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锁门扉，关掉话筒和摄像头，连同“熄灭”房间内的光束。
只留下月光，还有情人发亮的眼眸。
叶姬星拽了拽林司墨的衣领，还未用力，后者已经倾身向前，是一个要接吻的态势。
“端正态度。”她连忙后退一步，反而把自己逼到餐桌前，“交代一下洋甘菊。”
“嗯。”林司墨用鼻尖蹭了一下她的鼻尖，“是我送的，是为了鼓舞，也是为了让你与我和好。”
一句说了数年的“和好”啊……
叶姬星不合时宜地心软，被林司墨揽过腰身放在桌上。
“……有些硬。”他碰了一下桌面，“去你喜欢的沙发吧。”
“……别这样摆弄我。”叶姬星推着他的肩膀，企图回到安全距离，“恋综开始那天的花也是你送的？”
“嗯。”林司墨含笑看她。
叶姬星问：“是什么花？”
“你喝醉那天告诉你了。”林司墨轻蹭了一下她的额角，身上还有着香水的尾调，是温柔到有些缠绵的香根草和小豆蔻。
“你很适合水生海洋调的香水。”叶姬星忽然说。
“嗯。”林司墨垂首，二人蛇吻般相接，领口的香水气越发明显，丝丝绕绕，“只是水生调容易让人晕香。”
晕香……叶姬星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不是晕香，她终于埋入林司墨颈间，任由他把自己抱向沙发。
她喜欢沙发，因为柔软和狭窄，躺倒在上面接吻时，要紧紧相接，好似至死方休。
“所以那个花……”她忽然想起来，挣扎着问道，“是什么？”
“白木香。”林司墨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说话，“花语是：我是你的俘虏。”
爱夜的人，需要忍耐夜晚的寂静与孤独，然后领受夜所给予的光明。
长夜将尽，最终一次心动选择终于到来。
叶姬星明显没睡饱，但只有她真正知晓——今天都要发生些什么，所以疲惫的精神已然兴奋起来。
在由化妆师装扮的时间里，她端着电脑，重新检查稿件——除了季边左的内容，还有恋综收官的相关稿件。
其实看起来心情差异不大。
叶姬星心想：都是要往前走的。
林司墨实在是没什么好化的，所以马上从隔壁化妆间过来，随手搬了个凳子坐在叶姬星旁边。
叶姬星在看电脑里的东西，所以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膝盖。
化妆师感觉看透了一切，没忍住笑了一声。
“眼睛稍微化一点可以吗？”林司墨抬头对她说，“姬星眼睛比较敏感。”
叶姬星：“……别过来指手画脚的。”
她眼睛的确比较敏感，是化了眼妆就会难受一整天的类型。但是从小演剧就要上妆——还是浓妆，她从来都不会提要求给自己眼妆化地淡一点。
林司墨笑着拉过她的手：“你一会儿要和我告白诶，要看着我的，我不想看你眼睛难受。”
“你想的有够多。”叶姬星叹了一口气，最终同化妆师说，“好，听他的吧。”
“嗯，我就稍微打一下底。”化妆师小姐姐说，“两位老师节目期间基本上都是素颜，也很好看的！”
“谢谢。”叶姬星随口应了句，然后转头看林司墨，“我把两件事安排在同一天，你会不高兴么？”
“不是我们一起安排的吗？”林司墨笑着说，“我希望是在这一天，你答应当我的爱人，你也同时感觉获得了新生。”
叶姬星微微摇头：“我爱得很自我，我明白。”
“我也是啊。”林司墨笑，“小的时候老师问我们每个人的愿望，我们肯定不能说继承家业，所以我随口说：说自己想要当天文学家。”
“好像有这么回事。”叶姬星想了想，“计嘉梧还说自己要当作家，真是够敢说的。”
“但我现在觉得很有趣。”林司墨抚摸了一下她苍白的戒痕，“我在年幼时就选中了一颗星星，我观察她的变化，计算她的轨迹，研究她的风貌和特点，最终还想跨越漫长的时空，到达她的身边。”
叶姬星问：“哪怕你不知道星星与你有多遥远？”
“嗯。”林司墨颔首，“自从我们相遇的那一刻，你是我白天黑夜不落的星。”
“指引着我走过无尽的前路。”
叶姬星轻笑了一声：“你没把回头告白要说的词说完吧。”
“当然没有。我好歹是半个艺术生，要相信我的文学积累啊。”林司墨笑着问，“倒是你，最近这么忙，有抽空写给我的告白词吗？”
“这东西还用写？我临场发挥都能说哭一群人。”叶姬星说完一半没有忍住，抚摸了一下林司墨的袖口，“骗你的，都写好了。”虽然的确是忙乱之中抽空写的。
