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险

    “此毒凶险,必须马上用药才行。”江蓠下意识地要背起柳含章,被两个家丁拦下。

    “公子还是交由小的们来背吧。”

    她这才想起还有两人能帮忙:“没事,我肯定背不了一路,咱们三个换着背。”

    “姑娘使不得,交给小的们就行。”一个家丁比她更快地把人背到背上。

    赶回钦州的路上,一直是两个家丁背着柳含章。江蓠想要帮忙都插不上手,她拗也拗不过,便只能一边赶路一边在心里琢磨该怎么给柳含章治伤解毒。

    柳含章脸上一直是一种无意识的痛苦神情,一路上时昏时醒,便是睁开眼也是头脑混沌,连几个清楚的词都吐不出来。

    更糟糕的是,他每醒一次,情况都比上一次更差。若说刚被发现时他还只是重伤昏迷,现在也已经落得仅是一息尚存的境地。

    她正因此愁眉不展,旁边的家丁忽然兴奋地朝前面招手大呼:“快些!公子在这里!”

    她这才发现前头的两驾车马,问:“这是柳家的?”

    家丁指着其中的一辆:“公子常日里出门就是乘的这辆,准没错!”

    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们赶紧跑上前去。驱车的见柳含章奄奄一息,大惊失色:“公子这是怎么了?”

    “他中了毒,必须尽快赶回去。”江蓠简短解释,“能否快些。”

    “是、是是……”驱车的也慌了,帮着将柳含章抬上马车。

    车夫把绳子甩得呼呼生风,马车全速跑起来颠得江蓠忍不住把头伸出去吐了一路酸水。

    然而柳含章此时已经彻底毒发,命在旦夕,只有仔细摸才能感受到微弱的脉息。江蓠急得恨不能带着他飞回去,但任她有多着急,除了不断地催促车夫快点也没有其他的法子。

    她能做的只有撕下一大块衣摆,咬破了手指,在吐的间隙见缝插针地捏着指头在撕下的布料上写下药方以便一进城就能赶紧让人去抓药。

    有了马车回城比两条腿跑还是快多了,她着急地写完方子,掀帘往外头一看,便远远地瞧见了钦州城门的影子。

    城楼一排火把将墙头照得清清楚楚,甚至依稀能看见柳大人和柳夫人的影子。二人边上还有个探头探脑的小丫头,看样子应该是柳含珍。

    见他们的车马来了,赶紧开了小门让他们进城。三人赶忙从城楼下来。

    柳大人连白日里穿的官服都未来得及换下,柳夫人看起来思虑过度面容憔悴,连柳含珍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柳含珍跑得最快,见只有江蓠探出窗外,伸长脖子要往车里看:“哥哥呢?”

    又看她面色凝重,不由得更为担心:“哥哥他……没事吧?”

    人命关天,她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周全了,拿出方才写好的药方,开门见山:“你哥哥中了毒箭又出了很多血,情况很不好。这是方子,你赶紧让人去抓了药煎好……”

    柳含珍看到一整张血书整个人愣在原地,动作僵硬地接过,六神无主,小脸刷白。

    身后传来柳大人柳霖的训斥:“三娘,不得胡闹!”

    “爹爹……”她求助地向后望去,给他看了自己手中的东西。

    江蓠解释道:“这是方子,烦请赶紧将药煎好。柳公子他中了毒箭,恐有性命之危。背上的毒箭必须马上拔出,一刻也拖不得。”

    柳夫人听闻这消息差点晕过去。柳霖也是大惊,自然也不计较虚礼:“你们赶紧回府去,余下的我来安排。”

    “多谢伯父。”

    情况紧急,车夫听完也不敢再耽搁,驱车径直向柳府而去。

    到了柳府,上下都接到柳霖的命令严阵以待,紧锣密鼓地备好要用的一切物什。

    约莫又过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来了几个据说是来给她帮忙的大夫。

    “药来了药来了!”

    “喂他服下。”

    江蓠净了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镇定,开始给柳含章拔箭。

    她也不是第一次给人治箭伤,今日却不知怎的,许是过度紧张或是过于劳累,几度视物模糊,连额间布满了细密汗珠都浑然不觉。好在手还算稳,很快帮他处理好了伤口。

    其余几位大夫则帮忙处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

    趁着等待的功夫,她细细端详起刚从柳含章身上拔下的箭头——

    真是奇怪,这种三棱的箭矢好像与之前射中钱仁的一模一样……难道之前蹴鞠赛上也是外邦作祟?

    她来不及细想,接着又是给柳含章施针等等,很快将这个疑惑抛诸脑后。

    ……

    一番忙碌终于事毕。

    柳含珍担心哥哥,一直远远地站在门外,看这边好像是结束了,立刻过来询问。

    “给你擦擦。”她掏出手帕帮江蓠擦汗,“哥哥怎么样了?”

