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宾客到齐没多久，婚礼就正式开始。
司仪卖力渲染气氛，台上新人在喜悦与幸福的泪水中宣誓拥吻，台下的客人们也捧场地鼓掌欢呼，一度将现场氛围烘托到极致。
到了新娘扔捧花环节，孙芳芳拼命戳楚觅胳膊：“快快快，快去抢捧花，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啦！”
他们这桌不是有家室的，就是纯单身的，像她这样介于中间态的，还真是独一份。
不过楚觅坐着不想动。
她本就不爱凑这种热闹，加上刚才吴庸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让她确定吴庸并非良人，她就更不想去抢这束指向过于明显的捧花。
偏偏一桌老同学跟着怂恿起来：“赶紧的！吴庸，楚觅不好意思，你赶紧拉她一把呀，还想不想抱得美人归啦？”
唯独温昱安，在大家闹着要楚觅去抢捧花时，他默不作声地低垂眼睑，去看手机上的信息。周遭热闹似与他无关。
吴庸脸上笑容有些僵硬，起身的同时，也拉了楚觅一把。
楚觅面无表情，但到底不想当众把气氛闹僵，僵持两秒，也就跟着去了。
好巧不巧，那束捧花被新娘转身朝后抛出，在几个女生手中颠簸而过，最后竟直直落入了楚觅怀中。
楚觅垂头看眼怀里的捧花，只觉扯淡。
满场鼓掌欢呼，楚觅他们这桌尤其。
所有人都在看抢到捧花的“幸运儿”，温昱安也就放心地让自己目光落在楚觅脸上。
这么多年，他不是没试过要将一切情愫向她剖白，也不是没奢想过与她有一个未来。
无奈，他总是来迟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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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散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告别新人走出酒店，楚觅顺手将捧花送给了跟着大人路过的一个小女孩。
眼看小女孩欢天喜地地抱着捧花跟大人往车边走了，她搓着冻得起鸡皮疙瘩的双臂，松了口气。
吴庸见状，忙将自己外套脱下，往她肩上披。
却被楚觅一个眼神瞪住。
吴庸讪讪垂下胳膊，手中仍揪着外套衣领，一时惶惶到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楚觅看看还在从门内涌出来的宾客，朝停车场的方向摆了摆下巴：“我外套在你车上，另外还有一些话，一并去停车场讲吧。这里人多眼杂，不太方便。”
吴庸喉头空咽一下，紧攥一把手中外套，随后无声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停车场走去。
楚觅在前，吴庸在后。
从吴庸的角度看去，楚觅昂首抱臂前行，宛如一只骄矜到难以接近的天鹅。
他收回视线，眸光微黯。
到了车边，楚觅从车上拿出风衣外套披上，却没坐进车内。
一场婚宴下来，她已经把思路厘清，并做出决断。
她看向同样站在车子后排门边没动的吴庸，平静发出通牒：“吴庸，我们分手吧。”
吴庸脸上肌肉难以抑制地抽搐一下：“不是……”
他声音发哑，“觅觅，你是不是太武断了点？”
楚觅听出端倪，索性也不再兜圈子，只盯住他说：“那你想我怎样？质问你跟那位「薇薇」什么关系，然后听你撒谎圆谎，再闭着眼睛继续跟你交往？不荒谬吗？”
吴庸张口结舌。
片刻，他似找到新的切入点，绷着下颌线反问：“你看我手机就没错吗？”
楚觅双唇微张，无语地做了个“哈？”的口型，只说：“好，关于私自看你手机，我跟你道歉。这样可以了吗，我们现在起算是正式分手了，好吗？”
吴庸再次顿住，烦躁又无力地搓了搓头发，这才说：“她是我领导的女儿，她说喜欢我，动不动找我聊天，我不好直接不理她吧，她回头让她爸爸给我穿小鞋怎么办？而且我都告诉她我有女朋友……觅觅，你不能只凭几条微信就判我死刑吧？”
楚觅没心情继续听他的托辞，撂下一句“先前你送我的礼物，我都会打包寄还给你”，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停车场出口走去。
然而没走几步，忽又被身后追上来的吴庸捉住手腕。
他力气太大，楚觅挣了两下没能挣开，只好回头不悦瞪他。
吴庸又急又恼：“楚觅，抛开事实不说，难道你就没有问题吗？”
