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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维宫殿

    “这是哪里?”

    肖儒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有如在山谷里放声呼喊,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悠悠传回耳边。

    满眼金碧辉煌,珠光宝气,悠扬的爵士钢琴乐奏响在远处,以一种很不真实的方式震荡在耳边。一切都是明亮的,华贵的,简直是奢靡无度的,肖儒明身着意大利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正襟危坐,衣襟处点缀着一朵热放的玫瑰,将他瘦削的下巴映出隐隐的红光。面前的康月苍是一袭简约的红裙,修身的剪裁勾勒着她身材的曲线,裙摆处考究地点缀着绣成花朵形状的金丝线。二人坐在一张华丽的牌桌旁,款款深情地凝视对方的双眸。

    “欢迎来到我的思维宫殿。”康月苍落落大方地笑着,颇为自豪地向肖儒明展示周围的一切,“像我们这样聪明的人,时时刻刻都需要得到认知上的刺激,可惜在监狱里生活简直寡淡无味到了极点,所以我只能以这种方法,寻求一些思维上的慰藉。眼下我带你来了这儿,也是在邀请你进入我的精神世界。”

    “很壮观,很美丽。”肖儒明笑道,“我很敬佩你的思维的能力。”

    “你能如此快地进入到这个世界里,意味着我们是狭路相逢,棋逢对手。”康月苍将手放在面前的牌桌上,指腹摩挲着桌面细小的天鹅绒绒毛,头偏向一边,有些满意地笑笑,“恭维的话不多说,马上就要到黄昏了,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

    肖儒明顺着她的目光往窗户看去,巨大的落地窗如水晶般清澈,窗前坐落着几盆漂亮的马蹄莲,而窗外的世界正如康月苍所说,开始显示出一些暗沉下来的预兆,隐约能看见月亮的影子闪烁在空中,天空呈现出一种很不自然的深蓝色,沉甸甸地从月色旁漫开。

    “那我就先从最基本的理论开始吧。”肖儒明朝着她点点头,换了一种更舒适的姿态靠在柔软的椅背上,“在受害者死后割除他们的生殖器官,这个行为首先不符合折磨和加害的目的,其次又不像你同伙砍断手指砸烂面部那样属于销毁身份信息的法医对策,我们是否可以假设,这个行为是受到你们的强迫性心理指示,使你们感受到心理上的满足?”

    “说得这么文邹邹啊,你确定你不是在跟我做毕业答辩?”康月苍笑道,朝着远处挥挥手,一个穿着燕尾服的英俊的服务生快步走来,满脸堆笑地端来一瓶红酒,他们面前的牌桌上竟然奇迹般地出现了两个精致的高脚杯,那服务生娴熟地开了木塞,为二人的酒杯里斟上红酒,又立马以谦逊的姿态迅速退下了。康月苍拿起酒杯晃了晃,欣赏着红酒在杯子上的挂壁现象,然后优雅地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浅浅抿了一口,“这酒品质很好,混合着淡淡的雪松木香,以及掺杂了一抹樱桃的芬芳,真是令人陶醉。”

    “让我换一种方式提问吧,虽然我们不知道你们的前五名受害人是否遭受同样的身体残害,但是我们的理论是——在你们发现谋杀并不能带来完全的满足感时,你们是不是想要通过割去生殖器的方式,来去除你们受害者的男性特质,换种话说,你们应该是发自心里地恨他们,尤其恨他们是一个男人?”