    江蓠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出了一身汗。

    柳夫人也过来:“含章他……如何了?”

    “他……”江蓠嚅嗫着不知如何开口,斟酌着词句,“可能至少得过了今晚才知道……”

    柳夫人如遭雷击,眼看又有要晕过去的势头。

    柳大人虽站在一旁全程未发一言,眼中也是藏不住的关切。

    “长公子吉人天相,会没事的。”一个大夫赶紧安慰道。

    另一个大夫也补充道:“是是是,长公子自有神佑。而且这位姑娘一看便医术了得……”这位姑娘开的药方他看过,不知师承何方高人,他行医数十载也自愧不如。他自问若是遇到如此危急的伤患,以自己的医术决计是救不回来。她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是顶好的了。

    江蓠却知道,柳含章的毒虽是解了,实则已伤及心脉,究竟能不能再度醒来都还是未知数,哪怕她拼尽一身医术也只有不到一成胜算。

    即便他能成功度过此劫,往后的身子也很难再恢复康健如初,只怕一生都要汤药相随。

    思及此,她愧意更深,将头低了下去。

    在心中斗争许久,终于鼓起勇气——

    “伯父伯母,晚辈有罪。”她“嘭”的一声双膝跪地。

    “好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柳夫人此时也缓和了不少,被她这番动作吓了一跳,上前去扶。

    江蓠却推开她的手:“晚辈有罪。柳公子的伤皆是因救我而受,若非我的拖累,他也不至于……”

    “你是说……他受伤是为了救你?”柳霖问。

    “是。”

    “那他也算是伤得值了。”柳霖叹了一口气,“战事突然,这怪不得你。”

    往日他总觉得自己的这个长子文雅有余,刚毅不足,此番看来倒是他多虑,知道在危急关头舍身护住重要的人。

    只是目前这番情况,要说他不痛心也是假的,不仅是父子情分,更因为是一手培养起的将来要继承宗祧的嫡长子,家族命运所系。万一出事,对柳家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但小姑娘也是尽力了,不能再给她压力:“你一路也辛苦了,先去歇息一会吧。”

    小姑娘发髻散乱,衣裳也破破烂烂的,明明是该漂漂亮亮地做新妇的,怎料忽地遭此变故,沦落到这般狼狈的境地。

    柳夫人也心疼她,把她扶起来:“走,我带你先去歇会,这边还有几位大夫看着呢。”

    她带她去另一间屋子:“先沐浴放松一下吧,这边是给你准备的新衣裳。”

    温柔的嗓音让江蓠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先前压抑的眼泪终于如洪水般决堤——

    “对不起……呜呜呜……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柳夫人上前将她抱在怀里,忍不住也跟着落泪:“好孩子,不是你的错……没事的,会没事的……”

    江蓠哭得更厉害了,抽抽搭搭,几乎快要喘不上气来。

    柳夫人一边用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动作轻柔地给她拍背顺气:“好孩子,不哭了,不哭了啊……”

    江蓠哭了半天,许是真的太累了,哭着哭着睡着了。

    柳夫人指挥着侍女将她挪到床上盖好被子。

    不知她在做的什么梦,离开时都听见她止不住泣涕涟涟。柳夫人又叹息着折返回去帮她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梦中总闪过些模糊的光影,虽不明意义,但她能感受到其中直白的痛苦。可若要真的仔细探个究竟,那些光影又如水中倒影般,一触碰便碎作涟漪。

    不过半夜,她便从梦中惊醒。

    发现自己竟躺在床上好好地盖着被子,心中暗叫不好,猛地起身出门要去看看柳含章的情况。

    可这柳府实在是大,她一时记不起回去的路。

    原本在她脚踏边的靠着浅眠的侍女也被惊醒:“姑娘?”

    “你家公子呢?他在哪?”

    “姑娘别急,奴婢带您去。”

    一去才知果然不好。如她所料,柳含章的身体已经有了发热的势头,几位大夫正围在一起商议对策,刚要让人赶紧去请她,见她正巧到来,直呼救星。

    她提出的几种法子他们都连连称是如言照办,柳含章反而烧得更加滚烫,冷汗阵阵。本来好不容易稳住的脉象再次混乱起来。

    “这……”几个大夫束手无策,这长公子要是真出了事他们也担待不起,急得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江蓠也头疼得厉害,左右思量,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或许可行的法子,可她自己也不能擅自决定,让侍女请来了柳霖和柳夫人,说明情况,也说明了目前没什么好的医治法子。

    “但是……”所有的目光汇集在她身上——

    “晚辈有个冒险的法子,兴许可以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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