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当路途遥远艰难到连长枫也忍不住想要休息时,道路总算变得开阔了,绕过一个小门,居然进了个道观。自上山来,路上一直算是清幽寂静,到此处才算上热闹。道观前的小广场上有卖狼牙土豆等小吃的,也可以遇上不少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

    我们四人往里面走去,但见一个开阔的小平地,地面平整干净,小院落里也是古树苍苍,还有用石龟驮着的碑,碑上的字是草书写的,写的挺好,就是看不懂写的什么。路边的牌子告诉我们,此处海拔一千二百四十米,负离子含量很高,宜大口呼吸。

    知淇找了个石头围栏坐下来休息,我们则四处找寻适合拍点风景照片的地方。可惜手机拍照确实不行,照片上只看得见近处的树木和远处的山,根本反映不出山高路长。

    走完对面那个不短的石梯,再过一重门,我们心心念念了一路的高塔终于出现在了眼前。此时知淇的目光却被四周围栏上挂满的一把又一把的锁吸引。

    “逸姿逸姿,要不我们也刻一把?”

    “我是个虔诚的唯物主义者,不刻。”

    “班长我们一起去刻。”苏长枫和知淇一起去了刻字摊询问价格样式。等待师傅刻字的时间,知淇还去了栏杆上,寻找是否能找到熟人的锁。

    “逸姿赶紧过来,”她指着一把很新的锁给我看,是个同心锁,中间是“永结同心”,旁边则是安之和许予谦的名字。其他锁大部分则是刻的学业顺利。

    “你和长枫刻的是什么?”

    “我的是学业有成,长枫是家人安康。”

    “班长,你的锁刻好了。”苏长枫带着两把锁过来,和知淇一起去找个好地段挂锁。

    等二人走后,钟逸飞开玩笑说:“如果他们一把一把地找,说不定能找到我今年上半年挂在这里的锁。”

    “也是高中春游?”

    “不是,是家里旅游,春季开学前,家长带着我来这里,给我也刻了把学业锁,不过看来我不够虔诚。”

    “当时拍照了吗?要是拍了也许能按照方位找找看。”

    “应该是拍了,”钟逸飞拿出手机,翻起了相册,翻到后递给我看,当时还是冬天,他穿着黑色的羽绒服,站在围栏旁边,用手托着自己刚刚挂好的锁。从照片看应该是那边稍微偏的地方,我便和他一起去找找看。

    既然是冬天挂的,那锁看起来应该稍微发黄,但不至于太旧。我们尽量翻找,将看起来半新不旧的翻出来,可是能翻到的大部分都是春天以后的了。这里香火旺盛,一把锁挂上去,没多久就被埋没,再加上气候冬雪下雨,这些锁逐渐生锈,和别的锁粘连在一起,更加无法查看。

    “算啦,”他释然的说:“找不到才是正常的,你仔细手,这些都是生锈的,不要被划伤。”

    “虽然我不参与这一类祈福活动,但不得不说当时的你还挺端正可爱的。”

    照片里的那天和今天的天气都挺晴朗,挂锁也只是增添一份回忆。钟若飞开玩笑说:

    “好久没人说我可爱了,我印象中上一次有人说我可爱好像还是初中时。”

    “能否看看?”

    “当然。”钟若飞递给我手机,一张几个小孩儿的合照,我一眼认出来皮肤最白的那个是他。初中时的钟逸飞长相与名字十分的不搭,脸圆圆的白白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头发有点长,拿个网球拍就能cos网球王子了。

    “你是怎么从圆脸长成今天长脸的?”

    “长着长着就被生活的引力拉长了脸吧,你呢?据说女生初高中变化不会很大。”

    “我自我感觉变化不是很大,我手机上没有我初中的照片,下周带给你吧,礼尚往来。”

    钟逸飞和我继续往上走,边走边讲起了他的高中生活:

    “其实有时候,我还挺希望在我入学高中时有个招生老师PUA我一下,让我不要进当初的班级。”

    “你当初的班级氛围不好?”

