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容等了一会儿，床上程新月的哭叫始终没听，男人低骂和兴奋的笑声吵得他耳膜发疼。
怎么回事？
程新月为什么没有反抗？
他目光聚焦在桌上的饭菜上。
什么东西迅速窜进了他的大脑，他发出了不可抑制的颤抖，猛地回过头，看程新月因为疼痛哭得发红的脸。
大片大片的鲜血格外刺目。
那是程新月的血。
出于某种本能的反应，他无声无息地走上前，抬手，田飞铁的头颅被他拧下来，表情还维持着狰狞的笑。
鲜红的血自脖颈断裂出飞溅开来。
程新月被血染透，躺在床上，微眯着眼睛看他。
她脸上浮现出熟悉的微笑，与刚刚挣扎哭泣的女人判若两人。
阿容浑身僵硬，心里开始对面前这个人发出本能的恐惧，程新月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阿容拿出一件衣裳，披在她身上，将人抱起来，哀求似的说：“我们回去吧。”
程新月脸上笑容渐渐消失，她眼球被血染红，“阿容，我说过，我要考你的。”
“如果直接弃考，我会惩罚你。”
阿容一阵沉默。
他抱着程新月的手开始了不停颤抖。
这明明是他曾经迫切想要的杀戮，明明渴望已久的力量近在咫尺，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害怕？
因为当够了人，不想再当回一头茹毛饮血的妖魔了吗？
他把人放下来，转身离开。
门外果然响起了人们惊恐的惨叫，他们四散逃开，企图逃离这片恶魔杀戮之地，身后妖魔却如厉鬼一样缠着他们，顷刻间，人头落地。
满地鲜血。
长久的半个时辰，外面惨叫声不绝于耳，凄惨凄厉令人发指，红眼少年如鬼魅一般悄然降临，求饶都来不及，脑袋便被直接拧下来。
他们在强悍的妖魔面前，纵然平时如何嚣张，如何险恶，如何施下暴力，都瞬间沦为蝼蚁。
整整一百八十七枚头颅。
回到房间，他将脸上的血抬手擦掉，小声说：“可以了吗？”
程新月像是没看见他哀求的神色似的，显得不近人情：“不够。”
她捏着他的脸，脸上笑容深不见底，“阿容，忘了我刚刚给你看的书了吗？那才是考点。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你怕是及不了格。”
阿容瞳孔颤抖，两行眼泪滑下，他发出低低的啜泣：“不要这样……老师……不要逼我，求你了，我不想吃他们，也不想炼化他们……”
他抓着程新月的手，哭得越来越大，声音也越来越惨烈，“大人，不要，不要这么对我……”
他哭到哽咽，红红的眼睛看起来骇人不已。
程新月手又用力，将他下颌掰得咔咔响，“怎么？又想对我用这招？只是为了她就想当个人吗？”
她的修为还在。
阿容因为疼痛面目都扭曲起来。
程新月微笑道：“你的天赋对我很管用，不过……如果你再把我当傻子玩的话，我会亲手……将你那双漂亮的眼睛挖下来。”
她笑意吟吟，语气温柔无比，却也十分阴森。
阿容脸色瞬间惨白。
“只是挖下来一会儿而已，叫你痛一会儿，再给你安回去，不会有人在意，不是吗？”
阿容跌倒在地。
他连滚带爬逃似地离开房间，随便来到一具尸体面前，血肉外翻，格外有吸引力，他本应该被血腥吸引，然后贪婪地进食。
他脖颈僵硬，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面掉，他开始了剧烈地颤抖，往后逃开。
不行。
他不能吃人，他不应该成为一头畜生。
他捂着脸，发出了无助的哭泣。
天色接近傍晚。
他的脖颈被抓住，身后传来一声叹息，程新月漂亮干净的细长手指轻而易举就将它后颈捏住，他被摁在地上，无助地挣扎，哀求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程新月。
程新月长叹道：“真是将你宠坏了，老师的话都不听了。”
“罢了。”
她目光逐渐冰冷，轻轻抬手，诡异的魂火自无头尸体飞出，“便让老师来帮你吧。”
阿容瞪大眼睛，剧烈地挣扎，但在对方宛如钢铁一样的手中就像待宰的鸡仔，毫无还手之力，冰凉的地面将他脑袋弄得生疼，他瞳孔缩为一点，眼睁睁看着魂火融入他的脑袋。
下一刻，剧烈的痛苦像点燃的炸药一样在脑袋里猛地炸开，这一瞬间的痛苦叫他脑中一片空白，他身体瞬间僵硬。
不行！
邪恶的魂火疯狂地燃烧吞食他的大脑，竟然丝毫也不受控。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个药起作用了。
程新月歪着脑袋看着他因为魂火的折磨得面目狰狞，所有因为杀戮吸收的力量转瞬即逝荡然无存。
她陷入了沉思。
良久，她把魂火取出，魂火离体的瞬间，阿容浑身的冷汗都凉透了似的，他瞳孔缓缓放大，挣扎也开始减缓。
程新月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冷笑一声，将魂火随手捏碎，拖着阿容离开。
阿容被拖拽着，没有挣扎，有些恍惚地想，好像曾经自己也是这样蜷缩在地，被开膛破肚。
他感受到对方将他抱入怀里，他陷入温暖的怀抱中，发出类似啜泣的低泣。
“不要再逼我了。”
程新月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和，“阿容，是陈长春吗？”
