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老人

    天池宫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正茫然间,副掌门袁深半躺在地上道:“我身受重伤,动弹不得,傅青云,你带人跟上掌门,别叫这帮贼人趁乱偷袭。”傅青云应道后,便带着众弟子走出了大殿。

    众人方才出了大殿,天空中登时乌云密布,瞬间这天空便黑如暗夜,眼看马上便要下起大雨。

    天池老人缓步向天池宫西边而去,书生紧随其后,身后周义、岳英及天池宫众弟子也皆跟在身后,不知天池老人欲往何处,想要作甚,不敢越前半步。

    天池老人抱着苏凌的尸体走了约有一柱香时分,黑暗的空中突然一道闪电飞过,登时天空便如白昼,照在天池老人那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上去有些狰狞,一瞬间又回归黑暗。片刻,嘎啦啦一个响雷在空中炸开,那长白山巅高耸入云,这个响雷便仿佛在身前炸开一般,声音大到足令众人周身一颤。而天池老人心中悲伤,仍是面无表情,缓步前行。

    片刻,天上便落下了倾盆大雨,仿佛也在为苏凌之死而悲伤,雨如倾注只瞬间便将众人打湿,打在天池老人脸上,与泪水混在一起从脸上流下。

    约莫走了有半个时辰,天池老人抱着苏凌来到天池宫西边玉柱峰下停住了脚步。

    这玉柱峰峰顶五峰簇拥,状若玉柱,有赖以擎天之感,自天池派立派以来,一直是天池宫门人埋骨之地。虽说是埋骨之地,然天池派在此立派也只二十多年时间,所以在此埋骨的门人也不多,前后加起来,也不足十位。

    天池老人将苏凌尸首缓缓放在地上,走到旁边一座墓碑前站定身子。书生在天池老人身后向前望云,见这墓碑上书“爱妻欧阳氏星莹埋香之地”便明白,这应当是天池老人妻子的墓。

    天池老人喃喃地道:“星莹,我找到我们的女儿了,只是,只是我却错手杀了她,我对不住你们娘两,当年若不是我一味追求武学最高境界,也不会使你离开我,也不会让凌儿跟着你流落江湖,如今父女相对却仍不自知,错手将她打死,若不是凌儿拿出当年你家传的玉佩,至死我也不会知道她便是我们的女儿,星莹,我欧阳旭今生对你不住,来生愿与你再续夫妻之缘,定要补偿你今生所失。你为何不将凌儿的身世告诉她呢?她若知道自己的身世,便不会跟随我的仇人来找我麻烦,我也就不会错手将他打死。”

    书生这才明白之前苏凌所说,原来苏凌的师父便是他的亲生娘亲,而她的亲生父亲便是这天池老人,但仍不明白的是为何好好的夫妻二人,要分崩离析各自生活,让苏凌从小便失去父亲。

    天池老人伏在妻子墓前,痛哭流涕一一数落自己的不是,如何对不起苏星莹,边说边扶摸着苏星莹的墓碑,悔不当初。

    天池老人说完又跪在其亡妻墓旁徒手刨土,一把一把将土刨开,而这土被雨水浸后,已松软如泥,天池老人刨起来虽不费多少功夫,但天池老人仍慢慢地跪在地上刨。身后傅青云见师父,如此痛苦地刨土,也知道他想要刨一个坑,将女儿葬在此处,便走上前去一同跪在苏星莹墓前,伸手帮天池老人刨坑。天池老人见有人过来,一把将傅青云推开,大喝道:“不用你,给我滚开。”傅青云吓得忙向后退开,与众弟子退在一旁,再不敢作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天池老人当真徒手刨出一个大坑,而后将苏凌抱起放到坑中。而此时苏凌的尸体已然被雨水浸透,脸上尽是雨水,天池老人不忍心自己的女儿被雨水浸泡,慢慢将她脸颊上的雨水拭去,然而在此大雨之下,刚刚擦拭干净的面颊,瞬间又被雨水打湿。

    天池老人此时仍不相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已死,呆呆地望着苏凌,喃喃地叫道:“凌儿,凌儿,你醒醒啊,这里雨太大了,你别睡了,咱们回房睡吧。”说到最后已然泣不成声。缓缓抓起一抔土,伸到苏凌身上松开手洒了下去。