    “基本上是对的。”康月苍有些表扬意味地说道。

    “但你们并不是恨全部的男人,不是厌恶所有带有Y染色体的生物。在今天我和你如此漫长的交流之中,我一次也没有从你身上感受到,你对于我作为一个男性的抵触和厌恶。所以你和你的同伙谋杀的这总共十名受害者,一定有一些别的让你们憎恨的特点。我们调查了已知的五名受害者的背景,他们从事不同的职业,生活在不同的城市,唯一相似的是他们死亡时的年龄,基本上都徘徊在二十岁下旬和三十岁上旬。在初步背景调查中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为什么你们要谋害这些看上去完全随机的男人呢?我们猜测有可能他们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也许你们只是一时兴起的谋杀,也许他们的死和他们本人没有关系。”

    “这是你要提出的理论吗?因为这听上去不像一个提问,倒像是你的自言自语。”康月苍心不在焉地问道,观赏着手里的高脚杯。

    “不,这是我同事们的理论。”肖儒明答道,“我从来不同意这一点。”

    “是因为你的直觉告诉你不是这样吗?”康月苍发出一声短促的轻笑,“我发现你总是拿‘直觉’作为你做出判断和选择的标准,对于一个刑警来说,未免有些浮皮潦草了,你不觉得吗?”

    “你说的对,很多时候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夸大了直觉的作用,有时候我这么说只是为了增加一些玄乎的色彩,让听众对我肃然起敬。”肖儒明笑道,“但事实上,我不同意他们的论点是因为更客观的原因。”

    “你发现了他们没有发现的证据?”康月苍饶有兴趣地问道。

    “证据确凿又何谈理论?不,我发现的是逻辑上的纰漏。”肖儒明答道。

    “逻辑……说白了和直觉区别很大么?同样是根据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得出的结论,只不过一个是能说清楚链接两点的路程是怎么走的,另一个则是一时半会说不明白。”康月苍道。

    “好吧,我说不过你,那就当是直觉吧。”肖儒明无奈地摇摇头笑着,“那就从直觉的角度上分析,绑架地点应该会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你们的行动轨迹,如果都是随机犯案,你们应该要么在一个固定区间里面作案,因为在熟悉的环境里面风险更小,要么就是在一段连贯的征程上,像是在森林里的猎人,沿着一条线性流畅的猎杀路径,寻找你们的猎物。让我们将前五个受害人分为一组,后四个受害人分为一组,除开最近死亡的于熙,由于仍然无法鉴定死者身份,关于第一组受害人的失踪地点仍然是未知。但是仅针对被你谋害的四名受害人,依次失踪于陕西,江苏,北京,范州(注:设定在江浙一带),你像是一个被推击而出的台球,在中国这张偌大的台球桌上碰壁辗转,不符合随机作案的行为逻辑,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认同我同事的推论。”

    肖儒明正了正领结,双手伸长搭在牌桌上,用一种更舒展的姿态端坐着。眼下他波澜不惊地把玩着手里的筹码片,他觉得这场审问的主体终于又回到了自己身上,他享受着握在手掌心里的控制局面的感觉,但心里隐隐知道,这种感觉应该不会长久。

    “我喜欢你用的关于台球桌的比喻。”康月苍说道,“但你还是没有说到你的推论,这场游戏开始变得有点寡淡无味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有些惊恐地发现墙角的一些金色的墙皮似乎正在脱落,藏在后面的则是监狱那阴暗坚实的墙壁。

    “那我直接跳到我的推论——你们杀死这些男人是有目的性的,也就是说,这些要杀害的男人是你们事先就选择好的,是吗?”

    大厅里陷入了片刻的沉静,只有远处的琴声悠扬。那块墙皮又爬了回去,周围回到了奢华富贵的样子。

    “在他们被锁定住的时候,在他们成为下一个目标的时候,这些男人就和已经死了没什么差别了。”康月苍盯着肖儒明的眼睛,缓缓说道,“就像我被判处死刑的时候一样,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你觉得他们惨死的命运是适得其所吗?”

    “这是你要用到的问题之一吗?”

