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叶莺睁眼时天光大亮,窗外小鸟叽叽喳喳欢叫着。

    被人搂在怀里,叶莺恍惚一瞬才想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她想起床,身后的人意识到她醒了,在她耳边问:“睡好了吗?”

    声音温润动听。

    叶莺侧首,看到的是景珩俊美的脸,眉眼含笑看着她。

    “怎么不叫我?”叶莺坐起来,这次景珩没有拦她,也跟着起床。

    她满脸绯红,既是两人挤在不大的贵妃榻上热的,也有几分是害羞。

    “睡好了一整天才有精神,喜娘在外面等着,不急”。

    景珩早就醒了,张承和一大早在门外唤他,说喜娘已到,被他命在外面等着。

    张承和一大把年纪,恁是面红耳热地走了。昨晚他以为景珩在叶莺屋里呆上一会就会出来,哪知待到喜娘上门都没动静,若是两人住在王府恐怕都不会如此。

    不过景珩做事就是这般出其不意,他一个下人不敢多置喙,更不会在自己主子房中事上多嘴多舌。

    只是习俗婚前回避图的是吉利,尽管张承和亦没多看好这对夫妻,心中还是默默祝愿主子得偿所愿,得个替身也是一种愿。

    叶莺坐在贵妃榻沿边,却是没动,后知后觉意识到睡了个好觉,昨夜无事发生。

    昨夜她的心思都在黑夜中的叶灵仲离身上,此刻她才清醒的认识到,几个时辰之后她就要和身边的男人同床共枕,虽然昨晚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很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这本不是她的期待。

    肩上突然被景珩搂住,他侧着脸从她身后看过来:“怎么了?没睡好吗?”

    这贵妃榻对于两个人来说过于狭窄,昨晚他虽愉悦,其实睡得腰酸腿疼,他猜想叶莺或许亦如此。

    叶莺摇摇头,想到景姝的话,心中极为忐忑。她侧首看向景珩,他温柔地看着她,眸若春水,情意流转。

    叶莺心中完全没有这样的情感,她的表情甚至称得上呆滞。

    看着景珩似乎很好说话的神情,叶莺忍不住想,如果此时她说反悔了,他会怎样。

    可这会天清日白,门外等待她的只有喜娘,高玄泰等了一晚的马车,现在应该不在了吧。

    景珩的手抚上她的脸:“怎么了?”

    叶莺抓住他手腕上的衣袖拉下他的手,景珩顺从地依了她。

    “因为我在这里睡,不开心吗?”

    叶莺看着他的眼,踌躇片刻问:“殿下,你会让我找玉玺吗?”

    景珩忽的就明白了,是景姝。

    他和景姝过往没什么往来,按照他们过去的交情,她差人送份礼已算得上深情厚谊,可她亲自登门,还要和叶莺聊上几句,显然不是因什么兄妹之情,他俩的兄妹之情淡得如山涧溪水,一眼见底。

    她翻不起波澜,可他忘了她其实能扰动叶莺的心,她俩以前很是亲密。

    “玉玺一年来都未有下落,皇兄找了许多地方”,景珩不疾不徐道:“有人猜测明婳那晚逃出宫城时带走了它,也有人猜仍然藏在宫里无人知晓的地方。

    皇兄和我提过,或许以后你可以问问父皇”。

    景珩直白承认了心思,叶莺反而不知该说什么。

    “我要问吗?”叶莺迟疑道,“我不该参合这些的”。

    沾上这些意味无上权势的东西,以后想置身事外可困难重重。

    可她心中魂惊魄惕,第一次清晰无比的听人说,她可能带走了玉玺,说这话的人不是市井闲人茶余饭后的道听途说,是那夜在现场的景珩。

    那她拿了吗?她不记得。

    景姝说,或许有转机,叶莺暗想,她有玉玺,有清醒后的父皇支持,她是否可以召集景珣旧部重新来过。

    可景珣已经不在了。他没有她幸运,可以重新回来。

    叶莺掩饰着脸上藏不住的黯然,垂首不再看景珩。

    景姝所说为真,景珩为找玉玺而娶她,这么大的阵仗下做这件事,那她拿了玉玺或者知道玉玺下落十之八.九是真的。

    景姝不像说假话,可她现下想不起来。

    “你若想问便问,不想便算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景珩浑不在意,“若你找到玉玺,不过是皇兄会高兴一些,喜欢你一些罢了。

    他现在没有玉玺,皇帝不也做得好好的”。

    景珩从来就是这样想,玉玺不玉玺的不过是堵众人之口,似乎拥有玉玺后承袭皇位是顺意天命,可若实力不够强,便是抱着玉玺日日枕睡,这天下就能坐稳么。

    找到玉玺唯一好处,在景珩看来,就是让皇兄心安,颜面上好看,若叶莺知晓玉玺下落,愿意做这样的顺水人情,他亦是很高兴,到底景琮是他唯一胞兄,他亦希望皇兄达成所愿。

    至于他曾和叶莺提过,景琮亦可能是派出黑衣人的人,不过是他根据黑衣人的数量和身手,对京城里有能力养黑衣人的权贵一种客观评估,他内心深处并不认为景琮会做这样的事,于景琮无任何裨益他何必多此一举。

    景珩轻描淡写的话,在叶莺听来似乎是一种激将。

    她情不自禁又看向景珩,他眉眼淡然,似乎的确不怎么在意。

    “真可以不管这件事吗?”

