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靳疏竹站在阳台上,不由得想起刚刚的场景。

    夏泠终于晕晕乎乎地走出了知味轩的门口,她抬头看了看四周,索性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墩上。从小到大她没喝过酒,方梅更不会让她碰,今天冲动干了一瓶,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的人影晃成两个,看不清。

    少年跟在她后面出了门,看着姑娘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直到一双洗得发白的运动鞋在她面前停下。

    “别晃。”她抬起头,摇摇脑袋说。

    “夏泠。”靳疏竹喊姑娘的名字。

    “嗯?”夏泠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还行,没傻到记不住自己的名字。

    靳疏竹想。

    “回家了。”少年没注意自己声音中的温柔,他伸出手,拉住姑娘的手臂,想让对方从地上起来。

    但姑娘低下头,把头埋在环起的手臂里,没有理他。

    “夏泠。”他又喊了一声。

    “干什么!”姑娘突然抬起头,面色酡红,嘴里的话像机关枪一样连续不断地蹦出来:“你是谁?我们认识吗?你只是知道我的名字而已,别想和我套近乎!”

    “是,我知道我长的很好看,所以你听说过,但是!”她的眼睛眯起,很有气势地说:“大庭广众之下,你要是敢对高中生动手,我会喊别人报警把你抓起来的!”

    周围的人都向二人看去,有那么一瞬间,靳疏竹想过直接把人打晕带走。

    记得自己的名字,但记不得他了。

    胡说八道的本事还很强。

    少年索性蹲下身,和对方的眼睛平视:“夏泠,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姑娘杏眼圆圆,因为醉意带了些潋滟,迷迷蒙蒙道:“靳疏竹?”

    孺子可教。

    醉了倒不中规中矩地喊疏竹哥了。

    “是。”少年将姑娘从地上拉起来:“所以现在,可以和我回家了吗?”

    “你骗人……”姑娘又坐了下来,抽抽搭搭地说:“靳疏竹怎么可能送我回家,上次我给他送枇杷,他把我拒之门外;后来送的点心,他一口没吃……”

    “他明明很讨厌和别人相处,只是迫不得已给我提供学习上的帮助,怎么可能送我回家……”

    夏泠突然的控诉让靳疏竹怔愣了一下,原来姑娘都知道。

    “那是我妈妈亲手做的花生酥,多好吃啊!楚知远想多拿几块都没让,他居然扔了,扔了!”夏泠还在喋喋不休,越说越委屈:“还非要送我上下学,整的我跟红颜祸水似的,那甘释跟我道歉,他拿着大喇叭在课间操喊啊!”

    “什么夏泠同学,对不起,我不该谣传你和靳疏竹之间有感情关系,我向你道歉!”

    “本来没几个人在意,他这样一说,全校都知道了,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原来自己的行为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困扰。一丝愧疚涌上心头,靳疏竹索性双手抱胸听着。

    “季华想要一张照片也不给,跟在他身上割肉似的……”

    “人家季华,高二级花。要张照片怎么了?腿比我命都长!”

    “那么长的腿!”

    姑娘的话题却越来越偏。

    说着说着,她突然站了起来,在靳疏竹旁边比了比,发现自己腰才到对方腿的时候,彻底崩溃:“为什么我没有那么长的腿…我才一米六二…一米六二…”

    夏泠三句话没了正形,哭着哭着似乎有些累,顺手拿少年系在腰上校服外套的衣袖擦了擦眼泪,话锋一转道:“你说你是靳疏竹,如果你背我回去,我就信。”

    这哪是喝醉了,这是人仗酒势。

    靳疏竹简直要怀疑她是真醉还是装醉。

    “不可能。”前一秒的柔情收起,少年将衣袖抽回,斩钉截铁地说。

    “我蹲太久,脚麻了,走不动。”姑娘声音还带着哭腔,小声道。

    “我送泠泠回家吧。”顾旬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出来,看到两个人僵持的样子,温声说。

    “不顺路。”靳疏竹语气平静:“况且我答应了方阿姨,她出差的时候帮她照顾好夏泠。”

    他突然蹲下身,对姑娘道:“上来。”

    “啊?”姑娘迷迷糊糊。

    “不是要背。”

    “好耶!”姑娘欢欢喜喜地跳上少年的背。

    “走了。”靳疏竹的脚步很稳,没有多余的话,对一旁的顾旬道。

    “那你们注意安全,我替方阿姨谢谢你。”顾旬没有强求,他的谢谢靳疏竹也没有回应。

    少年背着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顾旬站在原地,最终摇了摇头。

    夏泠或许不知晓靳疏竹的情况,他却是知道的。那样的出身,注定靳疏竹不会和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更不可能有未来。