    他看了眼上面的塔,说:“生活上氛围很好,同学都是很好的人,但学习上就对我不是很友好了。之前没说过,其实我在市二中读的也是尖子班,我们班好几个连高考都不参加直接报送,或者家境好出国的。”

    “太优秀了吧!”我不禁发出由衷的赞叹,市二中在全省也称得上第一梯队的知名高中,而钟逸飞居然能进市二中的尖子班,如果他高考不是因为突发疾病,估计随便也能上个知名大学了。

    “都是虚名,实际上我在里面,就像你那位招生老师说的一样,压力太大跟不上。初中时我也常常考第一,中考还为自己的成绩沾沾自喜过,但是到了二中,我就只是中下水平了。”

    “尖子班里的中下水平。”我帮他强调,虽然现在的他也不需要这样的安慰的话语了。一中是县城中学,生源也好师资也好,无法与省级的高中相比。

    “说出来不怕你这个唯物主义者笑话,”钟逸飞又恢复他一贯的谦和表情,“我高中有段时候天天拜孔子像,每天早上去教室上课前偷偷拜一拜,希望能通过这种方式考好一点。”

    “奏效吗?如果奏效你现在也可以,一中也有孔子像。”

    “心理上奏效,后面名次没提升,但我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其实类似的故事之前钟若飞也和我讲过,不过主角是他的另一位好兄弟:当年一中附属初中的第一名。钟若飞谈起那位同学时满是赞叹,可附属初中的第一名到了市七中火箭班,第一天就发现自己是班里中考分倒数第一,第一学期结束回来时,十五岁的人喝着啤酒和钟若飞诉说压力太大,喝完酒打开数学竞赛书拉着钟若飞一起学习。

    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跟好学生玩儿,这么看来,如果周围的孩子都太“好”了,那对孩子而言搞不好会是一种精神上的负担。但也许确实有提升?至少钟逸飞在二中也算见识了更广阔的可能性。

    知淇和长枫挂完锁就快步追上我们。原来这个塔叫做老君阁,不允许进去也不允许攀登。在山下我还想着登上塔顶一览众山小。外面有一个大香炉,香火旺盛,稍微有点呛,我们便绕着塔看风景。

    四周的山郁郁葱葱,偶尔有一两棵树变成红色或者黄色。老君阁周围站了一圈一中的学生,蓝白色的校服和山上的风景相得益彰。下了高台,我们又一次遇到了吴老师。

    “不让吴老师给你们拍一张游客照吗?”吴老师端着相机问,估计是没能成功抓住一班的学生,拿我们凑凑数。给老师当照片主角挺麻烦,身姿要板正严肃,表情又要体现出青春洋溢和喜悦,主打一个表情和姿态各顾各的,赶紧拍完走人。

    下了山,回到原来的小院,找了棵大树下坐着休息,此时场地上聚集了不少一中的学生。直到此时,我们才终于遇到了本班的同学。

    “你们四个是才到这里还是已经下山了?”冯葳过来问,顺便坐在长枫旁边暂时歇个脚。

    “他们三个,简直像是有鬼在后面撵一样。”知淇抱怨说:“爬那么快不知为了什么,现在也不过才十二点而已。这一路说不定错过了多少风景呢。”

    “那下山时再慢慢看不就行啦,吃东西都堵不住你的嘴。”我将薯片塞进知淇嘴里,转移一下她注意力。

    “风景如何?”钟若飞也过来,坐在我旁边开始喝水。

    “绝佳。”

    “那要不一起再上去看看?”

    “吴老师在上面呢,以及小杜呢?他怎么没跟着你们一起。”

    “他和谦哥在那边跟人准备打牌呢。”钟若飞指了指。

    “陌生人也敢一起打?钱太多没地方花?”

    “一起去看看?”

    “走。”

    钟若飞带我走到旁边一个小茶馆里,进到里面一个树荫严密挡住的角落。这帮人说糊涂吧,人家知道找个好地段,还知道把校服外套脱了假装社会人;说聪明吧又实在算不上:今天那么多教务老师就在附近呢,况且一个个背着书包穿着校服裤子,长得又是青年人体格,眼神就跟社会人不一样,脱校服外套的行为纯粹欲盖弥彰。店家更牛,允许高中生来打牌。

    “小杜不是一向只打机麻的吗?怎么这会儿跟人打起了手搓?”我一边调侃,一边观察另外三人。

    “这儿条件太差,钟大优等生要不也来打两盘?”

