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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宝缨

    从方家药堂出门,向北走过两条巷,就到了典当行。经过典当行,向东走就能看到笔行,笔行隔壁就是纸行,纸行其中生意最好的莫过于朱家纸业。

    这家店纸品种类齐全,不论是公私用最常见的麻纸、藤纸,还是文人墨客爱用的皮纸,到略次的混料纸都有供应;北地产的优良麻纸量大价廉,杭越的状纸、宣衢的案纸、均州大模纸、蒲州细薄白纸也常备。

    还有特殊用途的各类纸,诸如坚韧防水的六合笺,用栈香树皮制的香皮纸、用木芙蓉皮所制“薛涛笺”、迎光透亮的水纹纸、奢华明艳的彩霞金粉龙凤纸......凡是能叫上名的,不愁买不到。

    除此之外,朱家还生了个娇俏的小娘子,名叫“朱宝缨”。宝缨今年已经及笄,丰唇圆眼,雪肌云鬓,她尤其爱佩戴步摇,行动间流苏摇曳,尽态极妍。

    她惯常在店内招徕客人,大方周到地介绍着纸品,让人不忍拒绝,跟着她看了一款又一款。这样的妙人儿,早已是坊内红人,也是方覚自小玩到大的同伴。

    方覚尤其爱看她气呼呼的可爱摸样,当然她笑起来的时候,一对酒窝更是让人沉溺其中,满心满眼都是她。方覚从家里出来,就跑来了朱家纸业。

    店里的伙计招呼着,“方小郎,又来买包药的麻黄纸啦!”

    他一腔挫败无处发泄,到哪都要被提到家里药堂,正有些烦躁,“不是,我来找小娘子的。”

    宝缨闻声,从里堂跑出来,“阿覚,你来找我啊?”

    方覚见宝缨笑得甜美,气都泄没了。

    宝缨围着他打量,音调提高,笑着说,“准是和你爹又闹了吧,还没吃午饭?所以来找我讨饭吃。”

    他支支吾吾也不敢说不是,还是跟着宝缨上桌一起吃了饭。

    过后,朱郎君吩咐宝缨把新进的纸,点数码好,“姑娘家心细,我是最放心交给我女儿了。点完数,爹爹还有赏!”交代完,就出去了。

    宝缨找来了两幅手套,“阿覚,你跟我一起点数吧,两个人一起更快。”

    听说要干活,方覚又两脚抹油开溜了。宝缨拉也拉不住,愤愤地在他身后骂了句,“呸!吃白饭的。”

    方覚从朱家出来,又去找他的好友们。直行穿过坊街,杂耍行的袁顺、打铁行的王奋两人正不知干什么好,就看见方覚找他们来了。

    袁顺穿着蓝布短打,眼尖又伶俐,“你怎么来啦?你爹不是刚回来,能放你出来么?”

    方覚勾上他的肩,“别提啦,他连饭都没让我吃,那个家根本留不住我。”

    大家心领神会笑着,坐到王奋父亲的店外,翘着一只腿,看着各色营生,人来人往。

    少年叹气望天,“我的好日子什么时候才来呀?”

    袁顺接过话,“要想日子过得好,你得有这个啊!”他指了指自己没什么内容的钱袋。

    王奋一身灰色短打,手脚粗壮,笑得憨厚,“我爹说了,好日子都是脚踏实地干出来的。”

    他皱起眉,满脸不悦,“别提爹了,就是家里有个爹,我才不想回去。”

    “男儿志在四方,家这么小的地盘,根本困不住我们方郎君!”袁顺照着他的话,揶揄了两句,“其实你要真的不想学医,也没什么,像我爹不也游走四方,靠驯养异兽为生嘛。”

    王奋也补充道,“我爹大字不识一个,现在开了生铁坊,靠一身力气养活全家,妥妥的。”

    方覚受了鼓舞,情绪也变得高昂起来,“说得好!我就不信离了家,还不能靠自己活下去了”。

    一寸光阴一寸金,西市内从开市到闭市总是喧闹熙攘的,店家忙到日头西斜时,也难免懈怠了。这时来了位身着缟素麻衣的男子,他神情憔悴,举目张望。店内的人避之不及,纷纷走开。

    朱宝缨见状,便朝他走来,温和地问道:“郎君,可要买些什么?”

    那男人眼里流露出感激,“家中有人离世,想买点纸祭用品。”

    “祭品......”宝缨不禁露出尴尬神情,家中纸品繁多,唯独不做丧葬制品。

    宝缨娘见她不好意思开口,干脆地回道:“我家没卖纸祭品,你去别家问吧。”

    男人作揖表示歉意,“时候不早了,好心人能否为我指路?我有急用。”

    “我也不知道,都说了你去别处问去。”宝缨娘不耐烦地走开了。

    坟典肆不就在平准署对街么?这个他都不知道,难道是外地来的?看那男子无助地转身欲走,宝缨开口叫住他,“等等,我带你去吧,省得你找不到,晚了还触犯了宵禁。”

    男子回身,行了大礼,“劳烦小娘子了。”

    等宝缨回来,她娘很是嫌弃,“晦气晦气!那人给你消灾钱了么?”

