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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第二十六章

    却说庾度回到京城,祖母身体便日渐好转,一日与他说起娶妻纳妾之事,他回说:“我心中有人,虽求而不得,到底也不能胡乱将就寻了别人。”

    祖母瞧着他,眼里露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若你祖父也有你这般心这般情,我何至于痛苦那么多年。”

    庾度心生悲哀,无言以对。

    祖母再道:“你既如此坚决,就随你心随你意罢。”

    及至岁末,郗黎一家回乡下族中过年。族亲聚在一处,看似寒暄关心,实则暗中逐个比较。郗黎不喜此等场合,多数时间就待在房中,习书作文,谈诗下棋。她知族人私下议论,说她傲慢无礼,她并不在乎。

    她的父亲及兄长辗转于各个酒席,常夜半方散。兄长们还知克制,归来虽一身酒气,到底还有几分清醒,而父亲每次皆是惹得一身烂醉,夜间呕吐,还需人在旁处理。郗黎说过几次,毫无效果。

    是夜,郗父又是戴醉而归,听侍女来报,郗黎无奈重重叹了口气,此时也没了看书的心思。她实在不懂,男人聚在一处就定要喝酒吗?小酌几杯怡情无何不可,喝到这般到底有什么乐趣?

    她宽衣躺到床上,半晌未眠,酒席上的话她虽未曾亲耳听闻,但并非不透风——众人拿着玩笑的语气说父亲爱女过甚,到如今都不舍得将她嫁出去。父亲每每只是讪讪应之。

    郗黎心下一阵荒凉,即使她做得再多再好,只因未婚,便成了令他蒙羞之人。而后不免自嘲,事到如今,她到底为何对他还存有期待。

    她又是作叹,想起族中长辈,每逢见她便直说要她快些成婚生子,甚至充当起说媒人的角色。她心中着实烦厌,又知多说无益,只冷漠对之,哪想她们看她这般反应,以为她因还未找到夫家而羞愧不敢言语,又以为她眼光太高瞧不上别人,于是变本加厉,竟不时露出鄙夷之色。

    她想了许多,最后只能心中自我宽慰,罢了,等日后得了功名,或许便不会被这些所扰了。

    ——

    上元当日,男人又是设席吃酒,族中请人来唱戏,妇人小孩便在后院听戏耍玩。戏从白日唱到黑夜,酒席亦从白日直到黑夜。

    郗黎身子略有不适,待在房中不出,拥衾斜枕,品书作想,偶有倦思。江离对镜而坐,言英与她挽发弄簪,又与她傅粉涂脂,复又拆卸清洗,如此反复半日,方才停下歇息。

    言英吃着瓜果,忽而问道:“小姐可是有什么心事?”方才与江离梳妆时,她便已察觉小姐今日总是心不在焉。

    郗黎放下古籍,“没有。”

    听她这样回答,言英就知多问无用,便说起昨日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乐事 ,说完又自顾自地捧腹大笑不已以致笑倒在榻上。郗黎、江离看她这般,也不由得勾唇。

    已是入夜,郗航知郗黎今日未去看戏,中途下了酒席往外去,不多时又往家去。他来至郗黎房间,笑道:“阿梨,我买了些花灯、字谜,你且拿来取乐。”

    郗黎收下,因问:“二哥可曾吃过东西?”

    “方才在席上吃了一些。”

    又问:“父亲与大哥还在喝酒?”

    “嗯,我一会儿也是要回去的。”

    郗黎深感无奈,“怎的喝个酒,竟从白天喝到黑夜。你们都少喝些酒罢。”

    郗航笑道:“晓得了。你也多注意自己身子。”

    待郗航走后,言英与江离将花灯全部点亮挂起,三人又拿着字谜一个一个地猜。

    言英推窗仰视,叹道:“今晚的月儿又圆又亮,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江离却道:“不然,月有圆缺,每月皆能看到,不算难得。”

    言英无奈:“我不过因着感慨,说得夸张了些,你就又来挑我,哼,看我不好好罚你。”说着便去闹她,二人在榻上乱滚,只听得江离叫唤不迭,求饶不止。

    郗黎坐观,不由浅笑,安然于旁看诗品赋。

    言英、江离闹得累了,便就停下喝茶吃果,而后江离又与郗黎下棋,言英作绣,如此直到安寝时分。

    夜至三更,郗黎辗转无眠,于是启窗而视,见圆月高悬,百感交集,无从藏匿,故而借光轻吟:“君在北兮我在南,隔千里兮共明月。 ”

    次日早,郗父又应邀到外喝酒,正午方归。归来倒头就睡,满屋酒气。时至申正一刻,郗程来寻他说事,可任凭他如何叫唤,郗父皆是不醒。郗程心觉不对,于是差人去叫大夫。大夫急匆匆赶来,一番诊脉看视,又问了几句,便已知晓病因——连日饮酒无度。

    大夫施过针,郗父仍是不醒。彼时,郗黎、郗航皆已在旁。郗航问道:“大夫,如何?”

