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看过2046

    等钟若飞回来,我还在誊抄第一小段。我几乎以书法家练字般的速度抄写,但整体效果仍然非常一般。有些字组织架构有问题,单个看起来也缺乏美感;有些字倒是不丑,就是高矮胖瘦的连在一排看着非常不协调。

    无论怎么看,还是应该求一下同桌帮帮忙,但我刚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一个都还没发出,同桌就赶在我之前开了口:

    “我今天要认真写作业,好几门都还没写呢。”

    这意思很明确了:没空。

    “哦。”我只好回答。我自己今天其实也还不少作业没写,但还是得先把作文的事搞定。

    第三节晚自习上,钟若飞认真做着作业,我抄一会儿作文看着不满意,撕下来重写,不想写了索性看故事会。我们二人的学习状态完全反过来了。

    等到下课时,知淇和长枫已经写完了,回来看了看我写的,露出了复杂的神色。我看了知淇的,再看自己的,无奈的说“我再返工吧。”

    “你让你同桌帮你呗。”知淇看不下去了说。

    “同桌忙着写作业呢。”

    “那你去找钟逸飞,他的字也好看。”长枫提议。

    我抬头,说“你是说新同学?我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和新同学说过一句话,刚认识就拜托人家帮忙?”

    “又不是不行。”知淇满不在乎的说。

    长枫也接着说,“逸飞人挺好的,我看他作业好像剩的不多,你问问呗。”

    我看了看我的作业,又看了看前面讲台旁边的新同学,正在犹豫呢,钟若飞突然问:

    “你确定要去?”

    “那你帮我?”我连忙问他。

    “没空。”

    如果钟若飞帮我,那我肯定满心欢喜。如果钟若飞不问,那我可能犹豫再三最后也不会去问新同学,但钟若飞这种看笑话一般的态度让我莫名生气,而这种生气又让我一股勇气油然而生,直接拿起作文纸走向了新同学。

    高一时我是新来的,在班里可谓举目无亲,但那时我也没有主动和谁说过话。此时走到新同学面前,一时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新同学已经注意到我的存在,抬起头,微笑又有几分疑惑的看着我。一时间英语课文的自我介绍对话浮现在我脑中,于是我开始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钟逸姿。”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我随后意识到自己问了很蠢的问题,开学第一天老师就郑重介绍过我们三个名字相近的人了,这么一回想刚才的自我介绍也很蠢。

    “老师讲的,”像是为了缓解尴尬,新同学随后说“你好,我叫钟逸飞。”

    “晚上有空吗?”

    我这句话成功让新同学露出了开学以来第一次的震惊的神色,虽然我没有搭讪的意思但听起来确实像是骚扰一般。我连忙解释:“只是想请你帮个忙。”随后便将誊抄作文的事情解释了一遍。

    新同学收起震惊的神色,他翻了下自己的桌面上的各种书本,说“我今天作业也还有很多没做的,不过你放在这里吧,我尽量回去帮你写完。”

    “感谢!”我真想像日本人那样鞠个90°的躬,但这里空间太小施展不开。

    回到座位,我终于拿出作业,开始今天的写作业之旅。

    “你还真好意思去问啊。”钟若飞在旁边悠悠的说。

    “要不然呢?”

    “没什么,只是没见过这种搭讪方式。”

    “那你今天算是见到了。”

    我写着写着,感叹今天的作业量好像真不小,特别是晚自习还少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给新同学增加了不小的负担?于是晚自习结束后马上过去:

    “那个,今天作业好像确实很多,如果你时间不够的话——”

    “我剩的量还好,”新同学很友善的回答“晚上可以帮你誊抄,只是可能字不是那么美观。”

    “没事没事没事。”我连忙回答“实在不行我明天给老师交我自己誊抄的也可以的。”

    “不用不用,我都答应了当然会尽量帮你的忙的。”

    收到新同学这样的回复后,我充满感激的回到座位,此时钟若飞正好收拾完,估计一会儿又会和学妹一起逛超市吧,韩青果已经出现在教室窗外了。不得不说少女情怀真是诗,有什么比每天晚上都在窗外等待的学妹更打动人的呢?