    就这样一把一把一把地将土洒到苏凌尸体之上,而天池老人的手也是颤抖不已,直过了半晌,洒下的土还未盖过苏凌半身。书生再也忍不住悲伤,想要上前与天池老人一同掩埋苏凌,身子刚要向前行,便被身后周义抓住肩头,书生回过头去,周义见他眼圈通红,面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心中也有些酸楚,便仍强忍着悲伤道:“不要过去了,毕竟是苏谷主的亲生父亲,还是让他自己来吧。”书生用力地点了点头,便回过头去,不再作声。

    天池老人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将苏凌整个尸身埋入黄土,只露出那一张俊美的脸庞。天池老人捧起一抔土举到苏凌脸上,却无论如何也不忍松开手,将土洒到苏凌脸上,直眼睁睁地看着苏凌愣神。

    天池老人正望着坑中苏凌的脸发呆,天空又是一个响雷,天池老人被这响雷一惊,手中土忽然掉落,将苏凌的脸全部遮住了。天池老人忙扑上去,拭去苏凌脸上的泥土,但因泥土夹着雨水,越擦越脏,直令天池老人不停地擦,不停地喊:“凌儿,凌儿,对不起,对不起,我把你弄脏了,我给你擦干将,我给你擦干净。你不要生爹的气好吗?”周义走上前去伸手抓住天池老人肩头,道:“欧阳旭,苏谷主已经死了,逝者已去,莫要再如此了。”天池老人忽然被抓住,身体不断颤抖,泪水伴着雨水从脸颊下落下。

    身后天池宫众弟子也齐附和道:“是啊,师父,弟子请师父节哀顺变。”

    书生见到天池老人如此的伤心,此时脑中思绪万千,不知为何苏凌突然多了一个父亲,而这人正是自己要对付的人。自去年与苏凌在女儿谷中相遇,这中间发生的种种仍历历在目,苏凌救过自己的性命,帮自己在万毒谷智取解药,助自己成为了武林盟主,一切的一切全都离不开她的帮助,虽然苏凌死前才吐露真情,但书生早也感觉到苏凌对他有情,只是书生向来在感情方面有些迟钝。而此时苏凌已逝去,自己也觉对不起她,自相识以来,自己给苏凌带来得只有麻烦,若苏凌不与自己来这长白山,而仍在女儿谷中修行,也不会枉自送了性命。想到此处,书生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低头放声痛哭。

    岳英见书生如此伤心,轻轻走到书生身旁,缓缓抱住书生,在他耳边轻声道:“书生哥,苏凌姐死了,我们都很伤心,你千万要挺住,其实我早就看出来苏凌姐对你有情有义,今后苏凌姐不在了,你要节哀顺变。”书生虽感觉到岳英抱住他,也听到岳英这话,但伤心感至深,仍兀自痛哭。周义看到此情形也是不住地摇头叹息。

    天池老人终于下定决心般将余下黄土填到坑中,将苏凌埋葬。随后头也不回的大声道:“都给我回去,谁还在这里休怪我不客气!”天池宫众弟子见掌门下令,齐拱手向掌门告辞离开。

    周义此时走上前来,拍了拍书生肩头道:“咱们也先走吧。”未等书生答话,天池老人便抬头冲着周义与书生怒色道:“周义你先走,我有话要问这小子!”周义踌躇半晌,应道:“好,不过你休要伤害他,若让我知道你伤害于他,我定叫你天池宫鸡犬不宁。”随即转身对岳英道:“岳姑娘,咱们先回去吧,他二人怕是有话要说。”岳英抬起头来担心道:“可是,可是留书生哥一人在这里,我担心,我担心……”她本想说担心天池老人会加害书生,可这时也不知怎地,只觉天池老人也是可怜之人,这话却到嘴边,说不出来。

    周义道:“不用担心,那老头现在怕是也没心情为难你的书生哥,咱们先离开吧。”岳英也觉天池老人以目前情形来看,并不会加害书生,便站起身来低声对书生道:“书生哥,我先走了,在天池宫等你。”说罢便转身与周义去了天池宫。

    天池老人见众人都已离开,便开口道:“你跟凌儿什么关系?是如何认识她的?为何你们要上天池宫来找我麻烦?”书生抬头望了望天池老人,已不似先前见他时那般威严,倒似一位寻常父亲,心下也是不忍,便将他自己如何被崔见文等人追杀,如何掉入女儿谷被苏凌所救,又如何与苏凌去万毒谷取解药等事一一向天池老人道来。

    天池老人听着书生讲述苏凌的往事,心中的酸楚更增不少,直到听完书生讲完,长叹了一口气,道:“凌儿这苦命的孩子啊,我对不住她,现在想要偿还也无法偿还了。”书生问道:“倒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是苏姐姐的父样?”

