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筒仓，寒风裹挟着一丝秋日寒潮袭来，冻的人脑袋发木。
新京湮没在一片暴雨中，雨滴时疏时密。
严谨打了个寒颤，紧挨着上车的人流缓慢挪动，走到跟前便迫不及待打开智能手环，点到乘车页面，直到上车才舒了一口气。
瑞康研究所在十三区外围，基建还没覆盖到那里，这里的穷人没有自己的交通工具，严谨只能选择搭乘云轨巴士。
好在距离不是很远。
这个世界本来也没多大，末日废土，百分之七八十的土地已经被污染。
智能手环提示音响了。
是陈雅。
“最近外面出了很多怪事，送完资料早点回来。”
她突然想起早上发生的一幕，后座被击毙的那个男人，他的脸......她到现在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巴士绕十三区一圈，穿过旧世街，窗外景色看腻之后，人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严谨醒来，耳边呼啸声已经不见了。
到了吗？
她伸了个懒腰，正要起身，不妨被眼前一幕吓住。
“什么情况？”
她抬头打量一圈。
这是哪里？
天空很蓝很纯净，根本不像灰扑扑的安全区。
严谨有些蒙圈地坐起身，手下是柔软的泥土，她躺在一片干净清爽的枯枝烂叶中，还能闻到草木清新。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植物，入目所及被绿色团团包裹。
安全区根本没有这些，那里只有冷冰的金属建筑，连空气都是臭烘烘的。
是在做梦吗？
严谨有点怀疑自己神经错乱了，从早上开始，不，要从更早的时候算起，她明明记得自己死了，又莫名其妙活过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
严谨站起身，沿着林荫小道往前走。
小路曲径幽深，走了半晌，才在路尽头看到一点光。
她忍不住加快步伐。
等走进了，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建筑，纯白的外立面搭配古典优雅的门廊，雕花楼梯一路拾阶而上，庭院看着有点年代感了，但气势恢弘不减。
她觉得十分诡异，这种建筑风格她只在旧杂志里看过。
她很确定安全区没有这些东西，是穿越了吗？
严谨深吸一口气，举起胳膊伸展了一下身体，没有任何不适。
抬眼看去，头顶的山笼罩在白茫茫的云层里，建筑刚好坐落在山脚下。
“灵物馆？”
眼前建筑的门楼上刻着三个雕花大字，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
严谨刚想去敲门，两扇大门忽然晃晃悠悠打开了。
她抬起头。
台阶上走下来一个纤细的人影，看不清面庞，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黑色挺阔感风衣。
正当严谨有些惊讶时。
那女子手里拖着衣摆，抿嘴看了过来。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一双眼睛幽黑如井，柔和的光线将她的面庞映衬的精细入微，丰润的嘴唇像花瓣一样娇艳。
她只觉得从来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新京的人都是灰旧的，但是她明媚的像一抹晚霞，白是白，黑是黑，色彩丰富。
她低垂着头，姿势随意倚在扶手上，挂在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熠熠生辉。
“看够了吗？”
女人调侃的声音传来。
严谨脑子嗡一下。
这个声音——她在梦里听到过，准确说是她死后做的那个梦。
她还记得那个感觉，她的心脏静歇的像没有机油润滑的齿轮，胸口没有一丝起伏，戳透她心脏的是一把尖锐的匕首，那种疼痛的恨不得一秒死去的感觉她毕生都不会忘记。
那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我和你做一个交易，我会把一件东西放你身上，你帮我保管好，我让你活过来......”
