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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昔岁月

    过了良久,陆苇才悠悠醒来。

    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安放在了卧室柔软的床上,丈夫坐在床头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忧心忡忡地望着她。见到她睁开双眼,迈特几乎喜极而泣,拥抱着她不住亲吻。

    “我刚刚真的以为……又要失去你了……”他那带有浓重美式口音的中文因哽咽声而支离破碎。

    陆苇摩挲着丈夫宽大粗糙的手掌,那是他们夫妇之间独有的示爱方式,有时候不需要拥吻,甚至不需要对视,只需要在对方的掌心轻柔地画下一个圈,就代表了:我爱你,我会一直在。迈特感应到了妻子传递来的信息,像个孩童一样点点头,这个虎背熊腰的美国大汉吸溜一下鼻子,轻咳一声,朝着卧室的另一端看去。

    坐在床尾靠椅里的正是先前出现在门口的不速之客黄宇斌。虽然作为三十余年的老刑警,对于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见惯不怪,但是询访受害者家属永远是他最担忧也是最恐惧的一项任务,他在来之前就做了不少心理准备,然而见到陆苇昏倒在地的时候,那种从心灵里爆发出来的悲怆和惋惜,对他的威力简直比子弹还强出百倍。

    是以他虽然身居范州市公安总局第一把交椅,在国家领导面前都是颇有威严的存在,此刻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童,手足无措地坐在靠椅的边缘上,紧张地刮着自己手掌上的老茧,不自觉地又显现出抖腿的坏毛病。

    “陆女士,对于我的出现和我带来的消息对您造成的打击与伤害,我向您郑重道歉。”黄宇斌沉声说道,“请问您现在好受一些了吗?”

    “嗯……”陆苇仍旧有些昏昏沉沉的,她仿佛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压在一块千斤重的巨石之下,“老毛病了,我这颗心脏就是禁不起事儿,吉米要出生的时候也发过这病,给我和迈特都吓得不轻……”

    “我去给您倒杯温水吧,陆女士。”黄宇斌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

    “待会儿吧。”陆苇挥挥手,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就叫我陆苇吧,陆女士这个称谓听起来很刻薄。”说着说着她长叹一口气,头倒在枕头上双眼望着天花板,凄惨地问道,“所以……小熙是真的……”

    “是的。为此我表示深深的歉意。”

    陆苇没有作答,黄宇斌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根据迈特那心疼至极的表情,推测她应该是伤心欲绝。

    “你和于熙之间姐弟关系很好吧?”

    “是啊。”陆苇把脑袋转向黄宇斌的方向,“我们的父母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因车祸去世了,他们走的时候我刚满十岁,于熙还只有六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姐弟俩就这么相互扶持相濡以沫地过着日子,那么年幼的小熙,那么聪明乖巧又懂事……他当时还不理解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又哪忍心给他讲明白,只是一遍遍让他知道我会带着爸爸妈妈对他的爱,用三倍的力量去全心全意呵护他照顾他,我是他的避风港,他也是我的全世界。

    “到后来他一天一天飞速地长大,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长得就比我高出一个头了,他就成了我的守护者……我高中的时候被学校旁边的混混骚扰,有一天放学,一出校门口就有一群社会模样的人把我围在胡同里,你能想象吗……当时的我比现在还羸弱还矮小,那一群满身烟酒味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凑得离我那么近,我呼吸着他们吐出来的气味,简直恶心地想吐。我尝试反抗,但是却只有挨打的份,正当我以为自己一辈子就毁在这个破烂的胡同里时,是小熙拯救了我。那时候他才十四岁啊!虽然个子比那些混混都高,但浑身上下没一点肌肉,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他撕破了喉咙叫我跑叫我先回家,我只能是泪流满面地往家里跑,根本不敢回头。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后了,脸上被打得根本看不清五官,腿上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在给他包扎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生我们姐弟都要紧紧依靠在一起。”

    陆苇双眸看向窗外,在诉说过往的过程中,那份将她灵魂打破摔碎的悲恸却一丝一缕地消散了,这些回忆就像冬日的暖阳,足以融化漫天的冰雪。在过去无数的灰暗里,于熙的音容笑貌就是她生命中最明媚的亮色,支撑她一次次摔倒,又一遍遍爬起。

    “后来他去美国上大学之后,你们之间的联系有变淡吗?”黄宇斌问道。

    “他去上学的时候,我也在美国找了份工作,虽然离他上学的地方要几个小时的车程,但至少逢年过节隔三差五地也能比较经常地见面。而且我们每天都有微信联系,每周也会有一两次的视频通话。”陆苇道。

    “那你是否认识康月苍?”

    “谁?”

    “就是这名女子。”黄宇斌从包里掏出一张康月苍的入狱照,走到陆苇身边递给她看。

    “哦我见过。”陆苇扫了一眼照片,有些漠然地答道,“是小熙以前的女朋友吧,我们都叫她莱拉。当然他们交往的时候她看起来年轻很多。等等,这是入狱照……”她的声音陡然变得警觉起来,双手从迈特的手掌心中抽离出来,支撑着自己的上半身,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你是说,小熙出事跟这个女的有关系?”