    天池老人抬头望了望天,此时天空仍雨如倾注,直打得天池老人双目难睁,道:“大金国一直奉长白山为神山,每年都会在此祭天、祭山。二十多年前,我天池派还不叫天池派,我们唤凌宵派,当时掌门是我师傅苦行老人袁正,我的武功修为不是师傅门下弟子最高的,但论治理帮派,师傅也总是与我相商,便让我觉得未来掌门人一定是传给我的。那时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已开始欲图中原及西辽土地,于长白山顶私下与我见面……”

    那一日,长白山巅天池旁,大雪飘摇,缓缓落下,欧阳旭踏上长白山顶时,见到完颜阿骨打已经站在崖边等候。

    欧阳旭走上前去见礼:“小人见过大金国皇帝陛下。”完颜阿骨打回过身来笑着道:“不必多礼了,欧阳先生,你可知寡人今日特意于这长白山之巅约你相见,有何事吗?”

    欧阳旭道:“前几日听师父提起过,想要招安我们凌宵派,为大金国平定西辽以及未来南征大宋出力,可是为此事?”

    完颜阿骨打笑着道:“不错,不过,你师父年事已高,老糊涂了,竟然拒绝我。”欧阳旭道:“既然我师父已经拒绝陛下了,陛下再找我也是徒劳。”

    完颜阿骨打道:“我完颜阿骨打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我知道,我要的东西你一定会给我的。”

    欧阳旭道:“看来你这次要失望了,我只是师父的弟子,你想要的东西在我这里怕是得不到了。”

    完颜阿骨打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我能找你,我便知道一定会成功的,你先莫着急回绝我,先听听我开出的条件,以及我能提供的方法,你再考虑也不迟。”

    欧阳旭道:“好,那在下便洗耳恭听。”

    完颜阿骨打停顿了下,道:“欧阳先生,寡人有意推举你为凌宵派掌门人,不知先生是否有兴趣执掌凌宵派呢?”

    欧阳旭一听大惊失色道:“陛下,你在胡说什么?我何得何能可以成为凌宵派掌门人,几个师兄弟当中,我武功也不算最高,师父怎么可能将掌门之位传于我!”

    完颜阿骨打仍是面带微笑地道:“欧阳先生不要妄自菲薄了,据我所知门派之中的事务打理,一直是你在帮着袁掌门,论武功可能你真的算不上是最佳人选,但论才智你便是首当其冲了。”

    欧阳旭摆摆手:“陛下太抬举在下了。”完颜阿骨打见状又问:“你知道我为何选在这长白山山顶与你相见吗?”欧阳旭摇头不知。

    完颜阿骨打盯着欧阳旭:“此处远离喧嚣,也不会有第三个人打扰,所以欧阳先生,我希望我们能坦诚相待,你难道真的没想过要执掌凌宵宫吗?”

    欧阳旭听后,眉头微蹙,低头沉思,片刻后似是下定决定一般道:“好,陛下你待如何推举我成为凌宵派掌门?”

    完颜阿骨打道:“你只要收买一个人,此事可成。”欧阳旭忽然想到这人便道:“你是说袁深?”完颜阿骨打笑着道:“欧阳先生果然没令我失望,正是袁深。袁正现如今身体每况愈下,相信很快便会撒手人寰,而依照你们凌宵派的规据,他一定会提前令门下弟子比武选出一位可以接掌门派的掌门人,你只要在这之前将这包东西交给他,怂恿他给袁正和你的师兄弟们下毒,到时候,你便可以顺利登上掌门之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欧阳旭。

    欧阳旭接过纸包问道:“这是什么?”完颜阿骨打道:“这是千虫万花毒,是一种慢性毒药,服下后不会有任何反应,只要一运功便会立刻发作,你只要在比武前给你的师父及众位师兄弟下毒,在比武之时,你便可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欧阳旭道:“说到底这也是我自己夺来的掌门之位,那不知陛下会给我什么好处?”