阿容身体一僵，他缓缓抬起头，冷汗让他的头发都粘在脸上，泪和汗早就分不清了，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不是的……”
他小声说。
程新月捏着他的下颌：“你辜负了我的期待。”
阿容没有说话。
这个女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他，虽然带着目的，虽然来源于他蛊惑性的双眸，但还是让他倍感温馨。
他心里开始有种难言的悲伤和失落，这种酸涩难忍的情绪让他浑身像通电一样有麻又痛。
程新月陡然用力，他的下颌被捏得像要碎一样，他忍不住叫了声，要跳起来似的，程新月却说：“你身体里的东西，我会解决。”
她看着阿容闪躲的眼睛，微笑道：“我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
她竟然还不放弃。
阿容不可置信看着她，眼里惊恐逐渐化为愤怒。
程新月将垂落的发拢至肩后，轻声细语，“如果你想摆脱我，就要尽可能变强。”
“懂吗？”
她掐着阿容的脸，将他提起来，让他耳朵凑到自己嘴前，轻声说道：“不然，我会缠着你。”
随后将阿容湿透的头发烘干，将碎发拨开，看着红色眼睛中自己的倒影，温柔地微笑。
阿容只觉得后颈一痛，便瞬间陷入了黑暗。
程新月将他抱在怀里，阿容年龄并不大，妖魔高大魁梧的身形还没来得及在他身上显现便被人类定型，永远停留在这副瘦削无力的姿态。
人类偏爱柔弱无力脆弱可怜的美丽生物，也热衷于将妖魔驯化成这样柔弱的玩宠。
程新月抱着他，叹了口气。
突然，寒气上涌，她胸口一阵闷痛后，血丝自嘴角缓缓涌出。
她身体一震，呼吸都停滞似的，在原地立住，半天都缓不过来。
看来今天灵力消耗得太多了。
她盯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陷入沉思。
再过一年，她就要离开了，往后时间不长，她日益受寒毒摧残，又能保护他多久呢？
唯有自己强大，回归族群，才能重新拥有属于他的生活。
她面无表情地将怀里的妖魔抱紧，两个颤抖的身体紧紧贴近。
罢了，再过几年，他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
下山后，她正好遇到在门前坐着的程新始，这人急得团团转，见人回来了，飞快地冲到程新月身前。
看到程新月苍白的脸。
她脸色大变，“你又犯病了！”
她骂了句，一把抓过程新月的手，将阿容随手抗在肩上，一边往里面输灵力一边往屋里走，还骂骂咧咧的：“神经病吗？那家伙显然不怀好意，你还跟着他胡闹！”
她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转过身阴测测道：“你有没有宰了他？你要是没弄死他的话我就弄死你。”
程新月耸了耸肩，“没有。”
程新始道：“果然如此！”
她冷笑着，“我就知道你下不了手。”
她把程新月手松开，手中尖刀突现，她转了转，声音十分阴森，“等着，我去把他脑袋割下来。”
真像要去灭人满门一样，阴狠至极，程新月把她拉住，“别去了。”
她指了指程新始肩上的人，“阿容已经把他杀掉了。”
她看起来像受到许多惊吓一样，皱着眉，“你别去了。”
在程新始眼里，程新月清高善良又柔弱，是个典型的病秧子，被一些血腥场面吓到也是常事。
她狐疑地看了会儿，然后将刀收了，指了指阿容：“他吗？”
程新月说：“对。”
程新始不免担心问：“你没事吧？”
程新月摇摇头：“虽然很吓人，但没事。”
她露出一个俏皮的笑，“阿容在保护我呢，我怎么会害怕呢？”
程新始一脸不屑。
阴暗的房间里，天花板上吊着的尸体正摇摇晃晃，好像被什么调皮的东西用尖尖细长的指甲拨来拨去。
程新月来到陈长春面前，坐下来，将一柄匕首随手放在桌上，慢条斯理问：“怎么还不老实？”
陈长春眯着眼睛笑，“你还是这副虚伪的样子，不恶心吗？”
“我们最善良无私的程新月竟然要杀人炼魂！”
“真叫人恶心。”
她声音又尖又邪，听起来十分刺耳，真像什么阴魂奸邪吐着长舌咒骂似的。
程新月说：“闭嘴。”
她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放在陈长春脖颈上，“你对他做了什么？”
陈长春脸上笑容凝住，她脸色瞬间苍白起来，眼中分明流露出受伤的情绪，看着程新月，好像被背叛的妻子一样，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程新月不耐烦说：“装什么呢？”
陈长春仰着头，企图掩盖眼中水光，用艰涩的声音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至少不会杀我。”
毕竟百年的陪伴，百年的教导，她看着程新月从一个野性不驯的兽类长成如今沉静舒朗的模样。
程新月笑了，“我是不会杀你，杀了你的话，殿下那边可交代不了了，不过你辛辛苦苦练的这身血，可得被我放光了。”
说着，锋利的匕首一动，陈长春薄薄的一层皮肉便被划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肉和缓缓沁出的血。
时间流逝。
陈长春脸上冷汗连连，终于忍不了了。
“够了！”
刀子还有往下划的趋势，她仰着脖颈，瞪大眼睛，“固心草！是固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