    大夫眉头深锁,沉声道:“郗老爷已是上了年纪,又饮酒无制,着实不太妙。”他将药方写好,又嘱咐了几句,最后道,“若病人醒来,再唤我便是。”

    郗程将大夫送走后,再回父亲房间。过了一个时辰,郗父依旧毫无醒来迹象,郗程焦急,于是又差人去请另个大夫。这位大夫所说与上一位无差,只见他又施了一针,半晌,郗父慢慢睁开眼睛。众人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就发现郗父竟是口不能言、体不能动。

    大夫见此情景,叹息摇头道:“怕是以后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郗黎道:“我们收拾收拾,即刻回潮阳,或许还有别的法子。”

    族亲听闻郗父半日未醒,又请了两次大夫,有些遣人来瞧,有些亲自来瞧,此时听得郗黎这番话语,不由说道:“大夫既已这样说,想来已无甚方法,让他在这里休养就是,何必教他遭受路途劳顿之苦 。”

    郗黎不肯,执意要人收拾行囊。长辈便斥她目无尊长,只一意孤行,将郗父安危置于何处!

    郗黎冷笑道:“我自高自大,最是无礼,你们不是早已知晓?何必拿这些话压我。再者,我们难道会不顾及父亲身体,难道不会尽心照料不成?”

    她这番话语说得在场之人恼怒不已,正要厉声喝她,郗程、郗航忙挡在她身前,对着族亲好言道歉劝解,望平息怒气。族亲便以为自己得了理,越发叫嚣起来。

    房中争闹不休,郗程被吵得烦了,直怒吼道:“我父亲还卧病在床,在他面前这般吵闹算什么样子!大家本是族亲,我们不欲争执,只想和气处之,倒被你们看扁了!”又对着外边的小厮喊道,“还愣着作甚,赶紧收拾东西。”

    马车连夜向着潮阳的方向行进,及至潮阳,即派人去请大夫。大夫看过,仍是摇头,因看过先前两位大夫的药方,便不再另开。这番折腾一场,已是清晨。

    郗黎和衣睡了一阵,醒来只觉头昏脑胀,她缓了一会儿,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信,那信是清晨时小厮送来的,她因实在疲累没有拆开。

    是庾度写与她的信,从他走后,她已收到几封。

    信中写说此信已早早寄出,算着时日应是十五送达,他写“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又解释道:“此句虽为东坡中秋有感而作,然我觉放在此时亦是应景。”

    郗黎读完,瞧着信纸发怔。良久,才将信纸折好,放到有梨花雕刻的箱箧中,然后叫言英她们进来。不多时,侍女端来一碗药汤,郗黎喝下,又接着梳妆,一切妥当过后便去往前厅。

    吃过饭,郗黎、郗程夫妇、郗航一同去看郗父,昨夜的奔波教他还未醒来。

    郗父现在这副模样,已是不能再管事,需要兄妹三人共议,为往后作另一番打算。

    如香道:“你们有事就去罢,父亲这里有我呢。”

    兄妹三人去往书房,商议许久。郗黎原先交给郗程、郗航的铺子和客栈现仍交回她手中,又兼其他店铺和仓库。出海贸易不变,郗航略有踟蹰,他这一去就是半年,城中一切事务仅由大哥和阿梨处理,难免背负过重,多有受累。

    郗黎知他心中所忧,便道:“父亲生病,对海贸的影响最小,二哥只要如往年那般安排就好。二哥且放心,我与大哥同心协力,虽不及有父亲时那样轻松,到底也不致难行。”

    之后,兄妹三人俱是早出晚归,一一拜访有往来的人家,教他们放心,与郗氏之间的往来不会受到影响。

    平日与郗父交好的人也闻讯前来探望郗父,郗府整日人来人往。

    某夜,江离起夜,又见郗黎房中透出微光,正是书桌所在之处,她止步瞧着那处瞧了片刻,才敛下神情重新抬步。

    从乡下回来之后,小姐白日在外联络,夜间便在灯下看账本,比还未交出铺子那时更忙,她日日夜夜扑在经营上,分不出一丝心思。

    江离心中百感,自责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又安慰自己,眼下的困境只是一时,等事情妥帖,小姐便有自己的时间继续准备十月的考擢了。

    只是江离不知,待她回房后,郗黎又咳了一阵,咳出的痰中竟带了血。郗黎当做若无其事,将带血的帕子烧了,拿起另张帕子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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