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登山

    期中考试之后,我最盼望的事情就是秋游。因为国庆节到元旦节之间漫长无假期,也就秋游值得期待。一中春游一般是安排个有花看的地方,秋游则哪儿都行。高一时学校安排去了个大型博物馆,高二时则是去都江堰看古代水利工程。

    不止我很期待,老王也很期待,主动在语文课上聊说已经定了下周秋游去青城山,她揣测学校希望大家去那儿烧香拜佛祈祷一下明年高考。且不说这不符合唯物主义,青城山是个道教圣地去那儿拜佛干嘛?

    尽管只是为期一天的秋游,大家还是准备了充足的物资(指各种零食饮料),秋游日期是周三,为了让孩子能在山上吃上相对新鲜的卤菜,还有家长周二晚上来千里送菜。我和知淇是那种只有食物摆到面前了才知道想吃啥的人,因此就去学校超市买了点薯片饼干,再买两瓶矿泉水完事儿。

    周三早上,教室中毫无学习的气息,要么是在盘点带的吃的,要么是趁着老师没来赶紧开一把游戏(仅限秋游当天特许带手机,结束后要收上去)。当教室的喧闹值达到一定程度时,王老师便会突然出现,然后用怒不可遏的声音大喝:

    “是不是等不及要秋游了!教室里现在闹麻了!期中考太好了是吧!书拿出来,早读!”

    王老师体格其实很娇小,但班主任自带两米八气场。在王老师机关枪一样的话语攻击下,不管多高大的学生也得老老实实拿出书本来,老老实实早读。

    教室内,学生大声朗读着《滕王阁序》,教室外,其他班的同学三三两两说笑出行,顺便用诧异的眼神看我们这个秋游早上还早读的班级。这个时候就体现出班级教室在一楼的坏处了:全校都知道你们班被老师惩罚了。

    七点五十,外面的人成群结队,我们班仍然稳坐泰山,读屈原的《离骚》,不得不说,这篇课文是真的漫长。

    七点五十五,估计是看学生们的忍耐已经达到极限,王老师轻飘飘一句“出去集合。”教室稍微起来一点噪声,王老师表情又恢复严肃:“是不是还想再读一会儿?安安静静地出去排队。”

    八点二十,登上本班的大巴车。

    八点四十,大巴车发动机启动,出发。

    十点,大巴车发动机停火,下车。我们以为会是开到山脚下,可下来发现四周还挺平坦,只是停车的地方。等不及大部队通知,许予谦几个就随意选了个看起来像是上山的路,后面的人误以为他们是有了可靠的消息才走的这么坚定,于是也跟着一路同行,就这样走出去几十米,王老师才赶紧过来通知:“走错了走错了叫他们回来,这边才是上山的路!”

    绕过一个小坡,走过一个古色古香的小拱桥,再沿着一条田间小径穿过农田,走到了宽阔的柏油路上,这条路才是通往山门的大路。走到山门下,先不急着进去,大家一起拍个合照,进了山门再拍个大合照,然后才自由出发。

    此刻青城山山脚下和山上漫山遍野都是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看起来像是一中学生在攻占青城山。

    我和知淇开始时跟着班级一起走,走着走着一个班就分散的不知道多少块儿了。四周一望,一个本班的也找不出,眼前的岔路也让人为难:哪一条才是上山的路呢?

    “左边吧,错了再转回来。”

    知淇的提议让我们两个走上了一条连人都没有的道路,风景的确优美,流泉飞瀑、小桥野花应有尽有。只是路越走越寂静。

    “前面道观我们进去问问,要是错了就往回走吧。”

    “你过去吧我感觉我走不动了。”

    忘了知淇是爆发型选手不是耐力型选手,今天爬山估计有的她难受了。我便一路小跑过去,还没进道观,里面居然走出来了苏长枫和钟逸飞。

    “你和班长也走错路到这儿了?”钟逸飞瞬间搞懂状况,不等我问就说:“我们刚刚进去问了,这条路上不了山,一起原路返回吧。”

