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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方归家

    讲述的声音戛然而止,殿内恢复了安静,“怎么了?”

    方覚望向台上女子双眼,“听闻了旁人悲惨的遭遇,不该安慰安慰,关心关心吗?”

    我移开视线,“这是你过往的人生经历,我不该随意评论。”

    方覚点点头,“也对”,笑说,“这也是对人尊重的一种方式。”

    他又笑了,是在讨好我吗?我正色,“方覚,我们并不是故友叙旧。我对你,和对其他人不会有任何的区别。请你继续吧。”

    他缓缓收起了笑容,“好好好,所以后面的一段时间,我跟胡老在乡间行医”。

    “老医者,请替我看病。”一男子喊住他们。

    胡老停下,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男人皱着眉,说话时口中隐有异味,“冬季寒冷,前几日开始,我就头热多咳,食欲不振。”

    胡老打量着周围是否还有病者,边应和着,“那你应是着凉了,还会咳痰吧?”

    几番问询下来,胡老给出定论,“风热咳痰。我这里正好有对症的前胡,你拿回去分三等份,煎水内服,一天一份,三天就好。”

    想到多日来的不适即将解除,男人感激地问道,“多谢,这药多少钱?”

    ”二十文即可。”胡老收了钱,便向方覚吩咐,“拿一把前胡,包好送人!”

    方覚翻遍竹筐,也没找到。嫌他太慢,老者亲自过来,翻出一包黄色根茎切片诘问,“年纪轻轻,眼神这么不好?”

    方覚捏起药给他看,“可这明明是板蓝根。”

    胡老不悦,“瞎说!我用了那么多年了,风热都用它,从没有错。”

    “前胡色偏黑,断面形成棕环放射纹,有芳香气。你看这药,它呈淡黄色,气微弱,显然不是同一种。”

    不听他多言,胡老早已把药包妥交给人手。

    方覚急得把人拉住,“这药弄错了,板蓝根会伤脾胃,你本来就食欲不振,不能拿回去吃。”

    那男子看着腿伤的方覚,又看了看胡医,不知如何是好。看他如此坚决,胡老只能退了钱,打发病人自己抓药。

    经此一事,方覚开始怀疑胡老的医术。胡老不以为然,他相信自己,这小子没实际经验,懂个皮毛而已。

    十二月,他们从山南道的商州,走到河南道。在这村间行医,居然遇到了一个肺痨病患。

    他自述平时咳痰咯血,起床后或行走时都会感到胸闷,午后还会发热多汗。这样一个因病重而消瘦的男子,说话间还带着湿啰音,此刻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他们身上。

    胡老叹气,“你的病已经拖几年了,死马当活马医吧。我给你用土方艾灸,忍不了痛就找块干净的布咬着。”

    几人就在乡野露天开始治疗,两个村民分别拉住病患的一边手脚,方覚把艾草团烧炙得通红,胡老拿着铁镊子,捻起艾草烫在病患的背部穴位上。

    那人痛得头上青筋暴起,手脚并用地意欲挣脱。

    胡老稳定心神的声音传来,“忍!为了你的病,这次过后你就会舒服多了。”

    病患冷静下来,含着布答应了。第二团烫上背,他发出呜咽,皮肉的焦味弥漫出来。为了避开蜂蛰一般的剧痛,他突然使了大力,踹翻了压住他右边的兄弟,意欲逃走。其妻眼中噙泪,跪倒在地,死死箍住他双腿,“你再忍忍......”

    患者苦痛的呜咽,家人的哀劝,不绝于耳。方覚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颤抖,仿佛是执行酷刑的帮凶。

    “方覚,你再慢点,是想折磨死他吗?”胡老恨不得冲过来,朝他怒吼道。

    方覚一惊,赶紧添火炙药,“就来就来,快好了!”

    这场治疗的过程无比漫长。结束的时候,其妻付了三十文,病人后背各处是烫伤水泡,被人抬回了家。

    回去的路上,方覚不解地问,“非得要让病人遭那么大的罪吗?”

    胡老瞪了他一眼,“乡里要的是便宜、见效快的方法。你用温和的方剂,要服多少药,多花多少钱?真是不知人间疾苦的臭小子。”

    方覚皱起眉,心里暗暗记下。他又问,“已经过去五个月了,我的腿骨为何还未长好?”

