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不凡脚步跨的很急,算算时辰,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他可不想师尊担心。

    可无霜怎能不担心,已经丢了幺儿,可不能再丢了不凡。直到听见了叶片间的稀稀簌簌,随后又窜进去一个人影,她才放心下来。

    不一会儿,不凡就出现在无霜跟前,他看起来满面春风。

    “师尊”

    该取的水没有取来,倒是从怀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妖兽。

    无霜打量了一番,“狗精?”

    不凡噗的笑出声,他高兴的是自己与师尊心有灵犀,连说的话都一样,可在小白狗眼中,这笑显然是一种嘲讽。

    它立刻炸了毛,扯起嗓子喊,“我是小白龙,不是狗,不是狗”到底要说几遍!

    无霜若无其事的点头,“好的,小白狗”

    ......算你狠!小白狗攥紧爪子,发出不满地呼噜声。

    小白狗也只能以此表达不满而已,凭它多年被擒的经历,这个被不凡叫做师尊的女人,人狠话不多。

    唉,作为一只神兽,它竟然混到这般境地,可怜可叹啊!

    “嘀哩咕噜些什么呢”不凡轻轻拍着小白狗的脑袋。

    小白狗本能一惊,随后听见不凡正在向她的师尊介绍自己,“它是失了妖丹的上古神兽,嗅觉异常灵敏,能帮我们找到幺儿和娃娃”

    这还差不多,“咳咳”小白狗骄傲地抬起了它的头颅。

    一直没说话的顾子柏从袖中掏出一块罗帕,客气地说“这是幺儿亲手制作,上面应有她的气息,烦请小……白龙帮忙探探”

    等等!不凡瞪大了眼,“你怎么会有幺儿的罗帕”还粉嘟嘟的。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为了尽快结束这个话题,无霜忍不住回答,“我也有”

    “怎么?”都有。不凡有些发愣,这个幺儿,也太不公平了。

    “这个味儿我在天池附近闻到过”几人说话的功夫,小白狗已经绕着帕子闻了个遍。

    好容易有了线索,不凡难免有些着急,“天池?哪儿?你见过幺儿和娃娃吗?她们现在怎么样?”

    小白狗像是知道自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它昂着脖子不紧不慢地说,“这天池嘛,是妖族唯一的水源,我最喜欢看水族吐泡泡了......”

    “停”不凡实在不想听了,他问了一连串儿的问题,这只狗竟然一个都没有回答,还在这儿说这些废话,“你赶紧告诉我们在哪儿?我们要去找人”

    “告诉你也没用,她们早走了”

    “走了”不凡难以置信地说,“走哪儿了啊”

    “我怎么知道,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呗,反正不在妖族”

    不会吧!这么巧!幺儿两人身在妖族时,他们在人界;幺儿两人回了人界,他们身在妖族,所以传声蝶才一直失灵。

    可事实确实如此。不凡瞪大眼睛的时候,无霜已经施法。

    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在看到两个活宝的那一刻,彻底落地。

    偏院中,幺儿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正和娃娃下棋,看到师尊后,幺儿下意识仍掉了手上的黑子,像往常那样,她兴高采烈地上前挽住无霜的手臂,“师尊,你们去哪儿了?”

    无霜和顾子柏都选择了沉默,只有不凡忍不住发脾气,“这话应该问你吧,你们去哪儿了?真让人好找”

    幺儿显然不服气,她双手叉腰,“关你什么事儿?”凭什么是你来教训我。

    “你好大的胆子,出门都不禀告一声”

    ......这一刻不是一般的安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无霜脸上,尤其是幺儿,她一时有些发愣。

    发完火后,无霜又有些后悔,她语气渐渐软了下来,“出门,该说一声的”

    不等幺儿回应,无霜摇摇晃晃地走向屋内,她累了。

    师尊身影单薄的让人心疼,不凡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最后只能听到“哐当”一声,随之被拒之门外。

    幺儿满脸懊悔,平常日吵架从不输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反而说不出话来,她可以道歉,可以解释,怎么偏偏选择了沉默。

    娃娃不知道幺儿的内心戏,他倒是觉得墨师尊变了,变得有人情味了些,喜怒哀乐都沾上,生活才有滋味,好事,好事!