    原路返回时,钟逸飞调侃:

    “你和班长是不是也觉得这条路像是上山的路,所以选了这一条。”

    “是的,另一条看起来明明是下坡的。”

    “这算是某种哲学思想吗,看起来像是上坡的路反而到达不了目的地。”

    “可惜这里是南方,绿色的树林里分出了两条路。”

    “Two roads diverged in a yellow wood, and sorry I could not travel both.”钟逸飞随口念了起来。

    “未选择的路的英文版是这样的?”这首诗是我们初中时学的,当时记得还要求全文背诵了,今天第一次从钟逸飞这里知道了英语原文。

    “我也是高中时才知道的,高一时我还能背诵下来英文原版,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厉害。”我对钟逸飞的钦佩之情又上了一个台阶,该说是市中的教育质量高呢,还是说钟逸飞的确是文艺气息拉满的少年,什么典故都知道,还有空去背诵诗歌的英文原版。不过要论聪明应该还是钟若飞更聪明吧?

    “走不动了,休息一下好不好?”知淇在后面站着,喘着气请求。

    我和钟逸飞此时正满腔热血,苏长枫更是拿出了登山家一样的气魄誓要一口气到底,都不太想等待,苏长枫找了个理由:

    “班长我在前面慢慢走,你快点跟上来”就继续上山了。我和钟逸飞则稍微放缓速度,保证出现在知淇看得见的范围内,以免她落了单。我们四个现在又像是之前留校学习一样,四人分出了三个阶段。长枫在最前面探路,我和钟逸飞中间承上启下,知淇在最后苦苦跟上。

    这一路可谓是峰回路转,时而平坦时而陡峭,有时在松竹之间钻过,有时又是头顶烈日。有一段路,右边是悬崖,左边是一个大石壁。知淇开始还尽力跟着,后面就慢慢离的远了。我和钟逸飞看到后面没有班长的身影了,便停下来等一等她,顺便叫前面的长枫也停一下。

    “前面,前面那个道观。”知淇如获至宝地大喊:“我们在道观歇息一下吧,你们不饿我还饿呢。”

    长枫此时还完全不想休息,围着道观转圈欣赏建筑风采。我和钟逸飞礼貌性地陪着知淇坐下休息,知淇则如同人生放空一样,茫然地喝水,看着树林和山峦发呆,隔了一会儿才抱怨出来:

    “你们三个倒好,一路走一路休息,我才是那个一直不停一直在追赶的人。”

    “你走快点不就行了。”

    “苏长枫你好意思说,你那么高,我就算腿甩得跟风火轮一样也追不上你。”知淇此时打量了我们三个,懊悔说:

    “我就不该跟你们一起走,你们三个太高了步子也大,早知道我去找巧慧算了。”

    “行吧行吧听班长的休息。”长枫终于坐下来,开始吃东西,但没吃两口,我们四个就一起站起来,对迎面走来的人恭恭敬敬地喊:

    “吴老师好!”

    “你们四个挺舒服,坐在这里吃东西。”一听此言,我们马上闪开,让出长凳,吴老师却不以为意,“不用,坐下,休息你们的。”

    吴老师的外套已经脱下来系在腰上,相机挂在脖子上,见我们又不坐又不站的样子,调侃说“叫你们坐就坐,不要显得吴老师像是什么又凶又恶的人一样。钟逸姿,过来。”

    叫我作甚?

