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还没接触过社会，为了不让他们轻易被人蒙骗，误入歧途，就业指导老师将根据学生的资质规划职业路线，并安排实习教学，让学生提前适应就业环境。”

    “哎，现在就业是比以前难多了。”吴晓峰把打扫置物架的清洁工具收纳起来，然后踩下垃圾桶轮子后的挡板，插了一句：“城西老工业区那边，大批的厂子倒闭，去年裁员了百分之八十，好多人被迫背井离乡，去大城市找工作了。”说罢，推着垃圾桶出了仓库往外去了。

    吴晓峰人影消失不见，赵菲看着窦珹，“窦老师，那天谢谢你。”

    “嗯。”窦珹自己搬了把椅子坐下，从兜里摸出一个赵菲眼熟的烟盒，“小黄老师，抽烟吗？”

    赵菲心里一紧，那天因为劫持犯暴力拖拽她而从口袋里掉出来的烟盒，像一颗悬在半空的炸弹，如今从空中掉落下来，好像就在她面前，随时要把她炸得粉碎。即使她非常确定自己没有在烟盒和纵火现场留下任何生物信息，甚至窦珹拿的可能根本不是她掉的空盒，但赵菲莫名有种直觉，窦珹发现了什么。她理了理长长的刘海儿，拉长音调幽怨道：“我正在戒烟呢，窦老师。”

    “哦？我还以为小黄老师是有独特的爱好，喜欢这样玩——”

    窦珹食指在烟盒一顶，夹出根烟。赵菲眼睛跟着看向烟盒，果然是满的。窦珹觑着她的表情，划火柴之前，忽然递到赵菲跟前。

    “怎么？”赵菲眉心一跳，恼怒地说，“窦老师不仅在公共场所抽烟，还要指挥我点烟吗？”

    窦珹似笑非笑：“别生气，至少我没有指挥小黄老师点火，对吗？”

    听出他话里有话，赵菲垂眼，浓密的睫毛盖住她眼里的慌乱。她沉声警告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开玩笑要适可而止，窦老师。”

    “每一批次的烟都有样本留存，而细微更改配方不会重换包装，所以顾客不会知道。这个牌子的烟新配方生产的批次，学校超市这个月只卖出过一盒。小黄老师你猜，那盒的标码和你掉的空盒是不是一致？或者说，鉴识人员分析纵火工具，会不会发现那些小烟头，是新批次产品？”

    赵菲攥紧拳头，恍惚觉得大脑里设想了几天的秘密暴露场景，都不如此刻东窗事发来得危险。她编造的借口，不用开口就知道不堪一击。她大脑高速运转，猛然意识到既然窦珹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那之前风平浪静，没人来抓她，是否意味着窦珹有意包庇她？

    窦珹语声还未停下，他声音很淡，说话时指关节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叩着烟盒，“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黄菲菲，停止你的试探。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你都该明白他保护不了你。你在把别人当傻子，但是你并不知道这里从来不缺聪明人。密安中学倾注了无数人的心血，埋藏着诱人的巨大宝藏。任何妄图窥伺、分食一口的人都会被恶犬撕碎。”

    赵菲挑眉：“你是恶犬吗？”

    窦珹神色淡漠：“你不应该心存侥幸。”

    赵菲不在意他的冷淡，察觉到窦珹的色厉内荏，她的胆子就变大了。说得越多，越说明窦珹意在震慑她而不是拘捕。于是赵菲转了转眼睛，继续追问：“你是军方的人？”

    窦珹身手不凡，与人搏斗凶狠无畏，如果是军警出身倒也合理。

    “你的好奇心就这么重？”窦珹眼神犀利，锐利的目光似要把她射穿，“我希望你能迷途知返。”

    “但我说我们都当作无事发生，你会做到吗？我说我从此对学校的事不闻不问不好奇，你真的相信吗？”赵菲挑衅的仰起脸斜睨他，“你说话云里雾里的我听不懂，但你在威胁我，我能感觉得到。语言威胁最没有效力，不如你让我亲眼看看，让我看到这里到底有多可怕，那我自然会从此老老实实安分守己。”

    “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窦珹嗤笑，他揉按着眉心，眼神划过赵菲巴掌大的小脸上莹亮的杏眼。大而圆的黑色瞳仁倒映出他虚浮的威胁，原来他的表情早就出卖了他的内心。难怪赵菲只害怕了一小会儿就不知死活的动起了歪脑筋，她哪里是不知死活呢，她分明是看透了他对她下不了手。

    窦珹闭了闭眼，冷声道：“行，我带你去看，我不仅让你亲眼见识，还让你亲身参与。

    赵菲眼睛一亮，立刻顺竿往上爬：“你可以保证我的人身安全吗？”

