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

    靳疏竹没有说话,将地上散落的书本拾起来,放回桌子上。

    听到这句,少年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低着头,别人看不见神情。

    “哗啦——”书本又一次被打翻在地。

    甘释最痛恨旁人这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好像自己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他的脚踩在靳疏竹的书本上,嗤笑一声嘲讽道:“考场上和监考老师举报我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么?现在怎么哑巴了?还是说,我们靳大少爷因为姑娘软了骨头——害怕被处分后追不上姑娘——”

    “不过能和你混在一起——她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甘释!”

    门外传来一句女声。楚知远跟着赵玫回班时,便是这副场景,他没听见甘释的话,看见靳疏竹的书在地下,以为是两人起了冲突。

    按甘释那个尿性,应当是他找事。

    要是以前,楚知远肯定毫不犹豫地为靳疏竹出头,眼下心中疑虑没解除,就没有跟着说话。

    何况赵玫是高二一班的班长,家里条件很好,有她在,不会放任二人不管。只是楚知远十分奇怪,明明靳疏竹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说话毒舌的很,怎么遇到甘释这种人,反而一声不吭。

    靳疏竹从小到大收到过很多善意,当然更多的是恶意。昨天好的能穿同一条裤子的人,明天就会冷脸让他滚出去;真心对待的朋友,暗地会嘲笑他是没人管的野孩子。

    少年从来不对任何人抱希望。

    他习以为常,并且以为自己已经免疫。可不得不承认,他还太年轻,总有那么几个瞬间,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靳疏竹的拇指无意识搓着中指,亲近的人才知道,这是少年不耐烦的表现。他没有再捡地上的书本,而是转头用凛冽的目光去看甘释。

    甘释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回想对方不过是一个才转过来的穷小子,硬气道:“看什么看,敢做不敢当么?”

    旁边的人甚至以为双方要动起手来。出人意料的是,靳疏竹依旧是那副模样,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愤怒。

    “这是我的座位,请你让开。”

    他说。

    大家都莫名松了一口气。

    赵玫也在一旁道:“甘释,你欺凌新同学这件事,我会如实告诉老师的。”

    甘释见靳疏竹没有继续和他硬刚的意思,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加上不想和赵玫起冲突,道了句:“怂货”,便离开了。

    “靳疏竹…”

    没有阻止这场闹剧,楚知远有些心虚。他将地上的书本捡起来,整齐地放在靳疏竹的桌上。目光投向少年,对方的表情不像是刚刚被羞辱,而是无论是甘释还是赵玫,都没有挑动他的心绪。

    “上课了。”靳疏竹依旧漠然,不在意楚知远有没有帮他说话,更不在意楚知远升腾的愧意。

    楚知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回了座位。

    夏泠并不知道高二发生的事,她才到位子上,方雪静就用八卦的眼神看着她道:

    “怎么样?昨天发生了什么?我可是听说,高二那个帅气的转学生送你上学了,你俩刚刚还在楼下一起看榜——”

    “静静,你可饶了我吧。他是我的邻居哥哥,我妈这些天出差,让他给我补习+和我们一起上下学,就是我今天起的早了点,知远哥不在。”夏泠上半身往桌子上一靠,抽屉里咕噜咕噜滚出来罐牛奶。她拧着眉,一边用疑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同桌一边道:“…这牛奶是怎么回事?”

    “靳疏竹可是高二的黑马,他给你补习,你还不乐意?”方雪静将牛奶打开,递给她,“哝,高二学姐给的,要求不高,靳疏竹的□□就行。”

    夏泠将牛奶推到一边,“你答应人家了?”

    “昨天和今天,你和靳疏竹,俊男靓女,长眼睛的都看见了。”方雪静踢了踢桌脚,示意夏泠:“今天你不在,那个学姐气势汹汹要找你麻烦,让我给劝住。我多机灵啊,我说你是靳疏竹妹妹,她就买了一打牛奶道歉,还问能不能把靳疏竹□□给她。”

    “啊…真是个实在学姐。”夏泠一边想着这姑娘是不是和楚知远一样缺心眼,一边思考怎么处理桌底那让人无处下脚的“关怀”。

    “你帮我把牛奶的钱给她,说□□我没办法给,谢谢她。”夏泠从书包里拿出纸币,“以后再有人问,都要拒绝。况且我和靳疏竹并不熟,就算熟,这也是他自己的事,他自己决定。”

    “要我说,靳疏竹也是牛,这才几天,几个年级的迷妹多的都快赶上顾旬了。”方雪静点点头,不禁感叹了几句。收了钱,继续逗旁边的小姑娘:“所以补习怎么样?”