    “这个......”,胡老变得支支吾吾,“我会给你想办法的。”

    方覚叹了口气,“胡老,再耽误下去,我这条腿就废了。要真不行,我现在就把银簪给你,就此分道扬镳吧。”

    “那你能自己治好?”胡老看着他的伤腿反问。

    “我要回长安城了,到那总比在这继续待着强。”说着,就把银簪递交给胡老。

    “这些钱,你当差旅费了。”胡老收下,复又拿出一百文给他。

    方覚郑重行礼,“请多保重。”

    等他终于回到长安城,已是开元十七年四月寒食节之时。方覚不敢直接到药堂去,他害怕面对父母、熟人,便选择默默走回家。周围的一切还是那样熟悉,没多大变化,可这半年来经历的事,足以让他心性转变。

    “阿覚,你回来了?”看到儿子坐在门口,方母不敢相信。

    “娘——”,他喊了一声。

    方母跑上前来,捏着他的肩,“真的是你!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真受难了。”眼前的方覚又黑又瘦,穿着灰衣短打,方巾束发,胡子拉碴,看似老了十岁。

    母亲潸然泪下,“你再不回来,你爹就要把药堂托付给你叔父了。我们夫妻俩累死累活地开店,你说是为了谁?”说到这,她激动地扇了他一巴掌,“你个不孝子!”

    他以为自己看过那么多艰辛,不会轻易流泪了,可是母亲打他这一下,把积攒着的委屈全都带了出来。顾不得形象,母子俩在门口相拥而泣。

    接连几日,每逢母亲要出门开店,方覚都倚门相送。

    “我会给你父亲发信,让他早点回来看看你的腿。你还是在家静养,别的不要你操心。”他娘嘱咐着。

    “春季要收的药材多,先不跟爹说吧,等他忙完自然会回来。”方覚摸了摸鼻子,提起父亲,心里还是有些难以面对。

    “现在知道你爹辛苦了。早前管教你,也是为你好。你若是懂他,往后就别再跟你爹闹了。”他娘念叨着。

    “好了,娘,你去吧,我知道了。”

    不出十日,原本在河北道的父亲就赶了回来。傍晚,家门口明显比往日更有人气。他还是那身苍黄色袍子,带着行旅之人的气味,双眼熬得有些发红。

    “爹——”。

    “回来啦!”

    父子们几乎是同时说话。气氛有些紧绷,“您药都收好了吧?”方覚先问道。

    初春已是有些暖意,方父脱下袍子,说道:“弄好啦。都已经入库了。”他向榻上的方覚走过去,俯身查看,“你这腿,还痛吧?来人怎么说?”

    提起这揪心事,方母急着说道,“药堂的医师都看过了。数月不能自愈,说他是‘骨不连’。”

    “这样棘手,恐怕得动手术开刀了。”他低着头,“我去找阿达商量商量。”

    看着父母这样为自己奔忙,方覚心中有愧,“爹娘,对不起,我不该任性出走,惹下这烂摊子还让你们收拾......”。

    此话一出,家中变得安静,几息之间,他父亲站起来。“你能这样想,就算长大了。我问你,现在你还怨爹吗?”

    想到那乡村游医胡老,连药材都辨不清,还敢给人发药,方覚自然明白了父亲多年来的苦心。“我......不怨了。从前不懂事,爹您别怪。”

    方父点点头,“若是你这腿治好,我要你正式学医,往后包括娶妻一事,你都得听从我的安排,你也愿意吗?”

    不同于他出走前,父亲现在的指示,就像是对迷途之人的呼唤,他不认为自己还需要顾虑什么,“爹,我知道您对我是最上心的。”

    看着父子俩重归于好,方母笑得合不拢嘴,默默去了后厨张罗饭菜。

    叔父方达,是太医署的医师。整个太医署有293人,医工人数最为庞大,有100人之多,‘医师’却仅有20名。‘医师’再晋升一级就是‘医正’,医正只有8个名额,为从九品下的医官。

    方达离‘医正’仅有一级之差,由此看,此时他虽然没有官阶在身,但也是平民中的医术高手了。方达并没有方父身材高,他着金边朱湛长袍,眼睛圆溜,双颊有肉。见了面就问候着,“小侄儿,回来了。”

    方覚不便站起,他在塌上直起腰行礼,“叔父好。”

    方达点点头,一眼就看到了方覚左小腿的夹板,“腿怎么伤的?伤多久了?”

    方覚望了爹娘一眼,不想提到不堪回首的往事。爹娘都没有出声,他只好亲自答道,“半年前出门,遇到歹人围殴伤了腿。”

    “嗯......”叔父似是暗暗笑了,开始拆除夹板,检查着。“不幸伤在小腿,确实是‘骨不连’。”

    随后叫了方诚去了外边低声说话。“阿兄,侄儿伤了数月,现在不得已要开刀,先不说保证能恢复得跟从前一样。而且,咱们一个住城东,一个住城西,两处来回奔波也不方便。”

    见状,方父顺着话说,“当然,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亲情。具体要怎么配合,你尽管提。”

    “阿覚腿伤,不方便走动,还是我告假亲自过来医治吧。后续的——都要麻烦阿兄你安排了。”

    方父沉吟片刻,“那你就暂且住在阿兄家里,药材需用多少拿多少。不得已耽误你的工作,等他伤养好了,再向你表谢意。”

    “那好,我们兄弟俩谈好了,待我准备几日再过来!”谈好这些,方达才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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