楚觅眉梢轻挑，像是觉得奇怪：“不说事实，那我们说什么？”
吴庸一噎，只不甘心地说下去：“楚觅，你真的在乎我吗？我只想有个温馨的家，想每天下班回家，有一个温柔的怀抱等着我；在我因为工作生活难过压抑的时候，可以给予我全世界最温暖的安抚……可是你呢，每天不是忙你的工作，就是催我上进多赚钱，我们真的开始交往了吗？！”
楚觅眉心微蹙，满脸无法理解：“只想要温柔的怀抱，温暖的安抚，那你养条狗啊。”
她语气轻飘飘，过于理所当然，以至于落到吴庸耳中，就有了几分讥讽的意味。
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几近咬牙切齿：“楚、觅！”
楚觅轻描淡写：“我不忙工作，不催你上进，今后我们一起在你家不到一百平的老公房里，和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过四世同堂的温馨生活吗？”
她把重音落在了“温馨”二字。
吴庸哑口无言。
楚觅这时才轻叹一息，上前两步，食指却如一柄利刃，在吴庸胸口戳刺两下。
她抬眸，盯住他双眼：“想过轻松的生活没问题，但别再为你试图攀高枝的行为狡辩了。”
她垂眸瞧了眼被他捉住的手腕，警告，“放手。”
吴庸手下意识一松。
楚觅收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过了会，她才听见吴庸苍白的辩驳从身后传来。
“楚觅，你到现在都不明白，都是你太强势才造成我们这样的局面！”
楚觅没停留，更没回头，哼笑一声，踩着高跟鞋昂首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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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吴庸分手了。】
【什么东西？你不是去参加同学婚礼吗，怎么还顺便分了个手？】
楚觅慢悠悠走在路边，看到闺蜜钟灵给她发来回复。
楚觅只说：【他外面有人了。】
钟灵义愤填膺：【靠！那他当初还可怜巴巴追你两年！】
顿了顿，又道：【我当时就说你别心软别心软你就是不听，哪怕跟你那个上司谈，都比跟吴庸那个软蛋谈好啊！】
楚觅当即发过去一个炸|弹的emoji：【再重申一遍，我跟我老板是很单纯的上下级以及师徒关系。】
钟灵连发三个ok的表情，以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楚觅清楚，她也只是嘴上知道，估计隔段时间又要来调侃。
但她这会也没心思跟钟灵纠结这些，思忖片刻，她又问钟灵：【你说人与人之间，真的有纯洁无瑕的感情吗？没有利弊权衡，也没有勾心斗角，只是纯粹地出于对彼此人格的欣赏而滋生爱慕。】
也不知是不是她这个问题底色透着悲观，钟灵好一阵没回她。
楚觅也习惯了跟闺蜜热聊一阵，突然她自己或者对方失踪，但过段时间又能无缝聊上的节奏，直接将手机往包里一收，没再等。
漫无目的地继续走了一阵，她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打车回家了。
刚从包中重新取出手机，一辆黑色SUV无声从她身后缓行而来，最后在她身旁停下。
楚觅一愣，扭头看过去。
靠近她这一侧的副驾车窗缓缓降下，传出一道低沉而温文的声音：“楚觅。”
随着声音一起飘来的，还有车内温吞吞的暖气。
楚觅微微垂头，朝车内一望。
坐在驾驶座上的，居然是温昱安。
她忙挂起礼貌的社交笑容，打招呼：“温昱安，好巧。”
温昱安微微颔首，没跟她寒暄，只问：“去哪儿？”
楚觅朝他晃了晃手机：“准备打车回家了。”
温昱安说：“这个点很难打车，上来，我送你。”
楚觅迟疑。
温昱安又道：“这里不能停车，会扣分。”
他没有催促，语气平静得像只是单纯陈述事实。
但楚觅不好意思被人好心帮忙，还要反过来给人多添一道麻烦，闻言便立马在副驾和后排之间权衡两秒，最终打开副驾门，坐了上去。
温昱安问她住哪。
楚觅很快报上自己居住的小区地址。
之后两人就都没再说话。
车子缓缓汇入主路，温昱安注视着前方路况，不由想起刚才意外在停车场看到楚觅与男友分手的场面。
他不该卑鄙地觉得窃喜，这有违他从小到大的教养，他都知道。
可是，窃喜这种情绪就像无孔不入的风，倏忽间就盈满了他全身。
他也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