    完颜阿骨打伸手一指:“这是哪里,天池,只要你能接掌凌宵派,我以大金国皇帝之名在此给你凌宵派建造宫殿,以后这里便是你凌宵派驻地,此是其一;其二,以后你凌宵派一应吃穿用度都由我大金国负责,不知这样你是否满意?”

    欧阳旭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着完颜阿骨打半晌,然后道:“陛下,那么你的要求只是帮大金国  西征大辽,南征大宋?再没有其它的要求了?”

    完颜阿骨打道:“正是,我只有一个要求,只要我大金国要出兵征伐,你就要派人协助于我大金国,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欧阳旭想了想道:“好,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完颜阿骨打道:“先生请讲。”

    欧阳旭道:“除了在此重新立派,以及吃穿用度等,我派开坛授徒,习武修行之事,陛下不得干预。”

    完颜阿骨打大笑:“小事一桩,寡人是一国之君,对于你们江湖武林之事,一概不过问,此事先生大可放心。”

    欧阳旭道:“好,那咱们就一言为定。”

    欧阳旭返回门派,一直闭关修炼武功,期望能在比武前将武功再升一层。

    果然不出完颜阿骨打所料,仅三月时间,掌门袁正便下令于一个月后举行比武,甄选掌门接班人。

    欧阳旭听后知道机会终于来了,忙跑回房去报喜,打开房门便道:“星莹,星莹,你知道吗?师父已经下令比武了,准备选出下一任掌门了,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苏星莹此时已大腹便便,吃力地站起身来道:“阿旭,你高兴什么?论武功,论威望你都不是最佳人选,你以为袁掌门会把掌门之位传给你吗?”

    欧阳旭道:“你忘了之前我见过金国皇帝吗?他给我的那包毒药,我这便去找袁深去。”

    苏星莹忙拉住他:“阿旭,你不要做此伤天害理之事,袁掌门待你不薄,你何以要用此卑鄙的手段来抢夺掌门之位,这掌门之位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欧阳旭冷哼一声:“对,这几年来我尽心尽力帮师父打理门派,论武功,我虽然不及几位师兄弟,但论才智他们都不及我的万一,凌宵派能有如今的声望,除了师父外,便是我的功劳最大,我凭什么将这成就拱手让于那一帮废物?”

    苏星莹哭诉道:“阿旭,我马上就要生了,你不要做此伤天害理之事了,给我们将来的孩子积点德吧。这三个月以来,我见你的次数用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你何时关心过我,何时关心过我们的孩子,你知不知道,大夫说咱们的孩子很是危险,一旦不注意,很容易早产的。”

    欧阳旭听后也有些惭愧,忙关心地道:“星莹,这个掌门之位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下个月就要比武了,只要我夺得掌门之位,你便是掌门夫人了,到时,我天天守在你们身旁,好不好?”

    苏星莹此时已泪如雨下,缓缓地道:“你放弃吧,不要做伤天害理之事了,咱们就这样过一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争这掌门之位呢?”

    欧阳旭道:“星莹,当掌门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无论如何我也要成为掌门,你不要再说了,我现在要去找袁深,不过,我警告你,你不要妄想将这件事说出去,哼!”说完,便急跳出门去。

    一个月后,欧阳旭终于夺得掌门之位,再次跑回房来想跟苏星莹报喜,可房中却再也不见她的身影,只在桌上留有一封书信,欧阳旭忙拆开来看,信上写道:

    致夫君阿旭:

    星莹自嫁与君,终日不见君,常以泪洗面。妾知君志比天高,不以家为拖累,星莹自知不再为夫君所爱。君不在时,妾已早产,失去孩儿,不愿再受如此折磨,弃君而去,望君自重。

    星莹绝笔

    欧阳旭本是开开心心地给夫人报喜,不料遇上此种情形,一日间失去了孩儿和夫人,令其悲痛不已。

    书生忙问道:“你夫人既如此说,你又为何说苏凌是你女儿?”天池老人泣声道:“她骗我,她骗我,她并没有早产,也没有自杀,我问过下人,她出走时,怀中抱着一个包袱,想必那正是我的孩子。”

    书生不屑地道:“哼,都是你咎由自取,夺得掌门又如何,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若不能与家人相守,这一生即便得到再多也是枉然。”天池老人斥道:“你懂什么?人生若无追求,一辈子碌碌无为那才是枉然。”书生反问道:“你如今便是天池派掌门,武功也算是数一数二,那又如何,你仍不后悔当年所作所为吗?”

    天池老人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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