    我此时倒没那么在意了,毕竟我真的还有不少作业没写。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知淇到教室时,我的作文本已经摆放在桌面上了,新同学的字和他的名字一样飘逸俊秀,誊抄就在里面夹着。我连忙走过去表示感谢。

    “写的还是比较快,可能不是很工整。”

    “已经很好看了,非常感谢,要不中午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我能看看你别的作文吗?”新同学接着说:

    “昨天誊抄的那篇我觉得写的很好,开头的句子‘说一说历史事,谈一谈古今人’写的很有气势,而且整篇是用古体诗的形式写的。”

    此时听到了他的夸奖,我自然是很高兴的,但还是谦虚的说:

    “那个是以前胡乱写的了。高二老师让写传记类的文章,我当时挺喜欢白居易的诗的,就模仿那种长诗的格式写的作文,凑够八百字还挺难。别的作文也不是很值得看。”

    说着,我又把作文本递给他。

    新同学从头开始翻开。

    “每篇得分都很高啊,这篇也是古文格式的。很喜欢古文?”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钟若飞倒是主动凑过来了:

    “她可擅长了,古诗词和古文阅读基本都是满分。”钟若飞接着补充,

    “她作文最低的分数和我的最高分一样。”

    “那我可得好好拜读一下了。”

    看我作文最认真的应该是王老师,因为她授课语文。其次是知淇,我们平时喜欢互相看看彼此怎么写的。新同学钟逸飞算是第三个认真看的,从早读课后几乎每个课间,他都在看我的作文本。

    说实话,作文给别人看其实算是一种有点羞耻的事情。因为如果是编的,那会暴露自己的文笔,如果是真的,那暴露的就是自己的矫情程度。我和知淇互相知根知底还好,但看着新同学钟逸飞那么认真翻看,就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了。

    到了下午,钟逸飞终于将作文本还了回来,并再次高情商的说“我看完了,确实好几篇都写的挺好的。”

    “只是很对王老师胃口而已,以及平时写作文可以酝酿很久,或者用古文这样的方式取巧。”我解释说。

    “能写出来就是一种才华和天赋了。”钟逸飞话锋一转,问:

    “一直想问一下,你的名字是按排行取得吗?”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取名顺序是浩然存清逸,那天新同学写名字时我也想问一下是不是一个辈分的,但老王解释说是逸兴遄飞。

    钟逸飞不回答,而是接着问“想问问你父亲是不是叫钟清什么?”

    “钟清林,”我也接着问,“你爷爷叫钟余什么?”

    “钟余发。”回答完,我们俩都大笑了起来,两家三代人的排行完全一样,这么看是祖上同一个分支了。

    “我看到你作文本上的名字就好奇你是不是按辈分取的了。”钟逸飞说,“没想到找到本家了。”又问:“你的同桌呢?跟我名字只差一个字的那位。”

    “你说他啊,他叫钟若飞,关山度若飞的那个若飞,之前我们就讨论过了,我和他祖上绝对不是一家的。”

    我接着说,“你的名字真的太凑巧了,以前没人觉得我和钟若飞会有亲戚关系,结果你叫钟逸飞,和他只差一个字,和我也只差一个字。”

    “大概老师们也觉得有意思,所以分到一个班级吧。”钟逸飞笑了笑,不得不说他笑起来更好看的,大概是本来就温和的人加上了一个阳光滤镜一样。

    随后我们又继续谈论起了祖宗问题,谈论到爷爷辈、爷爷的父亲辈时发现取名的辈分仍是一样,但是却没有除此之外的关联了——我家世世代代就住在城南那一片,乡里的很多熟人也是四代五代六代之前是一家的。而钟逸飞家里改革开放前都还在外省,九十年代才搬到这个县城。两边又都没有家谱,无法对上从哪一辈开始的亲戚