    景珩浅笑:“这本就不是你的事,你大可不必在意”。

    叶莺看着景珩,脸上亦渐渐漾出笑容。

    他真因为心悦她而娶她么,或许有了肌肤之亲后有了那么一些男女情意,但仅因为如此而娶自己,叶莺不大相信,或许许多缘由的糅合,因她的美貌对她有那么一丝情意,因对权利的追逐而对玉玺的渴望……这样才符合叶莺的认知。

    玉玺,回到京城叶莺无数次听过它却不以为意,像一粒饱含生命力的种子,忽忽间这粒种子被风吹进心里,它汲汲吸取她心中的各种杂念,最终牢牢拽紧她的心,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

    如果玉玺本就属于她,她怎会不拿回来,上天送她到景珩身边,就是给她机会拿回玉玺,再逆乾坤?

    蓦然间,纷纭杂沓的事情在脑海里自动串联起来,叶莺犹如醍醐灌顶。玉玺,都是为了玉玺,景珩很大可能为玉玺而娶她,而谋害她的人必是不希望她和玉玺有什么粘连,即便知道她是赝品。

    她的过去,不是全无记忆,她已想起许多,她到过的地方,念过的书,学过的技能……或许重回宫城,见到父皇,她会想起更多。

    再见父皇,拿回玉玺,野火般的念头,遇上地利人和,迅速燎原,燃烧着叶莺的心。

    和景珩的婚仪遽然间不再让她难以接受,如同胸有江河眼有大千之人,再不会在意当下的沟壑阡陌。

    叶莺看着景珩,只觉豁然开朗,他有他的目的,她亦有自己的企及。这场婚仪只是达成各自所愿的勾连,至于能否遂愿,那便八仙过海各凭本事。

    “殿下,时辰不早了,再晚要误吉时”,张承和在门外催了一声。

    “知道了”,景珩应了一声,亲了亲叶莺的脸:“我叫喜娘进来帮你收拾?”

    叶莺点头。

    景珩开门离去,不久后两位喜娘和几位丫鬟抱着喜服、首饰盒、梳洗工具等等大件小件进来,叶灵也跟在之后。

    见叶灵没什么异样,叶莺彻底放心,向她笑了笑任喜娘打扮,叶灵沉默地看着众人忙忙碌碌。

    时间过得很慢似乎又很快,复杂的发髻和装饰,精致的妆容,繁琐厚重的婚服,耗尽了在场每个人的力气,可叶莺兀自想着心思,这时间便如白驹过隙。

    待红盖头覆上她的面庞,她联络景姝探望父皇的许多细节尚未想好,还需要和叶灵再商量。

    叶灵已牵上她的手,叶莺收回心思,小心看着脚下,随她迈步出门。

    院外敲锣打鼓,唢呐裂石流云,鞭炮震耳欲聋,振聋发聩的声响中叶莺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她跟着叶灵走走停停,直到右手被人牵住,一双金丝绣蟒纹流云样皂靴现在她的眼底。

    面前人喊她:“叶莺?”

    “殿下?”意识到景珩握住自己的手,叶莺下意识回应了一声。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护你”,景珩握了握叶莺的手,才放心地看她入了喜轿。

    彩旒连天,红妆十里,燕王府的仪仗队伍堂皇富丽浩浩荡荡,新人行进路上鞭炮声绵延不断,似乎全京城的爆竹都在这一刻燃放。

    宽阔大街被观瞻的民众挤得水泄不通,有瞻仰战神景珩风姿的,有看婚礼热闹的,还有许多打听八卦的,穿梭其中的还有不少流动摊贩,因着燕王府办喜事,流动摊贩的生意都比往日好上不少,各个喜笑颜开。

    喜轿内,叶莺的耳膜几近被鞭炮声震破,她双手捂住耳朵,泪流满面。

    就在景珩说会护她时,她猝然莫名熟悉这句话。

    坐在喜轿内,她默默回想,她想起在某一个热闹喧嚣如今日的时刻,也有人向她说过,那人的声音温润厚实,特别好听,让她心安:“我会护你一生安然”。

    她想不起那人的模样,但她知道他是景珣,眼泪泣下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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