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之十二号，杀了她！杀了那个女孩！”

    牧神近乎于惊恐地敲着按钮，满带怒火地下达着命令。

    周遭实验员的生命如稻草般被异能体手里的镰刀收割，从未有一刻，死亡是如此的近。F国的超越者向来追求无谓的自由，少有会干涉政治，即使被命令也总是消极怠工。军队是最听F国暴君话的，但在手握具有超越者实力的人工异能体的牧神面前完全不堪一击。

    牧神很清楚，他一手建立的反政府组织表面看上去如此强大，实际却不堪一击。统治F国的那位暴君着眼于欧洲，从来不在乎他的小打小闹。而真正有实力的超越者连暴君的命令都能放置不管，更不会把他胡闹般的反抗放在眼底。牧神能够走到今天，不止因为他的才能一手创造出“黑之十二号”这样的怪物，更因为他的国家本身就是这样一个独立且怪异的国度。

    他憎恨于暴君的强压统治，憎恨有能力者的不作为。在制造出“黑之十二号”后，牧神理所应当地举起了反抗的旗帜，即使这看上去孤立无援又可笑。

    他获得了对政权心存不满者的簇拥，借助“黑之十二号”的力量所向披靡，他像一个自由的英雄。又只是高位者眼中滑稽的小丑。牧神并不是没有失败过，只是见到他失败的人都死了，尽管他将“黑之十二号”视为最高成就，但只会听从命令凭借本能使用异能的傀儡是无法真正战胜雾月骑士团的。

    牧神之所以会选择破坏规则，向外界求助。也只是因为一场惨败。

    当他为自己的力量窃喜，失控地向雾月骑士团发起挑衅，就注定了他的失败。就像牧神依赖“黑之十二号”的力量，雾月骑士团也只是派出了一个人，那位只一人便协调了整个地下情报机构的超越者。打败人工异能体只用了十分钟。

    “真是不错的力量。为你能占用了我十分钟的时间感到荣幸。那么按照约定，牧神是你的名字吧，很感谢你为我带来的收益，但陛下要求解散你的组织。我不喜欢杀人，三个月，如果不解散，我会亲自解决掉你。”

    名为奥诺雷·巴尔扎克，雾月骑士团白银十字骑士。效忠于总统拿破仑的超越者。

    牧神当时就跪在地上，他一身冷汗什么都看不清，对方胸前的银色十字架格外晃悠，就像是大雾中的等他。自那之后，牧神选择背叛了国家，向外国求援。他彻底断绝了自己的后路，他想要赢，他憎恨这个国家，他终于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出卖了信任自己的兄弟姐妹。

    当他向政府举起反抗旗帜之时，这是一场革命。当他为了夺取权力出卖同伴，向外界求援对付自己的国家时，他毫无疑问是个叛国者。

    但牧神什么都没能得到。U国的超级反派都只是些嘴上喊着好听，实际上关键时候掉链子的废物，他们要求牧神绑走了兄弟会的祭品作为合作的诚意，却在自己的主场被打得和狗屎一样。连门都没出就被扭头进了监狱。一群没用的废物蠢货。

    最烫手的山芋落在了牧神的手里，兄弟会已经盯上了他，雾月骑士团也收到了命令。

    可牧神唯独没想过，自己会死在被兄弟会精心饲养的娇花手里。牧神看不起莉莉，被兄弟会蒙在鼓里，天真愚蠢的女孩，她这辈子都没见过什么是死亡，饥饿又是何种感受，她从来没有像条狗一样活着。多么美丽活在玻璃罩里的百合花。

    牧神嫉妒、厌恶女孩的纯粹。不可否认在他听到女孩哭泣的声音时，他真实地感到了喜悦，他人的痛苦是如此的令他喜悦。

    正因此死亡的降临才是如此的恐惧。

    他憎恶着女孩，憎恶着阻挠他的人，憎恶着给予他苦难的国家。他憎恶着这个世界。

    “你会杀了我吗？”

    玻璃碎了一地，黑之十二号动作僵硬地走出，牧神满怀欣喜期待地希望看到女孩悲惨的死亡，他期待那死前悲惨的哀嚎。即使结果是他的死，他也想要把这朵可怜的百合花拽入地狱。

    “你也在憎恨吗？”

    人工异能体具有挥手就能泯灭一切的力量，但脸上还残留着巴掌印的可怜金发女孩只是仰着头看向他。他站在培养皿高高的底座上，当那些带着奇怪颜色的液体流尽后，少年人展露出一头漂亮的金发。和女孩相似的柔软金色。

    “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弟弟。”女孩向实验体张开怀抱。“我们有一样的漂亮金发，一样深海色的眼睛。”

    她笑着说：“你就是我的弟弟。”

    黑之十二号脱离了掌控，命令公式应该已经输入了，为什么黑之十二号没有立刻杀了她？为什么他还在愣神听她将那些废话！傀儡怎么可能会有自我意识，怪物怎么会有人类的心！竟然只是人造物就只要乖乖听从命令存在就好了！！为什么会背叛！！

    牧神终于意识到，好像有某种声音已经停止好久了。在屠杀开始时，被人尖叫声淹没的，机器运行的声音。他僵硬地转过头。用来制造输入指令的金属粉末制造装置已经被破坏。

    白发的杀人绅士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您还能发出最后一声惨叫。”

    牧神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他反手割断了自己的喉咙。破败的喉咙一声都没能发出，只有粗壮的喘气声，他癫狂的笑着，就好像获得了胜利，而不是一无所有的败局。

    最后牧神死了，被脱离控制的黑之十二号握个手就摧毁了一半的实验室。

    然而金发女孩却只是踮脚，拥抱住浑身湿漉漉的少年。带着孩童得到心爱玩具般心满意足的神情，她称呼他为“我的弟弟”。

    残破的音节混入牧神的耳中，他在死前猛然清醒，他突兀想起为什么他早就抓到了教会的祭品，却直到现在她才出现在他的眼前。是他抓到了她，还是这一切只是一场被排编好的戏剧。牧神没机会直到答案，他的眼前被某种漆黑物质遮蔽，但女孩拥抱着怪物的身影却清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她如黑暗中盛开的百合，又似与黑暗本身一体的存在。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