    “不是很懂。”

    小杜自信满满的打牌,但牌技明显一般,还得靠着谦哥在后面提醒他碰牌和胡哪张。小杜对面的人虽然也是学生,但洗牌扔色子上还挺有技术:搓牌搓了几圈,四张六筒全都在手里,待会儿只要扔色子扔个九,而且得是三六九,起手就能一杠。

    近几年来,机麻的流行让一些洗牌技术失去了用武之地,这些洗盒子牌的手法我爹空闲时给我演练过(没错我爹连这个也跟我讲),没想到今天会在高中生的牌桌上见到。

    “我去小杜你这把手气牛皮啊。”许予谦在后面发出感叹,我凑近一看,小杜这新手运气真的离谱,摸起来就十一张条子。这算是新手保护期太强,还是说这在人家高手的预料之内?

    我将钟若飞拉出角落,对他说:“你想办法叫小杜起来,他跟对面的不是一个水平的。”

    “他这把手气明明挺好,还有谦哥给他指挥。”

    “对面洗的是盒子牌,待会儿不出意外小杜对家能胡个杠上花,小杜的清胡胡不了,对面也要条子,他这把少说三四十得搭进去。”

    “你连这都能看出来?我马上进去。”

    “就说吴老师要过来了,剩下那几个绝对不敢再打了。”

    这会儿抬出老王来小杜不一定听,但抬出吴老师来这四个悄悄搓麻的学生一定会收手,毕竟吴老师是年级主任,说话绝对算话。

    没过多久,四个学生就先后从角落出来,小杜走的最慢还要给牌钱,然后钱没带够,在那儿跟钟若飞兑零钱。

    小杜对面的学生走出来,跟在我旁边问我:“刚才你同学叫你钟大优等生?看来不仅是优等生还是个大美女嘛,要不讨论一下麻将?”

    “不懂,完全不会麻将。”我推脱说,顺便往外挪动了一下,远离这位同学。

    他却进一步靠过来,还语气轻佻的问:“要不加个好友认识一下?别这么深藏不露呀。”

    “没带手机不好意思”我不想再和他说话,快步回到休息的地方和同学汇合。

    “小杜真过去打牌了?”知淇问。

    “已经出来了,钟若飞吓唬说吴老师快来了。”

    “这好像不算吓唬,”钟逸飞指了指后面的台阶,“这会儿在那儿拍照呢,待会儿说不定就进茶馆了。”

    这四位学生真该感谢一下钟若飞,不然吴老师就需要在校外开展一下教务行政工作了。都高三了还挨批评处分实在不值当。

    休息够了,我们决定开始下山。与此平台相连的路有好几条,苏长枫发表豪言壮语:

    “要是今天时间够,我们该把每一条路都走一遍。”然后立刻被知淇怼:

    “你要不要再到后山去把青城后山也走一遭?以后你们几个体力好的慢慢约爬山,我还是躺在家里看手机比较合适。”

    知淇说着又揉了一下自己的腿:“希望明天下楼上楼别太难受,今天我走太多了,还跟着你们仨走的飞快。”

    我们运气其实还挺好,上山时阴差阳错走了小道,一路清幽,看野花飞瀑,下山时走路正路,又看到山里的各种洞天福地,以及池水青青的一个小湖,湖上还有一段曲折的小桥,走过曲桥,便从一个山脚到了另一个山脚,头上不时有树枝挡着,要人不得不弯腰。上山时知淇一路喊累,下山终于有心情拍照留念了。

    一直到山脚下,我们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走上岔路的。

    沿着山门外的大路往回走,从行道树之间穿到那条田间小路上,重新走过拱桥,巴士已经等着大家了。此时已经是夕阳西下,阳光透过车上窗帘的缝隙照进车内,给大家的头发也染上了一层好看的光芒。

    来的路上大家干劲十足,回去的路上昏昏沉沉,等下高速时我突然醒来,发现一车人都睡得安稳香甜。

    回了教室,王老师先是督促大家赶紧手机关机上交,然后晚自习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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