    “就当这是我的第三个问题吧,但是考虑到我说的话少了点,或许你的回答可以长一点,具体一点?”肖儒明笑道。

    “可以是可以,不过让我抛一个问题给你,当然了这个问题跟之后的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康月苍思忖片刻,微笑着答道。“毕竟我在你面前已经是一本展开的书了,但是你对于我,还是完全的未知。”

    “可是增加对于我的了解,难道不会在某种程度上辅助你之后要问的问题吗?”肖儒明谨慎地说道。

    “你是在说我在作弊吗?”康月苍笑道,“那你又何尝不是借助了无数外界的力量,在收集了充足的与我有关的信息之后,才提出的你的问题。”

    “你说得有道理,我感到惭愧。”肖儒明低头浅笑,“好吧,既然是你制定的规则,那就由你决定如何践行吧。”

    康月苍微微颔首,凝视着面前衣冠楚楚的男人,嘴角闪现出一抹狡黠诙谐的笑,几乎像是一个调皮的孩童,她看着周围想象出来的富丽堂皇的殿堂,和现实中幽闭晦暗的牢房,然而她即将问出的问题,却是在这两个隔了楚河汉界一般遥远的天地世界里都显得极其不合适,像是把一个小丑同时带进天堂和地狱,滑稽且不恰:

    “你和你妻子的性生活频繁吗?”

    肖儒明愣住了,一时间啼笑皆非。

    他这才意识到,他一直以来都是以平辈的姿态面对康月苍,出于心理上的隔阂和地位上的差距,康月苍在他的眼里呈现出一种草原动物之于摄影师、水果静物之于艺术家的被观察者的身份。直到康月苍以不羁的语气问出一个这样不合时宜的问题,他才想起来:他和面前这个女人之间毕竟存在着十多岁的年龄差距,他已经步入中年的晚期,她才刚刚告别自己的青年时代。

    “我……哈……你怎么定义频繁?”肖儒明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从康月苍咧嘴一笑的反应看来,他现在的面庞一定是微微涨红。

    “我不知道这个频繁的标准对于四十多岁的老夫老妻来说是不是该发生点变化,如果让我猜的话,或许一周一到两次?”康月苍看着肖儒明的脸涨成了朱红色,几乎要超越他领口那支玫瑰花的颜色,不禁开怀大笑起来。

    康月苍夸张的表情让肖儒明更加发窘,他迟疑着要不要停止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而将交流的重点拉回到既定的轨道上。对于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大胆对话,他感到窘迫不安,同时却也藏了一些期许。

    “如果以这个为标准的话……”他迟疑着,感觉到胸腔里的跃动在加速,他想到当下的对话都会毫无保留地传到警局的同事和上级的耳朵里,想象着那些警官们皱着眉头,心无旁骛一本正经地聆听着他们有关□□的问答,也许还会有人一字不漏地抄录下来他们的全部对话,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忍俊不禁,“应该算不上频繁。”

    “啊哦,到了你们夫妻关系的干涸季节了吗?”康月苍轻声笑道,“你在通过消极的回答方式躲避正面回答呢,如果这是今天游戏的规则,那我们的信息交换速度就会变得缓慢很多,也许在天黑之前,你也得不到什么有实质意义的回答,你不觉得吗?”

    肖儒明轻叹一声,有些腼腆地微笑,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一名很严格的裁判。”

    “我曾经主持过我们学校的辩论比赛。”康月苍举起酒杯轻抿一口,笑着答道,“所以,你和你妻子,性生活频率,是怎么样的?”

    “一个月能有一次已经是不错了,一年估算下来,不会超过十次。”

    “天啊!”康月苍险些被那口没咽下去的红酒呛到,她似乎控制着不要无礼地发笑,但很显然这是一场徒劳无功的努力,她的身体由于想要忍住笑意而不住颤抖,淡淡的一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着,“我无意冒犯……只是这个频率,比我想象中低太多了。你确定你们夫妇之间没问题吗?”

    “我们婚姻很幸福地维持了二十一年,多谢你的关心。”肖儒明声音微微变得僵硬了些,但仍然彬彬有礼地回答着。

    “但是至少也是没有爱情的火花了,不是吗?”