想到这里。
“是你......复活了我？”严谨磕磕巴巴，顿时觉得有点丢脸。
“复活？你想得美。”女人一步一个台阶，“你只是暂时还活着而已。”
严谨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说过了，我有一件东西先放在你那里，它可以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你不算是真正的活人。”
女人不做多余解释，只简单说了一下。
纵然严谨有许多疑问，这时候也不好再问，不论如何，她活着就有机会报仇不是吗？这已经足够了。
然后她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这里是哪里？我记得我刚才在巴士上。”
“这不就在巴士上。”
话音刚落。
严谨还没回过神来，耳边呼啸声像是爆炸了一样充斥着她整个耳膜。
她不适地捂了捂耳朵，鼻尖闻到那股似有若无让人大脑发晕的味道。
她就知道，她回来了。
睁开眼睛，果然在巴士上。
密闭空间里的空气总有一种让人恶心想吐的欲望。
“喂，你还好吗？”
她还在。
严谨扭头。
女人正坐在她旁边，一双眼睛笑意盈盈望着她。
她真的不像这个世界的人，放眼望向整个车厢，都是20多岁~30多岁的人，一个个低头看着智能手环，或是眯着眼睛假寐，脸上没有更多的表情，有点麻木疲惫又略带深沉，几乎找不到一张笑脸。
“我还好。”严谨望着她莹白通透的肌肤，道：“我能问一下你是什么人吗？”
对于自己的身份，女子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以后要经常打交道，“嗯，可以叫我穆瑶，或者馆长都行，你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吧。”
严谨其实想说，我问的不是这个。
“馆长？灵物馆馆长？”
穆瑶点点头，“没错。”
在严谨有限的认知里，她从来没听过这个地方。
“你是......”严谨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启齿，但是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了，“你是鬼魂吗？”
“哈哈哈哈......你可真有趣。”
穆瑶不待她再问，直接伸手摸上她的脸。
温温热热的触感，她掌心的肌肤很细嫩。
严谨瞥见她手腕处系了一根红色编绳，绳上串了一串精致的铃铛，但奇怪的是随着她的动作，铃铛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当然是人啊。”穆瑶收回手。
严谨脸颊有点发烫，不过好奇心作祟，她想了想问：“你要去哪里？”
“瑞康研究所。”穆瑶别有深意地说了句，接着又打了个哈气，“你的问题很多，但不要着急，该你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年轻人不要那么好奇。”
严谨见她睡眼迷蒙，有点搞不清状况。
正要再问，穆瑶却不知从哪变出一个条毛毯，往身上一卷，她满足地叹了口气，睡了。
严谨：“......”
就这样睡着了？不是要去瑞康吗？还有那条毛毯从哪来出来的？刚才明明就没有。
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嘀咕，似梦似真，“到了叫我。”
严谨：“......”
“我这下真的睡了。”
等到周围安静下来，严谨才好笑地看了那女子一眼。
随即又皱起眉头。
她在自己身上放了什么东西？居然可以让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严谨忍不住摸了摸胸腔，那里没有一丝跳动，她仔细感受自己的身体，也没发现任何异常。
还有刚才去的那个地方......灵物馆？严谨不确定自己是真的去了一趟，还是做梦梦到的，毕竟那儿看起来那么真实，像一个健康的世界。
严谨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在这里长大，新京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基地，由废弃地带，边缘区，旧市街，十三区层层递进，越靠近中心越安全，基建也越完善，当然里面住的人地位也越高。
她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只觉得今天经历的一切都很奇妙。
严谨偷偷摸摸撇了一眼旁边的女人。
她说要去瑞康研究所，这岂不是太巧了？时间不早不晚，彷佛就在这里等着她一样。
真是处处都透着古怪。
想不通就不想了，严谨是一个很随遇而安的人，当即拿出资料翻看。
瑞康研究所设置在边缘地带，又被叫做香山基地，是目前瑞康最大的地下实验室之一。
她往外看了一眼。
秋日的香山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栾树花，金黄的花簇与红红火火的灯笼果团团簇拥，热烈而灿烂，它们经年生长在这里，从来不会凋谢。
安全区本来不适合种植各类植物，这是耗费了很多研究员心血造出来的，也只有到了这里，才能窥见一丝这个世界往日的风采。
再往前，已经能看到瑞康研究所的大门。
门楼上贴着瑞康的标识。
大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彷佛天际被捅破一个窟窿，连空气都透出一丝阴森。
严谨转头看一眼穆瑶，正想着是不是叫醒她。
她却幽幽睁开一双眼睛，眼睛清亮的像刚被洗礼过，让人很难相信她刚才真的睡着了。
“这就到了，真快啊！”
严谨想说哪里快了，巴士已经是非常慢的车了。
“准备下车吧。”
她忽然间好像换了个人，表情严肃，那种懒洋洋的表情再也不见。
严谨跟在她身后下车。
眼前大雨朦胧，那人站在一颗栾树下面，浓密的黑发直直垂落在腰间，映衬的身姿更加纤细窈窕。
一阵大风吹过，栾树枝桠摇摇摆摆，不过片刻，大片大片花瓣落在她身上，形成了天地山林之间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