写的时候落了泪，好像回到了初高中一起写剧本的时光，稚嫩而赤诚地把心给剖开，心血必须同墨迹一同融进文字里。
“好了，叶老师。”化妆师最后给叶姬星理了一下发型，然后退开一步，“二位可以去录制了。”
“多谢。”林司墨起身，然后伸手拉起了叶姬星，“走吧。”
最后一次心动表白，节目组已经精心策划了很久。青鸟组彼此互选，最终的表白地点竟然定在了一间教室。
窗口外的风景和《姹紫嫣红开遍》教室外的风景很像，青山和大海一般的湖水，太阳在渐渐下沉，笔尖般慢慢晕染天空，颜色逐渐对撞纠缠，橙红和蓝盈盈的天空间，有鸟雀飞过。
分明是节目组一开始主打的成年人拉扯感cp，最终告白地点却是在这个满是学生气的地方。
叶姬星几乎有点拘谨，她太久没回过这样的地方，黑板上画着《青鸟》的舞美设计图，她坐在往常的第一排位置上，几乎有些恍惚。
林司墨上课时座位在她身后，后来晚自习常常坐在她身边，她熟悉林司墨在她身侧，熟悉他的侧脸，还有不小心碰触的手臂。
如今的林司墨身量已成，坐到她旁边时，已经不似往常的清瘦少年形貌。他的眸光越发精深，看过来的目光是沉静的，如一块喜爱一生的砚台。
“姬星。”他笑道，“今天的夕阳很美。”
“是啊。”叶姬星点点头，“以前在黄金子地，总是不怎么在意。”
时光走得真快，可这世间仍有这么美的夕阳，仍有坐在教室里的少年人。
而他们，不应怀念，应大胆地继续向前。
“叶老师，林老师。”跟组导演检查完各处摄像机，对着他们比了个手势，轻声说，“可以开始了。”
“真是奇怪啊。”叶姬星忍不住笑了声，“就这样开始表白。”
“那我先说？”林司墨问。
“好。”叶姬星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表白词是在节目组的指导之下修改过的，一人一段，简直可以合成为一篇文章。
先开口的人是林司墨，他说：“第一次见到你，是一个很适合故事开始的盛夏，你穿一身白裙，在一班黑色西装校服之间，和霜白下一局棋。你下赢了，所以霜白很喜欢你，我也是。”
叶姬星接着开口：“我脑海中的第一次碰面，是在你家，我因脏兮兮的鞋子而紧张，你把我邀请到你房间，我帮你刷诘棋训练，你帮我画手抄报。最后两个人都被老师发现了。”
林司墨忍不住轻笑一声，然后继续说道：“我如愿在《姹紫嫣红开遍》遇见你，但当时的我还不知晓，我们要一起度过多少光阴，陪伴多长岁月。爱是艺术永恒的课题，我们开始一起寻找什么是爱。”
叶姬星点点头：“因为你，我可以做勇敢、智慧的米蒂尔，手拉手，并肩踏上无畏的旅程。所以我觉得，爱是并肩同行。”
林司墨说：“排练《安提戈涅》时，我在宿舍问：爱是什么？周明阶回答我：爱就是永远在一起。”
叶姬星：“《玛蒂尔达》说，爱要赤诚勇敢。《西厢记》说，爱有现实的阻碍。《牡丹亭》说，爱能跨越生死。《羊泉村》说，爱要反抗强权。”
林司墨：“《董生与李氏》说，爱要强争无畏。《昂朵马格》说，爱不能无所顾及。《玩偶之家》说，爱不仅要独立的魂灵，还要真挚的尊重。”
叶姬星：“《雷雨》说，爱是一个荒唐闹剧，人性那么软弱。”
林司墨：“《卡里古拉》说，爱是因为一个人的死，意识到世界的荒诞。”
“那司墨，你觉得呢？”叶姬星看着他的眼眸，“爱是什么呢？”
“我觉得——”林司墨颔首道，“爱是那些因你萌发的情感。我因你被忽视而不满，因你的遭遇而萌生怜悯和恨意，因你而坚定，因你而无常，因你而腐朽。你呢？”
“我觉得，爱是因你而诞生的勇气。”叶姬星虽还如常笑着，但泪水欲要涌出，林司墨伸手，帮她沾去了眼角的湿润，“在这个荒唐破碎的人世间，在总是无法安睡的时刻，在软弱的人性旁，我敢在荒谬的期待中保持自己的冷静。”
“姬星，你是否允许我这样爱你？”林司墨问道，“接受我过度的谨慎和紧张，接受我过于叫嚣的独占和贪婪。”
“你呢？”叶姬星问道，“又是否允许我这样爱你。接受我永远不信服你的承诺，原谅我恒久的犹豫和躲闪。”
“我愿意。”林司墨毫不犹豫地作答。
“嗯。”叶姬星点点头，“我也是。”
此时是最好的春日，此时又最美的火烧云。
草长莺飞之时，荆棘般的玫瑰终于盛放，那象征爱情的玫瑰，是给勇敢者的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