    “或许几百年前是一家吧。”我开玩笑说。

    “你是不是很喜欢王家卫的电影?”钟逸飞又问。

    “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觉得有些惊喜,毕竟连知淇都不知道,钟逸飞看个作文居然发掘出祖上的亲戚关系和我的电影爱好了。

    “因为里面有重庆森林台词啊,这一段写的也有点王家卫台词的感觉。”新同学翻出来一篇作文,是我高一时写的,标题用的就是《东邪西毒》的英文名:时间的灰烬。

    “那个只是模仿一下啦,”我玩笑说:“不过我确实喜欢王家卫的电影,前段时间才看了春光乍泄。”

    “在学校吗,学校不是不允许带手机吗?”新同学带着玩味的表情笑着问。

    “我用超能力看的你信不信?”我也回问。

    这时钟若飞已经回教室了,听到我的话吐槽说:“你用超能力能不能看点别的?”。此时他正好带着一本《电影画报》的杂志,于是坐下来说:“逸飞很喜欢电影吗,一起聊?你喜欢什么电影?”

    “你什么时候跟人家这么熟管人家叫逸飞了?”我打岔说,长枫和新同学离得近天天说话我信,钟若飞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人交谈过。

    “我们男生的事情你问那么多,寝室里熟悉咯。”钟若飞反问。一向喜欢BL题材的知淇听到这话瞬间兴奋的转过来问:

    “你们寝室里怎么熟悉的?好好跟我讲,我想听听。”

    钟若飞无语,接着班长的话继续:“就是你想的那种方式熟悉的,行了吧?不要打扰我们,我们在和新同学讨论电影艺术呢。”

    “那我也要听,是什么电影?钟逸飞你喜欢什么电影?”知淇问。

    “我吗?最近的话在看黑泽明。”

    “这是哪个年代的电影了?”钟若飞诧异。

    “那你讨论个der的电影,走开。”知淇吐槽他。

    钟逸飞看样子品味没有辜负长相,居然喜欢这么艺术的,我接话说:“不愧是博学的专家,黑泽明我只看过七武士”

    “如果你觉得七武士不错也可以看看用心棒和春三十郎。”

    “我感觉都是黑白片,同时代我更喜欢希区柯克”

    “因为喜欢悬疑吗?”

    “他的电影故事讲的都很有意思,你如果有空倒是可以看看惊魂记。”

    “阿加莎的改编也不错,之前我和逸姿在寝室一起看过尼罗河上的惨案的电影。”

    。。。。。。

    钟若飞旁听着三人关于不知道哪个时代的电影的讨论,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格格不入的黑猩猩在听什么艺术家之间的交流,插口说:“怎么都是好早之前的电影了,不应该讨论一点新的吗?”

    “新电影都还没看呢,怎么讨论?”知淇回道。

    钟若飞又问我:“你之前不是因为喜欢金城武才去看的重庆森林吗,怎么刚刚变成喜欢王家卫了?”

    “看完了喜欢王家卫不行吗?”

    “所以你不看二十一世纪的电影吗?”

    “你还是去跟你学妹一起看新电影吧。”

    “学妹太多了不好一起看电影。”

    钟逸飞和知淇互相一笑,起身说“要上课了,该准备下一节课了。”

    我倒是还有点已有不舍,毕竟难得找到一个跟我一样喜欢看过时电影的人,知淇的要求是至少得是70年代后的。也许这就是人生吧,就像我在作文里写的:上一刻我因为一个机缘巧合和一个陌生人畅聊300句话,但下一刻我们不再会有任何联系。

    “不过,”钟若飞继续说:“其实我看过2046,王家卫的电影”

    “我也看过,”

    “我没看懂,”

    “我也没看懂,”

    我看着钟若飞,忽然笑了起来“你为什么会去找王家卫的电影看啊?”

    “不为什么,因为我也很文艺。”

    “不觉得。”

    钟若飞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班主任王老师已经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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