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言情 > 和衷 > 初遇方觉

初遇方觉

    我走向交班的地方,此刻空闲的记事员看到了我,熟稔地招呼:“悯谣判记,又过来排班了啊。”

    “是啊,最近不忙,休息时间长了就想过来看看。”

    他边查阅着记录,边随意说着,“唉,我眼见多少老人都走了,现在你和丹朱抢着轮班,新人反而落得清闲。要是你俩不在了,我又得多找人了。”

    明眼人都知道我和丹朱在争了吧,我笑了笑,“我要走的话,一定提前跟你说。实在不行,我就再多顶几年班。”

    “爽快,我就喜欢悯谣这种仗义之人。你看三日后的子时过来,行不?”

    “三日?没有更早的么?”

    “你们那么积极,总得给新来的留点活路不是?”他讪讪地笑,“要不后日午时你再过来看看,那会儿有个总迟到的新人,他若晚到,我再让你顶班。”

    “嗯,那我提前跟你道谢啦。”我离开登记台,到功德榜前查看排名。

    时限将至,每次看榜都紧张无比,比从前被先生抽查的时候紧迫多了。现在是第十五名,我无奈地笑了笑,如果还是无法升为榜首,我也等不起下一个百年了吧。

    “那不是悯谣判记?”丹朱腰佩令牌,施施然走过来,她的视线并没有集中在我脸上。

    “你慢慢看吧,我先走了。”从一开始,我跟她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和衷命格——”,这四个字闯进我的耳中,我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又怎么样?我排在第二位,看看你在哪呢?”她侧头望向我。

    “你排在第二,是对我有什么指教?怎么不见榜首对我耀武扬威!”

    “第一我是势在必得!”她语气铿锵,“只是我对你失望啊,还以为备受青睐的悯谣判记有何过人之处。”说罢,她还叹口气,好似真的惋惜。

    我直视她双眼,“别拿命格说事。就算最后我不是榜首,你也未必!”

    丹朱用力推我一把,“那就走着瞧啊——”,然后与我错开身,快步走远。

    我再次出勤之日,接到个非同一般的亡者。未见其容颜,都已经被他周身散发的白光所吸引。怎么会有鬼魂发出光芒呢?

    押解的鬼差激动地上来交代,“难得一见呐,此人应该是功德大成,我看也是适合悯谣判记来审!”

    这样厉害的人物吗?我打量着他,台下的人也适时抬头望,对着我微微一笑。他样子轻松,一点都没有对于为官者的畏惧。

    后来才知类似的话,鬼差也向方覚说过,说地府有位判记能看人生平过往,最适合他这种尊贵的人。方覚理解鬼差为何这样殷勤,谁人不想沾一沾他的运气呢?能多跟他说话,甚至搭上关系,都会觉得是种荣耀。

    来者满头银发梳整在身后,长眉、留须,额头与两颊的皱纹称不上风霜,只给他增添了从容之感。整体看来他似乎处于花甲之年,不像实际年龄那般老迈。他行礼,声音听来低沉有力,“判记娘子,我随时都可以开始。”

    我点头,“长者,请报上你的姓名,籍贯。”

    他略微低头,“在下方覚,京兆尹人士。”

    我与他核对着,“方覚,京兆尹人士,生于景云元年(七一零),卒于贞元二十年(八零五),享年九十五。”看他没有异议,就进入了正题,“请讲述您的生平。”

    他抖震了深灰麻袍,开始娓娓道来。“起初我家□□三人,家父方诚,家母林小园,住延康坊内,家父原先是药工,后来在西市经营一家中药堂为生计。我每早睁开眼,就已经被父母抱到了药堂,童年基本都是在那里度过的”。

    “进门处的药斗柜,药师们开合着拉屉,取药称量;两侧的坐堂药师,对着病患絮絮低语,号脉诊病;后坊的药工们孜孜不倦地切、蒸、熬、炙.......这就是我“方家药堂”啊。”

    他细嗅着,仿佛还能捕捉到空气中飘溢的药香气。说着,他又变回了少年模样,身着苍葭色胡服,软脚幞头束发,微扬的唇显得他生动而有朝气。

    已经快到午饭时间,后坊的药工们也停下手里的活计,正在讨论一会去哪里用餐,方覚也兴奋地凑在一边,听他们说着最近新出的特色菜。

    “方覚!”一个穿着苍黄色衣袍的中年男人从前店走过来。大家闻声纷纷离开,“方大郎回来了,快走快走。”

    见到去进货已离家月余的父亲,方覚乖乖地站起身,低着头,“爹,您回来了。”

    他捋了一下胡须,看到儿子在家没有乱跑,也是感到欣慰,“最近有没有松懈学习啊?”

    抬头瞄了一眼,父亲此刻表情还算和颜悦色,方覚立刻回道,“不敢松懈,时常都在堂里跟学。”

    “那就好,来,你来看看这批进货。”父亲招手示意他到药库前面的麻袋前,打开袋口,目光犀利地看着他,“这些都是什么药啊?”