    “你胡说什么”幺儿气炸了,“都怪你,师尊都发火了,你还说风凉话”

    娃娃赶紧捂嘴,他怎么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啊,救命啊!

    两个冤家来回追赶,打闹声让偏院不再死气沉沉。

    顾子柏受邀去了城守府,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银牙柳被擒又逃脱一事早就入了胡管事的耳,好在,城中再无类似的偷盗之行,他们也算是替天行了道。

    ......

    不凡醒来的时候,旁边的小白龙仍在呼呼大睡,他戳着小白龙圆滚滚的肚子,“这是哪儿?”

    小白狗用爪子拨开他的手,翻了身继续睡。

    算了。不凡伸了个懒腰,他真是睡懵了,竟然忘了他正在人界历练。

    门外,八角桌上比往日更为丰盛,不仅有让人眼花缭乱的五色食篮,更有扑鼻的酸甜味儿让人口水生津。

    不凡忍住了偷果子的冲动,转头敲了师尊的房门。

    “师尊,你醒了吗”

    他语气绵软,没有听到回应后又放大声音喊了几句,可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许是手劲儿过大,屋门从里面缓缓开出一道缝。

    不凡进屋的时候,无霜已经醒了,她看起来很疲惫,更夸张的是,一个觉睡得她满头大汗。

    不凡倒是好奇师尊做了什么梦,竟然吓成这样。

    一个屋子里两人都在发呆,她在看窗外,他在看她。终于,不凡动了动,他给师尊倒了一杯茶水,“师尊,你梦到了什么?”

    无霜这才注意到不凡,她伸手接过水,没有喝,也没有说话。

    算了,她不说,不凡也不再问。趁着师尊似醒非醒,不凡拿了一块湿帕,轻轻地擦拭她额间的汗珠。

    像是擦拭一件珍宝,不凡下手轻地要命,可无霜还是感受到了一丝冰凉。

    她回神看向不凡,“如果你是战神,你会不会杀尽魔族?”

    ......不凡原地楞住,他下意识躲开师尊的视线,他想说他不会,他当然不会,因为他不是战神,他是魔族。

    可师尊不是!

    不凡的反应在无霜的意料之中,她突然后悔,只是做了噩梦而已,身为战神,不该有其他想法。少说多做,是她一贯的原则,她只需要遵守原则就好。至于其他的想法,想是想不完的,与其纠结,不如不想。

    “饭食好了吗?”

    “啊?”

    无霜突然冒出一句话让不凡反应不及,“哦,在,在”他没头没脑的答了一句。

    “什么在?”

    不凡并不回答,他被师尊刚才的问题问出了魂。

    他毫无道理的转身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好,解释说,“听说申时的城内热闹得很,来了这么久,也没去逛逛,我出去看看”

    不凡失魂落魄,说话的时候撞上了屋内的屏风,紧接着传来他的“嘶哈”声。

    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吓坏了无霜,她决定跟他一起外出,“一起吧”

    “什么?”捂着脑袋的不凡觉得自己听错了,他想问原因,可他不必问,因为师尊已经跟来了。

    院子里被打扫的很干净,是谁打扫的,无霜心知肚明,毕竟她的徒弟中勤快人不多。

    两人走出了干净整洁的院子,向右拐进了一个巷子,为什么要走进这里,不凡也不知道,他走路的时候,腿脚在前,脑子在后。

    像是看出了不凡的心事,无霜率先开口,“你不用着急想明白这些”

    “这些?是指什么?”不凡慌了,难道师尊能猜中他心中的想法。

    无霜知情也不知情,她只知道,不凡在听到她发问后,脸色变了,情绪也变了。

    巷子很短,眼看就要到头了,无霜开口回答,“你在想,立场二字,你该保持中立,还是有所偏向,可这些都不着急,你只需要在选择中选那个能让你心安的选项,心安才能入眠,这点很重要”