    “目前我们只能确定不是康月苍谋害的于熙,于熙遇害时她被关在牢里,虽然遇害地点和她之前杀人的地点是一样的,但是我们并不能确定这之间的联系。”黄宇斌严谨地答道。

    “I hope she rot in hell. (我希望她能腐烂在地狱里。)” 陆苇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但却如同凛冽的寒冬。

    迈特听到这句话,身体一震,直勾勾盯着平日里温柔贤惠的妻子此时呈现着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姿态,表情透露出讶异与一抹惊恐的神色。

    黄宇斌听不懂这句英文,但很敏锐地探查出陆苇声音里隐藏的恨意与怒火,于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你和康月苍之前有过矛盾吗?”

    “算不得是矛盾吧,但我俩关系从来说不上亲近。”陆苇冷哼一声,“她觉得自己是个什么名门望族的大小姐,跟小熙呆一块的时候还好,跟我说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估计就是觉得我是个大学都考不上的社会渣滓。我大老远跑过去找小熙,她还总屁颠屁颠跟过来,说实在的,小熙肯跟她处对象,算是她上辈子的福分,可是小熙倒是倒了大霉……”

    “为什么这么说?”黄宇斌一面问道,一面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本子准备记笔记。他感知到陆苇马上要说到关于康月苍和于熙关系的重点了。

    “你要知道,我们姐弟俩作为孤儿,能帮助我们继续存活在这世界上的,只有爸妈留下的遗产和政府给的一些补贴,虽然不至于露宿街头,但绝对算不上家境优渥。还好小熙学习好,拿了奖学金来美国念书,不然以我们的家产,大概只够让他在家门口上一所技校。小熙从来不跟别人说我们家的情况,再加上他肚子里有的是学问,他身边很多人似乎都觉得他应该出身不错,对此我倒也没什么怨言,毕竟大家对他印象好,我也长面子嘛。但是这个莱拉……就是康月苍,她似乎想当然地认为小熙对她的付出和好都是理所应当!”一丝吊诡的怒意隐隐浮现,尽管陆苇很刻意去克制着不让自己听上去像一个怨妇,但那种弥漫在字里行间的恨意很显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而是经年累月的不满和憎恶累积堆叠而成的。她晃了晃脑袋,好像想要赶走一只烦人的苍蝇,长吁一口气继续说道,“他们才交往一个月的时候,小熙就拿了他一大半的存款买了他们两个人来往哥斯达黎加的机票。哥斯达黎加……还不是因为我们小时候一起看了《蓝蝶飞舞》这部电影,从此我们一直对这个国家有一种浪漫的期待,也一直说哪天有钱有闲了,定要去这个梦幻的国度看看。哼哼,现在看来,家人之间的情谊毕竟还是不如一个漂亮的女朋友来得重要啊,这女人才出现在他生命里一个多月,他就能彻底忘掉陪伴他一生的大姐姐,和我们之间做下的约定。”

    陆苇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不禁感到有些气短,虚弱地靠在床头。在她说的时候,黄宇斌一直默默地看着她,他感受到的陆苇的不忿似乎只有很小一部分是来自康月苍本人的缺陷,事实上,以他多年刑警经验培养出来的见人与识人经验,他从陆苇对于熙和康月苍的感情里察觉到了一些几乎像是母子和婆媳的关系。他推测,或许是因为从小丧失父母的关爱,作为长姐自然而然就承担上了大家长的角色,对待年幼的弟弟,也许也会不经意带上一种母亲对于儿子的关怀。如果以这个逻辑的话,她对于康月苍这种表面上看来有些奇怪的敌意,大概也能说得通了。

    “他们从哥斯达黎加回来之后,小熙和我的联系一下就少了很多,哪怕接上我的视频通话,通常也拉上莱拉一起。嘿嘿,她可真是费尽了心思来融入这个家庭,来取代我。”陆苇冷笑一声道,可是说到这里,她的双眸突然黯淡下来,之前她那因心灵里燃起的火苗而焕发的面容,现在突然变得灰暗下来,“当然了,到后来我觉得,小熙更在乎的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家庭了,那个父母双亡的家庭,那个无亲无故的家庭,那个只有我的家庭……我也该想到的,他这样独一无二的人终将会振翅飞向辽阔的天空的……”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垂下脑袋黯然伤神。

    “但是他俩之后还是分手了不是吗?统共两年多的恋爱关系,相对来说还是较短的。”黄宇斌问道,“你们这个家庭才是长久的,不是吗?”

    “哈!那倒也是,无论是新的女人,或是新的家庭,总归也不能完全取代原来的家庭的。Because family is everything(因为家就是一切)。”陆苇笑道。

    “新的家庭?”黄宇斌好奇地问道。

    “你们不知道吗?”陆苇表演出了一些惊讶的情绪,但是她心里深知这份信息的重量,因而故作玄虚地身体前倾,诱得黄宇斌也不自主地将椅子拉到离她比较近的地方,屏息凝神地听着她将要说的话。

    “在他们分手后没多久,莱拉——也就是你们说的康月苍——发现自己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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