    “爱情到最后都会回到茶米油盐的日常生活的,这是常态。”

    “你不如直接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爱情中的罗曼蒂克都是瞬间的迸发,夏日天空里的旧烟火,短时间的盛放过后都会归于平淡,这不是坟墓,这是‘守拙归园田’的质朴但充实的人生。”

    “这是一个久未体验过爱情的火花的人的自我安慰吧?我看你是‘久在樊笼里’却不自知,需要得返自然重新体验这场盛大的烟火,才会意识到你原来当真是一直埋在坟墓里的。”

    “你似乎信奉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是这层信念促使你犯下那些滔天罪行的吗?”

    “你的前半句分析很是到位,后半句却差强人意,你就像我中学时候写出来的考试作文,前半部分洋洋洒洒数千字,写得酣畅淋漓,最后却是虎头蛇尾,没法总结出一个足以升华主旨的末尾段,是以每次分数都不高。”

    “我需要提请你注意,你这个答案也算是消极回答吧。”

    “不好意思我兜圈子了,不,我杀人的直接动机并不是因为爱情。但是当然了,我过去的爱情经历诚然塑造了我的行事风格,要说间接影响的话,多少还是会有点。”

    “所以我们是否可以排除你和你的同伙之间存在任何浪漫关系?”

    “你这个问题真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不错,我俩之间没有爱情。”

    “谢谢你的诚实回答,我这应该算是用掉第四个问题了。但是我们兜了这么一大圈,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第三个问题:你觉得你的受害者们被谋杀的命运是适得其所吗?或者说,你觉得他们的死,该吗?”

    康月苍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拎着裙摆从座位上站起来,缓缓地走着圈,一边走一边出神地看着窗边的马蹄莲,吁一口长气,笑道:“我想你们毕竟没有完全做足功课,不然也不至于问我这个问题。”

    肖儒明好奇地问道:“此话怎讲?”

    康月苍摇了摇头,对这个问题置之不理,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对你刚刚的提问最直接的回答就是一个字:该。不但该死,要是依我的意思,他们简直是死有余辜。”

    “你是以什么样的标准判定他们的罪恶的?”肖儒明问道,“因为在法律标准上,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违法行为。所以我猜测,你做出这样的论断,大概是根据你自身的道德标准?”

    康月苍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双手抱在胸前,缓慢地踱着步,幽幽地说道:“正是因为法律无法给出他们应得的惩治,才需要我来出手,但凡司法系统能够真正主持公道,大概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所以你和你的同伙结缘,是因为你们共享着这份对于司法系统不公的怨念,所以想要靠自己的手腕,来为这个社会带来公平与正义吗?”

    “哈!”康月苍突然停止了脚步,转过身子朝着肖儒明的方向拍手大笑,双目陡然发亮,有如两点燃起的星星之火,欣喜地说道,“终于让我盼到了你的第一个错误理论,肖警官!接下来的提问者将交到我的手里了。”

    肖儒明心下暗叫不妙,但是表面上只是风平浪静地微微一笑,以一种近乎绅士般的姿态点头示意道:“愿赌服输,你请问吧。”

    康月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面前的筹码突然多了几片,她拿起了其中一片,一边把玩着一边沉吟不语,肖儒明就这样直勾勾盯着她,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搅乱她的心神,中断她的思绪。但是这根本是徒劳无功,康月苍只是静静地盯着他,不自禁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代表着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关于那件你最不敢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让你感到脆弱和无可遮蔽的原因,是因为你为了更一层崇高的理想,必须放弃曾经坚守的信念,通过这个,我能推导出什么呢……”她凝神思考着,然后将自己的思绪以语言的形式传达出来,“我是否可以猜测,所谓的崇高的理想,是你作为人民警察而宣誓的誓言?”