    他看向两袋黄色的根茎,拿起来左右观察,“多的一袋的是三七,少的是土三七。”

    父亲微微露出笑容,“何以见得?”

    他得意地摇晃脑袋,“表面灰褐色或灰黄色,外形为圆锥形或圆柱形的根类,根上有数个明显的茎痕及环纹,周围有瘤状突起。药材断面中心为灰绿色或白色,边缘为深绿色或灰色。这是三七。”

    又指了指另外一袋,“土三七,表面颜色更为暗淡,为灰棕色,外形类似发簪,根瘦且长,周围无瘤状突起。”

    父亲点点头,“你要记得,这两味药不能弄混——”。

    少年不耐烦地打断,“知道知道,土三七有一定毒素,过量误食会造成肝损伤。”

    他又走到另外两袋棕褐色根茎前,闻到苦、辛之气,拿起来细嗅轻捏,一个有紧密而隆起的环节,节上密生疣状突起的须根痕。质轻松易折断,断面不齐;另一个多横皱纹,切面形成层环棕色,质较硬。

    这么多年待在药堂里,可难不倒他,“左边的是羌活,它气味浓烈,颜色也更鲜艳,右边的是独活。”

    父亲徐徐地引导,“羌活和独活的药用分别是?”

    方覚不情不愿地回答:“独活气味较淡,性质也较和缓,主入肾经,祛风湿力强,善治在下在里之风湿痹痛。”

    “羌活气味雄烈,主入膀胱经,发散解表力强,善治上部风邪,故在上在表的风湿痹痛多用。”

    “嗯。”父亲终于认可地拍拍他的肩。

    他以为考验结束,赶紧说道,“爹,我们去吃饭吧?”

    父亲拽住他手腕,“慢着——经脉上回也教过了,十二经脉有哪些?”

    他心虚道,“这个太难,还没记下。”

    父亲急得声音都大了些,“明知家中从医,岂有知难而退的道理!记不下,罚你把十二经脉抄十遍。”

    他心里憋闷难受,同样大声地抱怨,“怎么你每次回来都问这问那,烦得很。”

    方诚一怒,抓狗崽样揪住他的脖领,“还顶嘴?知道是谁在养这个家么,看看吃的喝的都是谁挣来的?不听话给我好好学,就别吃饭了!”

    听到他俩高声争执,母亲忙过来看。少年脸上挂不住,挣脱跑开,“不吃就不吃!”

    母亲在他身后急得喊,“去哪啊?马上开饭了,阿覚——”。

    父亲锁着眉踱步走出后坊,母亲忍不住抱怨,“好不容易回来,父子俩就不能安生坐下来吃顿饭,非得这样!”

    父亲神情严肃,并不接话。

    两人走到后堂房内,围着饭菜坐下,母亲又叹口气。“阿诚,你会不会太严了?从小就教孩子辨药,答错了就罚他尝药,医经没背又不让他吃饭......”

    他拿起碗筷,夹起菜来,“这孩子聪明,却没有心学。他不懂,我当然要逼他一把,他日后自然会明白。”

    前厅突然嘈杂起来,“怎么回事?”方母用眼神询问着对面人。

    方父赶紧扒拉几口饭菜,等会忙起来就顾不上吃了。

    一对夫妇带着孩子正在跟药师争执着。

    “你们家的药有问题,吃过以后我儿还是肚痛——”妇人心急如焚地开口。

    “小孩腹痛一般是滞胀或吃了污秽之物,药都已经对症开了。别是自己的问题,过来闹。”方家接诊的药师,站直了辩解。

    方诚出来看了看那小儿,白白胖胖,跟方覚差不多的年纪,正痛得皱眉眯眼。他问,“腹痛是一直痛,还是有时缓和有时激烈?”

    那妇人连连摇头,替孩子答道,“都不是,他像是到某个时间就痛。”

    那家男人也不耐地嚷着,“你这医术到底行不行,都来看过两次了!”

    听到医术被质疑,那药师也是不依不饶地回嘴。林小园拉了拉她夫郎,“这么奇怪,还是叫方达来看看吧。”

    方诚看她一眼,“别什么都劳烦阿达,这明明是自家的事。况且这个点,你上哪去找他”,他转头对病患说,“都别着急,我这就在西市找人问问。”

    林小园急得跟他走了几步,方诚按住她的手,“我自己去就行,一会那小子回来,先别让他吃饭,叫他一定答应背下经络才行。”

新书推荐: 女太监升职记 绝三云柳同人江湖行 [红楼]林夫人种田日常 迟迟归 被非人生物盯上的那些年 《囚崖》 我才是他的白月光(穿书) 古代泥塑致富录 你好 黑化男主总想对我贴贴[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