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向前走的同时，谢璟玄拉住了她的手臂，“别急。”
他说得不多，却莫名让裴千兮感到安心。
谢璟玄神色镇定，似对她异常的举动并未起疑，这不像谢璟玄，裴千兮心间猛地一跳，觉得谢璟玄像是知道了什么。
“刘大人，口说无凭，那丫鬟现在何处？”谢璟玄问。
刘醇抬手，示意身后的人，“把她带上来。”
不多时，差役拖着个浑身是伤的人上来。
她头发浑浊脏污，身上穿着一件粗布麻衣，露出的手腕满是勒痕，差役松了手后她瘫倒在地上，呼吸声微弱，像是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刘醇的皂靴来到青刃眼前，她条件反射地向后躲，一双时而浑浊时而清明的眸死死盯着刘醇，口中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真的是青刃，裴千兮湿了眼眶，离得远，她并不能完全看清青刃身上的上，但凭青刃对刘醇的反应。
刘醇，该死。
“谢璟玄，我想救她。”裴千兮声音低低。
“好。”谢璟玄道。
“你家小姐是不是被山匪追杀？”刘醇问。
青刃被关在狱中多日，久不见日光，她仰头看着天空，对着太阳咧了咧嘴角。
目光下移，她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谢璟玄，有一瞬间的发怵，她伸出手指着谢璟玄，另一手抓着刘醇的官袍，喉咙嘶鸣。
刘醇嫌恶地甩开她的手，“你个贱人手不想要了？那可是大都督谢璟玄，岂是你随意能指的。”
他是谢璟玄，青刃眼中恨意翻涌，就是他害了老爷和夫人，青刃挣扎着向前爬。
“来人，按住她。”刘醇不知青刃哪来得这么大力气，两个差役都拉不住她。
青刃手脚受制，只能凶恶地瞪着谢璟玄。
眨眼间，谢璟玄身前站了个看上去柔弱娇小的女子。
女子弯腰，似是在捡地上的东西，起身时朝她迅速地比了个手势。
青刃一愣，想起自家小姐每每受到老爷和夫人的责罚时便会以手势向她暗示，这是两人独有的暗号。
她是谁，她怎么会知道。青刃不再反抗，安静地望着裴千兮。
“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家小姐是不是被山匪所害？”刘醇大声吼。
裴千兮知道青刃在看她，她垂在身侧的手快速比了个否定的手势。
小姐，她是小姐，青刃安耐不住眼中的泪水，拼命摇头。
刘醇差点被青刃气疯，在狱里时还说她家小姐是被山匪所害，怎么临阵改口，他一脚踹在青刃背上，“我再问一遍，你家小姐是不是山匪害死的？”
青刃摇头，艰难地从口中发出声音，“不是。”
“你……”刘醇气得差点跳脚，“来人呐，把她给我往死里打。”
“慢着。”谢璟玄道，“刘大人，不如把她交给本督，由本督亲自来审。”
“交给你？”刘醇有些犹豫。
谢璟玄轻蔑一笑，“本督手下的犯人，没有不开口的，刘大人若是不信，可以亲自一试。”
刘醇心想，我吃饱了撑的亲自一试，不被你弄成残废还回得来吗。
可看方才青刃对谢璟玄的态度，显然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把她放在谢璟玄手里，说不定谢璟玄真能让她开口，若是谢璟玄把她弄死了，也可以将杀害证人的罪名放在谢璟玄头上。
刘醇笑道：“好，便有劳谢都督。”
“断云，把她带过来。”谢璟玄看了一眼裴千兮紧皱的眉头，沉声道，“小心她的伤。”
断云走近才发现这姑娘全身都是伤，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疤痕，很明显是旧伤未愈添新伤。若是寻常人，被折磨成这样，只怕早已忍受不住，偏偏眼前的姑娘，浑身硬气。
断云蹲下身要背她，却被她拒绝。
青刃脚步踉跄，几乎是半挂在断云身上。
裴千兮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脸庞，泪水滑落。
“刘大人，你还有何事？”谢璟玄问。
本以为谢璟玄会当场审青刃，可人到了他的手里后他却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来问自己有何事，刘醇道：“谢都督不该审人？”
“审过了，她说裴家小姐并非山匪所杀。”谢璟玄理所当然道。
“你……”刘醇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气急攻心。今日若是就这样退回去，平城山剿匪的功劳就全归他谢璟玄，刘醇不甘心。