    “只要你服从命令，不脱离我的视线。”

    ****

    赵菲跟着窦珹来到操场，一路行至看台背面，她看到窦珹熟练的掀开胶垫，露出圆盘。在窦珹伸手转动圆盘前，赵菲眼神闪烁，佯装好奇的也把手搭上去，左手背擦过窦珹钩住胶垫的手，窦珹动作停顿，松手让赵菲来试。

    寄生关系建立失败，赵菲压下失望，把关注点放回圆盘。

    圆盘沉重，需要稍稍抬起才可以转动，赵菲挤开窦珹，跪在地上俯下身，两手分别握住圆盘左右两侧的小凹槽。深呼一口气，她双手施力，终于拧动转盘，身侧金属门随之朝内旋转。

    窦珹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盖上胶垫，走到门边指着里面笔直向下的楼梯，对赵菲说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地下楼梯没有亮灯，只有从门□□进来的阳光照亮前十级台阶。台阶高而陡，窄且长，赵菲从窦珹身侧钻进来，一马当先踏上台阶。

    身前阳光投射的范围呈扇形缩小，身后的门被窦珹关上，楼梯上的人彻底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赵菲心中激动和恐惧交织，稍作犹豫，她压下胆怯，两臂张开。探到距离更近的一侧墙壁后，她横着蹭到台阶与墙壁接触的位置，贴着墙往下挪。一步一挪，艰难摸索着下了五六节台阶，赵菲听到身后不远处的人叹了口气。

    不知道窦珹触碰了哪里，‘啪’，廊灯开关被打开。

    灯光亮白如昼，赵菲发现她正依靠的墙壁，原来不是直通天花板。左右两侧的矮墙外，连成片的钢筋铁骨组成机械立体停车设备。

    各种奇形怪状的轻型作战车在钢架最上层的载车板星罗棋布，让赵菲看得眼花缭乱，其中赵菲只眼熟两轮摩托车的造型。其他诸如长方体车身搭配挡板的三轮车，车身高高耸起四面漏风只有铁架子的四轮巡逻车，以及轮子大小不一像爬行动物的特殊形态作战车，她只能依照自己贫乏的军事知识推断用途。之所以认出是战车，一是车身颜色多为隐蔽的迷彩或是土黄色，二是随着楼梯向下走，赵菲可以看到机械停车设备的中段停放着武装皮卡和SUV。

    这几十阶楼梯走下来，赵菲大开眼界，被前方严丝合缝的金属门挡住去路时，犹在心中惊叹。密安中学的操场下面竟然挖通了这么深这么大的地下空间，而既然停放了这么多武装车辆，赵菲大胆猜想这附近可能还有一个营房。

    指纹、瞳孔、密码三重验证通过，金属门缓缓抬升，自动感应灯亮起，窦珹跨过长长一排矮柜，在自助机点击几下，空无一人的窗口传送带滚动，在到达窗口时倾斜，叠放整齐的绿色罩衫和作战靴滑落到托盘。窦珹拿起衣服，在自助机又一番操作，指着一旁印着脚印图标的平台。

    “按图示站好，测量身体参数。”

    赵菲依言过去站定，头顶天花板伸出两个探头对她前后扫描。窗口传送过来另一套连体罩衫和作战靴，赵菲取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罩衫上，朝窦珹示意她准备好了。

    女孩桃腮柔软，神色娇俏，柔滑的发丝垂在冷硬的作战服上。当她双眼专注地看过来时，总会给人乖巧柔顺的错觉。窦珹在心里唾弃自己又被假象迷惑，还是把她送进更衣室入口，然后自己迅速换好装备，在门口等她。

    赵菲关门落锁，不放心的检查完边边角角，然后掏出手机给白益发消息，刚在心里维持了半秒钟心虚，她就发现又陷入了信号隔绝的境地。地下可能又是单独的网络，她又发不出消息了。

    把连体罩衫腰间抽绳拉紧，赵菲嫌弃的看了眼镜子里细长的丑葫芦，推开出口的门：“唔，窦老师。”赵菲看到窦珹也是葫芦造型，心满意足的弯了弯眼睛，“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窦珹回答的毫不迟疑：“你去接受训练，先完成基础军训。”

    军训听起来就很苦，赵菲哪里愿意。何况她心里还惦记着解救可能被压榨当苦力的同胞，不想浪费时间。她为难的看着窦珹：“可我还要回去上班。”

    “不用回去了。”窦珹微笑着看她，“你以后就在这里训练，精力这么旺盛，是该想个办法消磨。以后你就以军队文职标准为目标，什么时间通过考核，我就允许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