    “也就一道题三种方法吧。”夏泠苦笑。

    军训和学习的双重压力让她身心疲惫,想到以后更觉日子没盼头,内心哀嚎。方雪静这次考的也不好,两个人在桌子上长吁短叹。

    “夏冷,你们这是怎么了?唉声叹气的。”前桌梁宇恒回过头,不解地问。

    “唉,你不懂。”两个人异口同声,“还有,那个字读ling。”

    “怪不得,”梁宇恒挠挠头,“我就说夏天怎么会冷,你爸妈给你怎么起了这么个矛盾的名。”

    他笑的憨厚,又悄悄凑近:“你们也不用不开心,我听说军训完了有汇演,学校在大礼堂办,可隆重了!”

    “汇演?”两人齐齐抬头。

    “对啊。高三学习紧张,不参加,就高一高二。季华知道不?人如其名,高二的级花,舞蹈生,据说军训要跳一曲天鹅湖。”

    军训还有美女姐姐看?夏冷顿时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跟方雪静兴致勃勃地听着。

    “季华学姐可是拿过奖的,传闻不久前艺大就抛来了橄榄枝。也就是给学校面子,平日要看她跳,门票的钱都抵我一个月饭钱!”梁宇恒越说越激动:“等她表演结束我就去问她要□□!”

    “对了,说到高二,”梁宇恒顿了一下,神神秘秘道:“靳疏竹你们知道不?听说是宜城三中刚转过来的转学生,开学考直接横扫高二的月榜,也就可惜顾旬不在,不然我倒是好奇王见了王是什么场景——听闻还是帅哥,不过人家是理科战神,不一定参加表演,做个主持人倒有可能。”

    想起靳疏竹的眉眼,夏泠头顶的乌云又多了些。

    想起在战神面前出了丑,方雪静更悲伤了。

    “你俩咋又哀叹上了?”梁宇恒搞不明白。

    “唉,你不懂。”

    又是一句异口同声。

    因为军训,学校大发慈悲让高一的同学早点回去休息,这几天的晚自习也就短暂取消。

    这大概是夏泠这几天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天边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从明德楼烧到致学楼,将整片天空晕染的如同泼洒颜料的画布。以至于后来上了大学,夏泠时常会想,除了高中的傍晚,她再没见过那么灿烂的火烧云,连带着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她也没再见过那个傍晚的靳疏竹。

    失控的靳疏竹。

    广播里的音乐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还在响,很奇怪,明明该是模糊不清的,却又清晰地传进人的耳朵里。姑娘走在回家的路上,留恋着夕阳,直到脚步停住,看见少年的影子。

    “任事物干涸都褪去颜色”

    “只有你是天蓝色我开始找你了”

    “会像天外来物一样失而复得”

    音乐依旧穿梭在无边的夕阳里。

    “夏泠。”靳疏竹的目光落在虚空,在她回去的必经之路上,似乎是等她。少年傍晚时似乎有些奇怪,看见夏泠,低声道:“在那边的巷子等我一下。”

    姑娘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火烧云的颜色由红转紫,最后慢慢在天边消失不见,阴暗的巷子里,昏暗的光线下,看见少年的脸。

    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夏泠不认识。

    甘释逃晚自习已经成了习惯,遇到靳疏竹的时候有些讶异,像这样希望“读书改变命运”的乡下小子,不做他的好学生,居然也会逃课?既然冤家路窄,他也没惯着,嗤笑道:“怎么,我们年级第一也会逃课么?”

    “我是来找你的。”

    清城一中旁边的娱乐场所并不多,但网吧和台球厅还是有的,虽然被学生家长举报过,依旧有人偷偷摸摸开。像甘释这种逃课的,最喜欢在附近混。

    甘释没想到靳疏竹敢找自己,笑道:“怎么,今天没被骂够?靳疏竹,你是不是贱啊?”

    靳疏竹突然笑了,他笑起来是很好看的,不同于正经的样子,带着股难以言说的痞气。

    “向她道歉。”他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夏泠,对甘释道:“还有,明天澄清你今天的谣言。”

    “让我道歉?你算老几——”甘释几乎要被对方的不知天高地厚气笑,话还没说完,便感觉身上狠狠挨了一下。

    他是个花架子,哪里想到对方敢动手,目带震惊道:“靳疏竹,你疯了?”

    “向她道歉。”靳疏竹没有理会,拎起甘释的衣领道。

    甘释心中有些慌乱,但还是强撑着道:“你信不信,我明天就把这事告诉班主任?殴打同学,是会被退学的!”

    “你有证据么?”

    甘释哽住了。

    “今天在学校被欺凌的人是我——”少年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你说,他们是信你,还是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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