“平城山山匪穷凶极恶，杀害朝廷命官，现在就去把他们拿下。”刘醇高声喊。
都校震惊地看着刘醇，刘醇言下之意是要将谢璟玄杀了，再将罪名抛给山匪。
“刘醇，你好大的胆。”竹子气不过，大声道。
“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将他们拿下。”刘醇推了把都校。
都校看傻子般地看着刘醇，“大人，恕卑职无能，我等并非谢都督对手。”
都校说着向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兵马们跟随他的脚步向后。
“你，你们……”刘醇霎时陷入孤立无援之境，他能站在此地与谢璟玄谈判，底气全然来源于身后的兵马，如今兵马他使唤不动，他还有什么能跟谢璟玄对峙。
“刘大人，本督不是聋子。”谢璟玄不想再同他周旋，冷冷下逐客令，“你不走，想留下喝茶？”
刘醇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都校身上，“你这身官职不想要了是吗？”
“那就请大人撤了卑职。”都校不卑不亢。
刘醇实在没法，颤抖着手指在都校眼前大骂了几句，甩着脸色进马车，怒道：“回去。”
刘醇一众人走后，几人回到无定山庄。
大夫去而复返，挺着一把老骨头再次爬上山，断云看不下去，亲自背着人上下山。
谢璟玄和白抚他们议事，裴千兮则守着青刃。
大夫走后，屋内仅剩青刃和裴千兮两人。
“小姐？”青刃试探问。
“傻丫头。”裴千兮坐在床边，看着她满是血污的手指，生怕碰疼了她。
“小姐……”青刃性格强硬，以往无论裴千兮如何逗她她也没哭过，此刻却忍不住哽咽起来。
裴千兮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泪水，“我会替你报仇。”
“小姐。”青刃看着裴千兮陌生的脸，欲言又止。
裴千兮知道她想问什么，“你昏迷之后他们追着我到山崖，没办法了只能跳崖，再睁眼就成了崔家那个傻子嫡女。”
“小姐受苦了。”青刃平复情绪，她被刘醇关着的时候本想自行了断，因着相信裴千兮没死，硬是凭着一股执念挺了过来。
只要裴千兮还活着就够了，青刃紧紧盯着裴千兮，细细将她的眉眼记下。
“主子。”门外断云低声道。
青刃看到谢璟玄，才平复的心情骤然又暴躁起来，她挣扎着起身，将裴千兮护在身后。
“太明显了。”谢璟玄坐下，缓缓倒了杯茶水，“你是裴家嫡女的丫鬟，却做出一副舍命护我家夫人的样子，让他人如何想？”
“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他话说得如此明显，裴千兮也不愿继续装傻充愣。
“昨日你和白抚说话时。”谢璟玄道。
裴千兮垂眼，忍不住猜谢璟玄内心的想法，谢璟玄会恨她吗，恨她占了崔初黛的身子，恨她骗他。
谢璟玄抿唇，似是恢复两人初见时的凉意，明明相隔不远，仿佛间隔千里。
青刃察觉两人气氛不对，尤其是裴千兮，青刃能确定她此刻十分伤心，“你对我家小姐做了什么？”
“青刃。”裴千兮就像溺水一般难受，她不想在谢璟玄眼前暴露自己的情绪，晦涩从心底蔓延至喉咙，她难以开口。
半晌，她道：“我不是崔初黛。”
“夫人。”谢璟玄走到两人身前，伸出手，“我谢璟玄既娶了你，你便是我唯一的夫人。”
裴千兮傻傻抬头，对上他的双眸。
他眸间冷凝四散，捎上三月的暖意。
“我说过，今生只会有你一个夫人。”谢璟玄说着，眼中缓缓爬上委屈，“夫人可是不要我了？”
青刃没反应过来这二人是怎么回事，谢璟玄不是害死老爷夫人的凶手吗，小姐不是恨不得剜了他的肉吗。
一口一个夫人是怎么回事。
“谢璟玄。”裴千兮轻轻叫他的名字，继而狠狠一掌拍在他的手心。
有话不会一次说完，害得她胡思乱想半天。
青刃见裴千兮一脸破涕为笑的神情，更是莫名其妙，“你们？”
裴千兮起身，抬手勾住谢璟玄的脖颈，笑道：“他是你家姑爷。”
“姑爷……”青刃差点没吓晕过去。
“你收拾一下，我们夜里回京。”谢璟玄道。
“这么快。”裴千兮道，“你同父亲他们商议好了？”
她一声声父亲叫得倒是很顺口，谢璟玄眉心舒展，嘴角动了动。
“嗯。”谢璟玄道，“未免刘醇有所动作，明日一早我便上书将平城山划给禁军。”
“好。”裴千兮知道事情紧急，松开谢璟玄，“可是青刃她……”
大夫让青刃静养，回京后还不知要面对什么变化，于青刃养伤不易，可留青刃一人在平城山，裴千兮也不放心。
“断云留下照顾她。”谢璟玄看了眼院中站着的断云，“平城山没一个信得过的人看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