋像是被劈开一样,话也颠三倒四:“饶了我……杀了我吧……有虫啊!!!把它弄出来!把它弄出来!!!”

    没有任何尊严,也没有任何理智,仅凭着本能的求生欲望祈求宽恕。

    这是他害怕的。

    梁宴见惯了不同的人类鬼怪或者妖魔在她面前声嘶力竭,哭喊着求饶,也见惯了生灵痛苦难忍摇尾乞怜的模样,修为越高,这些生灵便越像蝼蚁,若非职位带来的责任,生与死对她而言真算不了什么。

    但她也会害怕,在乎的人沦落到这种境地,几乎以往所有的冷眼旁观亦都在此刻报复回来。

    这一次持续了很长时间,约莫有三四个时辰,最后阿容双目都涣散了,抽搐着,感受着身体里的生机和痛苦悄然退散,蛊虫终于平息下来。

    他晕过去后,梁宴施了个诀,把他身上清理干净后才离开。

    外头程新月看了她一眼,“这一次发作时间又长了。”

    梁宴揉了揉眉心,坐在程新月旁边,“下一次只会更长。”

    她声音沉重,“这一次还好我在,他甚至想去剜自己心脏,然后我把他绑起来了。”

    程新月叹了口气。

    “下一次他受不了的。”

    她缓缓说:“自古以来被毒蛊发作活生生疼死的人和妖魔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很少有人坚持到最后失去神智的阶段。”

    梁宴没有说话。

    程新月:“他知道发作的规律了吧?”

    梁宴“嗯”,她顿了顿,道:“昨晚我问过了。”

    毒蛊发作本身不定,所谓的规律也只是大致揣测。

    程新月突然说:“我这里有可以稍微抑制的药,不过可能会有风险。”

    梁宴抬起头,飞快问:“什么风险?”

    程新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梁宴,梁宴把瓶盖打开,里面是一个红绿交加的小虫。

    血蛊!

    跟双喜蛊一样,被称为四大毒蛊之一的血蛊。

    中此蛊者鲜血横流,痛不欲生,是以前奴隶主惩罚逃奴的一种手段,鲜血每流一次则丧失生机一次,流够五次必定丧命。

    她脸色铁青,“这叫可能有风险?”

    程新月说:“以毒攻毒。”

    梁宴咬牙问:“万一没用呢?”

    程新月:“没用就没用呗。”

    她看起来冷漠很多,“毕竟双喜蛊最后死状也好看不了哪儿去,必死的结局,不去冒险只有死路一条。”

    梁宴把瓶子攥在手里,“不行,要是没用的话,反而会让他死得更快。”

    程新月说:“等再过一段时间,要是还没有办法,也不妨冒险一试。”

    她深深地看着梁宴,眼中有好像融化不掉的幽冷的冰和莫名的微光。

    梁宴没有说话。

    短暂的沉默后,她把瓶子扔回程新月手里,“再试试其他办法。”

    程新月把瓶子随手捏碎。

    梁宴要离开的时候,程新月把她叫住,“殿下。”

    梁宴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阿容今晚的收获,我看在眼里。”

    她转过身,程新月苍白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程新月,你要做什么我不反对,但我同样不赞同。”

    程新月露出苦涩的笑,低声说:“我知道。”

    “殿下,我希望获得你的同意。”

    梁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许久之后,她说:“别过分。”

    程新月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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