    宝缨没听过这种习俗,老实回答:“没有,反正他也没买东西,给什么钱。”

    她娘气得直骂,“傻姑娘,他家有白事,没给消灾钱,你还帮他,晦气都要带回家了。”然后赶紧去拿盐洒在门口,一边念念有词。

    自这天起,方覚倒是乖顺了很多,两天后就去找方父背了十二经脉,“四组分别是手三阴经、手三阳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

    方父听后拍了拍儿子的肩,“不错,继续往下。”

    方覚略退开,躲开父亲的手,有气无力地说,“手三阴经包括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足三阳经分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足太阳膀胱经......”

    然后停顿一会,回忆流注次序,“从手太阴肺经开始,依次传至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再回到手太阴肺经。”

    言罢,后坊里的药工们都为方覚鼓掌。

    “好,接下来还要背些入门的歌诀,诸如诊断、方剂歌、穴位等。继续努力。”方父淡然说道。

    少年难以置信,父亲总是理所应当地给他安排各种任务,却从未考虑过他能不能接受。他就像被丢进了群峰之中,每当他以为自己登顶了,可以休息片刻,父亲总是让他去下一座山接着挑战。

    方覚认为自己这辈子不会爬到顶了,注定累死在半途。他身子瘫软下来,“我背不了。”

    父亲不认同地哼了一声,“这都是学医必须吃的苦,不趁年轻,难道要等到你有了家庭的负累,才知道要学吗?”

    又来了,父亲总认为他这辈子就只有学医这条路,无情地鞭策着他,不管他怎么求饶,也不会心软半分。有父如此,这个家还能待吗?

    方覚红了眼眶,怒吼:“你爱学就学,说不定还能学成华佗再世!想逼我,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没有医术天赋,是他一生的痛,方诚气得拿出藤条,“逆子!说的什么混账话!”他追着独子满后坊打,医工们纷纷避让开,不敢掺和。

    方覚在奔走间踢翻了正在晒制的药材匾子,方父见药撒在地,心疼得停下来收拾着。见状,少年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不知从何时起,方覚受了委屈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娘哭诉,也不愿让朋友们看了笑话,他总会跑到朱家纸业来找宝缨。宝缨生得好看,性子又活泼,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忘记了烦恼,就好像见她一面,什么事情都会好了。

    宝缨此时正在招待一个女客,那女子春心萌动,看着纸张的眼神似有所盼。“小娘子,你看看这些信笺,是否有合心意的?”

    女子微微一笑,“这么多,可有什么区别?”

    宝缨指着一沓彩笺,“若论美观的话,我首推‘金花笺’,上面用金银粉绘制了各种图案,每一张都精美耀眼。”还有旁边的一摞,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纸笺,“这是来自南粤罗州的香皮纸,它的香气可不是后面熏染上去的。它本身是用栈香树皮制的,自带清香,经久不散。”

    女客饶有兴趣的样子,她继续道:“低调些的也有。水纹纸迎光透亮,含有云纹、水纹、花纹等。六合纸,坚韧防水,无论是日晒雨淋还是历尽岁年,书写其上的字迹都绝不会变色哦。怎么样?”

    女子听闻后,拿定主意,“就要两张金花笺,五张香皮纸,十张六合纸吧。”

    宝缨麻利地拿起了相应纸品打包,“若成好事,再来我店里,送你一张彩霞金粉龙凤纸。”

    听到龙凤纸,那女客羞红了脸,“承你吉言。”

    忙完这边,宝缨一扭头就发现方覚站在街对面,遥望着她。他就像巷里打架输了的小奶狗,耳朵和尾巴耷拉着,只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瞅着,等待她的关注。

    宝缨跨着大步走向他,伸手握住他一边手臂,“你怎么了嘛?”

    方覚就知道宝缨是关心他的,忍不住又红了眼眶,他拉着她走到一个僻静的巷陌。“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要走的话,我是舍不得你的。”他牵住宝缨的双手,“你愿意跟我走吗?我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宝缨看着面前的少年,目光清澈而专注,青涩的胡茬在嘴边微微颤抖。她其实是喜欢方覚的,他虽然生在西市,但是由于学医,却没有一般人的市井气。当他认真起来,白皙的面容、分明的五官都透着睿智。

    她羞赧地抽回自己的手,“你都还未及冠,说这个太早了。”

    方覚激动道,“我还有两年才及冠,可是我父亲真的逼我太紧了。你若是不信,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向你证明诚意的。”说完就走。

    宝缨被他吓到了,原本的幸福神情也沉寂了下来,向他喊着,“你要做什么?你跟我商量商量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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