    他从来不怕对手,也不急于一时。

    回家的路很静谧,静谧的只听得见夏日的鸣蝉,不绝于耳的蝉鸣,是黑夜中唯一的声音。

    夏泠趴在靳疏竹的背上,哪里还分得清谁跟谁,只是刚才听到了顾旬的声音,况且潜意识里觉得靳疏竹不会背她,小声靠近少年的耳边道:“阿旬,谢谢你。”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几乎是一瞬间,少年的耳朵就红了。

    然而听到姑娘的话,他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靳疏竹不由得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偏了偏头,对身后道:“夏泠,我是靳疏竹。”

    少女趴在靳疏竹的背上,没有察觉少年话里的情绪,又或者因为靳疏竹隐藏的很好。但听到这句,她突然捏了捏对方的脸,恍然大悟般道:“啊,你真的是靳疏竹。”

    “如果你再乱摸乱看,我不介意在这里把你丢下去。”靳疏竹的语气很冷,如果夏泠在他面前,可以看见他的脸色也很臭。

    黑夜可以将人的情绪放大,也可以放大人的感知。

    “你凶我。”似乎察觉他话里的不虞,姑娘的声音带着哭腔道:“你凶我……”

    她一张嘴,像个孩子似的,又要哭。

    靳疏竹是真拿她没办法了。

    豆腐掉进灰里,吹不得打不得。平时看着是个活泼性子,醉酒后就变成了个小无赖。

    他索性闭上嘴,不和这个醉鬼争论。

    但醉鬼也很识相,见对方沉默,自己止了哭,脸朝靳疏竹的脖颈歪了歪,继续道:“靳疏竹,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问完她又开始哭了,想到什么伤心事般,像个关不上的水龙头:“我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总是有目的的。”

    眼泪将少年肩膀的校服洇湿一片。

    靳疏竹的脚步顿了一下,答了一句:“是。”

    这些天,如果非要说有目的,他的目的应该是等价交换,堂堂正正做个人。

    少年的声音很小,姑娘没听清,她也不在乎,而是继续问:“靳疏竹,你有过很好的朋友吗?”

    “算了,你这么冷淡的人,应该是没有的。”姑娘摇摇头,自问自答道:“没有也好,这样就不会伤心。朋友如果辜负了你,那要被陌生人伤害你难受一千倍一万倍。”

    靳疏竹不知道她和程黎的过往,但是能感觉到,小姑娘今天的失控是因为遇见程黎。就好像一只小猫突然弓起身子,浑身的毛竖起,它瑟瑟发抖,却又努力眦着牙试图吓退对方的样子。

    而此刻姑娘的脑袋贴在少年的肩上,确实也像蹭来蹭去的小猫,嘴里嘟囔着:“靳疏竹,你的耳朵好烫。”

    和醉鬼是讲不清道理的。

    可奇怪的是,少年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某个瞬间,漏了节拍。

    背上的人眼泪还在流:“靳疏竹,我知道你是一个有秘密的人。我也有我的秘密,所以我们不要询问彼此,好么?”

    姑娘说着说着,声音逐渐低下去,似乎是睡着了。

    靳疏竹没有夏家的钥匙,也不好意思翻夏泠的口袋,只能先将姑娘带回了家。左右是对门,等她醒了再回去就是。

    想了想还是把外套给沙发上的人披上,不然感冒了,麻烦。

    夏泠的头发乱糟糟的,睡着了倒是很安静,不哭不闹。家里没有开水,靳疏竹给水壶插上电,出了客厅。看着窗外的夜色,楼层不高,抬头亦有星星在头顶闪烁。

    他突然很想抽烟,也这样做了。

    少年又想起夏泠刚刚最后的那句话。

    她说他们都有秘密。

    是啊,可是各人秘密不相同,不管是什么样的秘密,不过是世界里的一粒微尘,就像人与人的相遇,不用风吹就散了。

    他不可否认自己的心跳漏了一个节拍,却也没有忽视走的时候顾旬的眼神。

    指针走过一圈,外面的灯火都已熄灭。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十二点之后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为了避免看见花儿凋零,他选择一开始就不种花。

    “醒了?”听见客厅里传来动静,隐隐还有夏泠的声音,靳疏竹将烟掐灭,转身倒了杯水,放了片柠檬进去。

    姑娘似乎很不好受,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呆愣地看着他。

    随着靳疏竹靠近,夏泠敏锐地感受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柠檬水,喝了好受点。”他轻声说。

    夏泠只觉得头痛欲裂,过了几个小时却像睡了很久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隐隐约约是被人背回来的,难道是靳疏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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