    “过来点,”吴老师把他的相机递给我,“待会儿按一下这个快门键,给吴老师拍一张。”

    我接过他这个一看就很贵的相机,还挺死沉的,长期挂脖子上居然也不觉得累。吴老师选了个向阳的地方,摆出个随意的游客照姿势,我连按几下快门,过去将相机还给他。

    “吴老师要吃薯片吗?”知淇忽然冒出来一句。

    “不了,我还得去前面抓我们班的那些人呢。”说着,吴老师又举起相机,给我们四个也来了一张抓拍。

    休息完毕,即刻出发。苏长枫仍旧跟发动机加满油一样冲劲儿十足,知淇也如刚才一样,不一会儿就落在了后面,我们休息时她追赶,距离差不多接近了我们继续起步,然后知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追赶。

    当看到山顶的高塔时,我们顿时兴奋起来。虽在陡峭处,虽地面湿滑,但直觉告诉我们,那个高塔就是山顶,而且现在就在我们眼前。只是上山时总会遇到一个骗局:看起来近在眼前,行动起来越愈来愈远。这个高塔,我们第一次看就觉得已经快到顶了,就差一小节路了。走过很多个“一小节路”后,高塔还是悬在头顶,并没有丝毫亲近。山路九曲十八弯,也许看起来高度差不大,但路程确可以扩大好几倍甚至几十倍。譬如此处,我们所在的路左边就是一大面岩石,往上看顺着岩石爬上去就是高塔了,但只能由山路带领着往前走,就算这条路远了点。

    走到阴凉处,钟逸飞问:

    “吴老师之前上课说起过什么初中部,一中有附属初中?”

    “当然,班里大部分都是初中部那边的英才班直升上来的,少部分像徐步闲和巧慧则是初中的普通班,靠着成绩考上来的。”

    “那你呢?你好像和钟若飞班长他们不是初中同学?”

    “我是独一无二的从乡村学校考上来的。”我略微有点得意的回忆往事:

    “初三时招生老师打电话叫过去面谈,当时我老爹高兴的生意也不管了,着急忙慌的送我去。没想到那个招生的老师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什么本来只想要附属初中的学生的,外校来的压力太大跟不上云云,迫于教育局压力才招收我这个外校的。”

    钟逸飞忍不住笑道:“招生老师对着未来学生搞这种PUA的意义何在?”

    “而且是无意义的PUA,”我补充说:“中考我是全县三十二名,完全有资格进这个班,根本用不着他们施舍的模样。后面吴老师上课还说什么附属初中教育质量更高附中过来的孩子潜力大,乡镇的孩子学习往往是笨办法。”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很长一段时间,老师们似乎都觉得我后劲跟不上迟早要掉队。高中刚开学时,各科老师有意无意私下和我强调说:高中学科难可能跟不上。甚至第一次月考后,明明我才是化学单科第一,课堂上吴老师却讲什么还是附中的孩子聪明一点就透。大家听了老师的话都一笑了之,唯独我这个乡村初中考上来的觉得听着怪怪的。

    这些话我之前没在班里讲过,因为大家都对母校有着强烈的认同感,但钟逸飞可以谈一下,因为他和我一样,对附属初中没有什么感情。

    钟逸飞微笑着说:“那像我这种条件差到来复读的更是羞愧难当的。”

    “不知道吴老师有没有后悔不收你,”我对他开起了玩笑,“不然他就能多一个985的好学生了。”

    “他要是收了那后悔的可能就是我了,”钟逸飞突然有点严肃的说:

    “我觉得吴老师也许应该给你道个歉,他作为班级的教室,工作是教书育人,不能把学生按是不是附中的来划分,更不应该说乡村中学学生笨。”

    “反正都是往昔事情了。”到了高二,已经没有老师认为我会跟不上学习掉队了,吴老师更是没法再说乡村中学的孩子笨办法学习了,因为那会儿我常考化学单科第一,虽然我不喜欢化学。

    “那是因为你足够优秀,所以这些话看起来只觉得讽刺,”钟逸飞严肃的说:“如果换成一个条件确实不太行的学生,本来就学的辛苦,还要被老师打击,那对学生而言也太灾难了。”

    “这我倒是没有想到,只是觉得明明这些老师说的话莫名其妙,没有考虑过这还是个挺严肃的事情。”

    “也许确实没那么严肃,也许只是我的学生视角,现在的我只庆幸没有去那位吴老师的班级。”

    “我也庆幸,要不然我就没法认识你了。”我对他开玩笑说。

    “Me t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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