    不凡停下了脚步,他认真道,“师尊,很难选吧,心安只是一种感受,若是我心不安,无论哪种选项都无法使我安眠”巷子已经走到尽头,不凡说话时静静地看着师尊,路口有半侧阳光,师尊的背影恰好被一明一暗分割成两半,即使有一半在阳光下,她的背影还是显得那样清冷。

    无霜一句话也没说,不凡说的没错,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心安,她又怎么会在打坐时心神不宁,频繁遭受梦魇。就像此时,无论选择左还是右,总有缺憾。

    ......

    不凡亲眼看着师尊拐到了一处头面铺子,卖花人热情地推荐所卖的簪花饰品,“常簪四季花,富贵满荣华”

    铺子上的绒花、娟花、珠花、布花应有尽有,无霜一眼就看中了一朵并蒂莲,她向不凡招了招手。

    不凡有点心不在焉,目光落入师尊的手指时,无霜已经将花簪入他的鬓角。

    她看起来很满意,中肯的给了一个评价,“好看”

    不凡下意识摸了下新戴的花儿,他有些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簪花。

    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倒是卖花人止不住的夸赞,“这位公子簪花佩蕊,真是雅致极了”

    不凡还在发呆的时候,师尊已经挑好了,他看她手里攥满了花束,顿时眉头蹙起,果然,他不是唯一的那个。

    心情不好的人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不懂得掩饰的人尤其如此。

    当不凡周身的气场告诉别人“莫挨老子”的时候,无霜当然能感觉出来,可安慰别人能有什么好法子,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她选择给这个徒弟一丝温暖。

    无霜慢慢地回身,然后伸手,轻轻抚摸不凡的脸颊,指尖的温热瞬间传了过去,让无霜没想到的是,这一个动作,红了两张脸。

    不凡怔怔地,还是忍不住发问,“师尊,这是,在做什么”

    无霜收回了手,没有回答。

    也不知道这个法子有没有用,总之,不凡开始像往日那样唠叨个不停,一会儿嫌弃城内女子剽悍,一会儿又觉得女子如此才不受委屈;一会儿夸这里吃食多样,一会儿又嫌这里缺少美酒...

    无霜好像已经习惯如此,不管是幺儿还是不凡,身旁有人说话,她就觉得安心。

    ......

    两人回来的时候,幺儿已经准备好了果酒,原来她买的果子不止为了犒劳小白狗,还用来制作果酒给师尊道歉。当她看到师尊将手上的簪花递来的时候,她就知道,师尊已经不再生气了。

    幺儿挑了一朵银红色的,如火般热情洋溢,她喜欢。

    她迫不及待地给自己戴上,无意间看到不凡鬓间的簪花时,幺儿脸色突然变了,她试探性的问不凡,“没想到,你喜欢莲花?”

    不凡呷了一口果酒,“不是我,师尊送的”

    “师尊送的”幺儿难以置信地看向师尊,师尊端坐在桌前品酒,看起来与往常一样。

    她忍不住发着抖,最后将碗里的果酒猛地灌进了嘴里,顺便不停地告诉自己,不可能,定是多想了,簪花而已。

    不凡看出了幺儿的不对劲,他没有上前关心,倒是将手一摊,直愣愣地向幺儿讨要东西。

    幺儿一惊,“干什么?”

    不凡眼巴巴地说,“帕子啊,怎么独独我没有”

    “你不配”幺儿下意识就说出这句来,她想表达的是不凡配不上师尊,可在这种情况下,倒显得师兄妹不和谐似的,“算了算了”

    幺儿从房内翻出了一个绣好花纹的锦帕,丢给了不凡。

    巧的是,帕子上绣的也是莲花图案,不同的是,幺儿的莲花含有讥讽之意,而无霜的,却是隐晦的爱意。

    可这些不凡都看不懂,年少的人是很容易满足的,他要的不多,但也不希望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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