    肖儒明深深呼吸一口气,他已然判断到了康月苍可能会提出的问题,于是便在身周建立起一道牢固的屏障。也许你有能力建造起如此栩栩逼真的思想宫殿,但是需得知晓,我对于自己心思的防备与进攻的能力,丝毫也不比你差,他暗自想着。这深呼吸的作用自然也是为了说服他自己的内心这一点,从而不在表面流露出任何慌乱到足以使康月苍辨别出来的痕迹。

    “是的,是与我的誓言有关。”肖儒明从容地答道。

    康月苍虽然不知道对于公安机关人民警察的誓言的细节,但是她大概也能猜到,会是与维持社稷安稳,保护人民安全有关,她轻轻“哼”了一声以作应答,脑海里却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一样不停转动着。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说话,肖儒明悠然自得地坐在做工精细的椅子上,尽管在他的视野里,他们是在一间阴冷色调的审讯室里对峙,但是他几乎没有任何困难地就加入了康月苍想象出来的华美场景,他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他能更轻松地读懂康月苍的思维,以此为捷径进入她的思想,还是说他将自己的主体地位让了出来,以猎物一般的客体形态将自己展示在康月苍的主场里,使他的弱点更加一览无余。但是无论怎样,肖儒明发现自己不可自拔地陷入了这场游戏里,他的心里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想法,似乎赢得这场游戏不只是能帮他获得对破案有关的线索,还能给他带来一些更宝贵的东西,但这个东西具体是什么,他说不上来。

    康月苍凝神盯着面前的男人,双眉微微蹙起,十指交叉放在唇边,她在观察,在分析,在不停歇地思考。她想着,既然肖儒明愿意为了自己作为人民警察的誓言而放弃个人的信仰,首先意味着他是一个将群体利益放在个体之前的人,在另一种层面上,他的刑警身份对他而言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赋予了他的人生一种更高的价值。在这种价值的加持下,可以让他摆脱掉自己只是一个执行任务和命令的、没有大脑和心脏的机器人,是以他可以更加坦然地去履行自己做出的誓言,哪怕……

    当然与此同时,他也一个极度重视个人信念的,不然也不至于将这件扑朔迷离的秘密一直深埋心底念念不忘。这种人一般都有很强烈的道德观念,于己于人都是如此。她回想起来,当她之前连环质询他的时候,他字里行间都透露着一种至深的不安,毫无疑问这是因为她探及到了他内心里最私密最隐晦的地方,或许他感觉到了自己的灵魂正在接受拷问,又或许是因为,他被迫去回想那件被自己掩盖起来的回忆,再一次受到自己道德感的谴责。他害怕被发现这件事情,他害怕被揭穿害怕被捅破,他害怕自己内心深处的纠葛和矛盾,最终会外化为世人对他的千夫所指。

    所以这件事的本质是什么呢?康月苍思忖着,为着自己的分析着了迷,她继续深沉地望进肖儒明清澈的双眸里,隐约在他从容的外表下,观察到了一些不易发觉的惊怖和焦躁的神情,她微微眯起眼睛,牙齿不自觉地咬住嘴唇,在余光中她感受到,身处的这个明亮的大厅正在变得更加辉煌更加奢华,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更加清晰,窗边的马蹄莲在盛放,远处的爵士音乐更为响亮悠扬。

    群体大于个人……这是他的底层逻辑……

    同时道德感的谴责到达了顶峰……

    不愿意被人发现的秘密……

    电光火石的刹那,灵感闪现在她脑海里,那一瞬间她的双眼陡然发亮,肖儒明瞬间就觉察到了她的容光焕发,坐直了的身子,就连红裙上的金丝线似乎都开始熠熠生辉。他耸然动容,心惊胆战地听着康月苍将要说出的猜测:

    “你是否为了一个崇高的但是秘密的任务,直接或间接地结束了一个无辜的人的生命,但是出于任务的机密性,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情,也从来没有人为这条无辜的生命致哀?”

    砰。

    肖儒明所处的殿堂轰然倒塌,他觉得自己在堕入深渊。

    他像是阿喀琉斯被射中了脚踝,他像是被揭开了疤痕,被点中了死穴,一时间头脑宕机,四肢和躯干都如堕冰窟,良久过后,他才张开嘴巴,说出那个最艰难最滞涩的汉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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