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泠整个人都是懵圈的状态。

    这个人是谁？靳疏竹为什么让他给自己道歉？

    但不管怎么样，打人都是不对的，若是真出了什么事，便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她连忙去拉靳疏竹的衣袖：“疏竹哥，你先放手——”

    靳疏竹抬眸看她，让夏泠想起不久前的场景。那是靳疏竹搬来的第一天，正好爷爷奶奶从老家寄来了枇杷，方女士让她给左邻右舍送去，夏泠给楚知远家送了一篮后，踌躇再三还是敲响了靳疏竹家的门。

    少年眉眼间萦着一股戾气。

    “你……”姑娘嚅嗫着，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家新摘的……”

    “不用了，谢谢。”靳疏竹没有收下那篮枇杷，关了门。

    可能就像关上的房门、被扔掉的点心，靳疏竹永远不会接受旁人的给予，无论对方出自怎样的目的。

    他造了一座孤岛，自己无法逃离，旁人也无法进入。

    出乎夏泠意料的是，靳疏竹真的松开了甘释的衣襟，但他依然重复道：

    “道歉。”

    甘释哪里肯认输，他长的没有靳疏竹高大，刚刚一时被对方的话震惊——

    靳疏竹转过来后，在班里一直安安分分。他的穿着打扮不像富家子弟，拿了年级第一后，就算不断有姑娘示好，也都是冷漠回避。表面上清心寡欲的好好学生模样，谁知竟暗中对自己使阴招。

    不过靳疏竹才转来清城一中，没什么朋友，更不可能有人撑腰——甘释真纳了闷了，这么个孤僻的人，怎么敢跟自己叫板。

    见靳疏竹放开了自己，他连忙回过头来，一拳狠狠地打到对方的下巴上，道：“怎么，你真当她是你马子？老子连带着骂就骂了，要你出头？”

    少年挨了这一拳，两个人几乎扭作一团。然而不过片刻，靳疏竹便又一次占据了上风。

    “别打了！”夏泠头一次见到旁人在她面前打架，还是一贯如同高岭之花的靳疏竹，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这次没有再下手，而是将甘释的手反剪，按在墙上，语气依旧听不出喜怒道：“你我的事，与旁人有什么关系？我与夏泠，只是普通的邻居，如果明天看不到澄清，我不介意再来蹲你。”

    黑暗里，甘释听见对方的话像是挑衅又像是警告：“甘释，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应该拿这些有的没的污人小姑娘清白。”

    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迹，话语是明晃晃的威胁：“忘了告诉你，我练过几年散打。”

    “现在，向她道歉。你我之间，我随时奉陪。”

    甘释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更没想到靳疏竹是块铁板，看着瘦弱，怎么劲这么大，他毫无还手之力。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混了这么几年，也知道今日之事无法善了，况且夏泠是楚知远和顾旬的妹妹，这俩人家境优渥，自己之前也是口不择言了。

    和夏泠道歉也没什么，只是靳疏竹——

    他们来日方长，走着瞧。

    思及此，甘释也就低了头，声若蚊呐地对夏泠道：“对不起。”

    “大点声。”靳疏竹的手没松，夏泠却一头雾水。

    “对不起！”甘释索性道。

    紧拽着他的手才松开。

    “靳疏竹，你等着。”走之前，他不忘狠狠地瞪了靳疏竹一眼。

    “我等着。”少年站在路灯明暗交界的光里，双手抱胸说。

    “靳疏竹——”下一秒，他听见姑娘的声音：“我有点饿了。”

    “我想吃关东煮。”

    夏泠看着甘释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小巷，到现在都没从靳疏竹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她一定是饿的神志不清，靳疏竹怎么会打人呢？

    两个人在便利店的窗前坐下来，店员好奇地看着这一对少女少年。

    夜色深沉，透明的玻璃倒映出来两个人的影，夏泠从来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靳疏竹，现下两人独处，她看到少年嘴角的伤，不由得呆呆地尬笑了声道：“靳疏竹，没想到你还会逃课。”

    “给你带来麻烦，让你遭受莫须有的流言，我很抱歉。”靳疏竹道。

    夏泠没想到靳疏竹会突然对自己表达歉意，有些愣住了。

    片刻后，姑娘蹭地从旋转的高脚椅上跳下去，靳疏竹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看见夏泠和店员不知道说了什么，店员递给她一盒小东西。

    姑娘回来，伸开手，手心是一个很可爱的创口贴。

    “你受伤了。”

    她说。

    靳疏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些许疼痛。少年没说话，但是夏泠似乎感觉有人轻微嘶了一声，她看向靳疏竹，对方神色如常，应当是自己的幻听。

    夏泠将创口贴递给靳疏竹，又道：“知道贴在哪吗？”

    这次靳疏竹没推辞，只是脸上的创口贴还是三丽鸥的，绿色的帕恰狗笑的有点傻。

    又莫名和谐。

    他伸手将创口贴按在嘴角，听见小姑娘有些不安地说：“疏竹哥，学校如果知道你打架了，是会被处分的。”

    她的话有点多，但靳疏竹莫名心口的郁气散了些。

    “回家吧。”少年没有回答少女的担心。

    军训的日子无聊又苦闷，夏泠往日见营里的叔叔训练时负重都跑的格外轻松，待到自己站个一个上午，便是头晕眼花，四肢乏力，恨不得羽化登仙。

    军训汇演是学长学姐的舞台，却是新生的苦难。他们要表演的，就是排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一丝不苟地踢着正步，大声喊出“再创辉煌”的口号。别说展示风采了，没吃到前面的人踢的灰都是运气好。

    终于撑到了军训汇演的日子。

    主持人就早早定下了，据说学生会文艺部找了靳疏竹好几次，但都被他婉拒。

    真可惜。

    夏泠心里想着，虽然她有点怵靳疏竹，但是不得不承认他那张脸还是很赏心悦目的。女主持人是季华，这两人要是站在一起，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两个年级分开坐，高一坐在中间几列。靳疏竹恰好在她的斜后方，他看见姑娘嘴角的弧度。

    就那么好看？

    靳疏竹向舞台上看去，正好是一曲天鹅湖。

    季华今天做了精心的准备，甚至连靳疏竹的座位都打听好了，可惜主持全程他都目光放空，直到这曲芭蕾开始，靳疏竹疑虑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心下慌乱，以为有什么做的不好，但还是稳住身形，尽力展现一个舞者最优美的一面。

    她是今天的压轴，一曲毕，汇演自然也就结束了。

    “季华学姐，你真好看！”季华在后台，猝不妨与一束郁金香抱了满怀，她抬头，看见两个小姑娘眼汪汪地对她笑。

    “谢谢，请问你们是？”小姑娘有些眼熟，穿的高一校服。

    “我叫夏泠，她是方雪静。”夏泠解释道：“这花是我们班的梁宇恒买的，只是他不好意思当面送给你，让我们代送。”

    女神的演出，梁宇恒早早地买了花，结果事到临头又露了怯，让夏泠和方雪静代送，只让她们能要到季华的联系方式就行。夏泠犹豫了一下，问：“学姐，你方便给我们你的Q吗？”

    季华正要拒绝，突然灵光一闪，这小姑娘，不就是前两天靳疏竹早晚接送的、据说是他才上高中的妹妹吗？

    夏泠不知道为什么季华突然变得有些扭捏，她将自己拉到一边，悄悄说道：“可以。但是夏泠妹妹，你能给我一张靳疏竹的照片吗？”

    “照片？”

    “嗯嗯。”季华点头。

    夏泠心下了然，但这些日子和靳疏竹上下学，她没办法将和靳疏竹不熟这份关系说出口，说了别人也不会信，于是回道：“这个要经过疏竹哥同意，我没有办法替他做决定。”

    “好……”季华失落但又理解，“没关系，你问问他，我把联系方式给你。”

    她将花还给夏泠，“不过花我可不能收，我心有所属，不会再收别人的花了。”

    “学姐，你收下吧，这只是学弟学妹们对你的崇拜！你要是不收，我们会很伤心的！”方雪静插话道，“小企鹅别忘了同意就行！”

    “好吧，谢谢。”少女脖颈修长，体态优美，像一只天鹅，怀里抱着一束纯白的郁金香，夏泠看着都心动。

    确实，很般配。

    一股艳羡的感情在她心中增长，是少女对美好的渴望。

    汇演这天是周五，学校的意思也是结束后不用上自习，放这群孩子回去休养生息几日，下周一正式投入紧张的高中学习生活。

    夏泠终于可以摆脱军训的阴影，她正和方雪静咬耳朵，看到在校门口等着她的靳疏竹，直觉脑袋又大了一圈。

    “我还有事，先走了。”方雪静溜的比兔子快，夏泠拉都拉不住。

    靳疏竹看着小姑娘边走边向她身后张望，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

    “不等知远哥吗？”夏泠不死心。

    “走了。”

    “走了？”夏泠心中骂着都是叛徒，但还是怀疑地看着他。

    小姑娘似是不相信，殊不知楚知远放学正高高兴兴的准备带着夏泠去吃串，靳疏竹不知从哪冒出来，说要一起。他问靳疏竹怎么突然改了性子，靳疏竹说要监督夏泠写作业。

    少年还是那样无情，问他：“我还有几套卷子，你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