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北塬皇帝乔慷,此人看上去,始终不像身有重疾。说重疾,却是多数人不以为然的特殊疾病。比如,患枯草热,绝大多数人会忽略他的存在,尤其是生活在城中的人。比如乔慷,知道他天生有此症,所居环境,甚至整个后宫及王府,铲除了杨树、榆树、柳树、柏树、桦树、松树、臭椿树粉、梧桐树;避免有篙属植物、向日葵、大麻草、梧桐树、蓖麻草、苋属植物、葫属植物、葎草花粉、豚草等等。

    这些木本或草本植物,都是花粉的直接来源,对于身患枯草热的人,必有最大的威胁。

    而此次的情形,正是细密的小雨,必将导致花粉浓度显著增高。即使以往过敏症略轻的人,也会因为高浓度的花粉,加剧过敏症状,个别人出现中毒,再重,甚至最终死亡。

    乔慷被抬上行军折榻上,试图往回赶路,尽量留出安全余地。可是,因为他外表粗壮,实则基础过差;也就是说,他的情形比较糟糕。

    不多时,乔慷喷嚏加剧,相继开始严重鼻塞,几乎只能用口呼吸了。

    当他进行偶尔迷朦状态时,不仅大量流涕,甚至成了倒流。

    咳嗽,喷嚏,泪水,很快就让他失去了耐受力。致命的气息阻滞,也变得加倍严重!

    不到两刻时,乔慷的荨麻疹,进入发作的急性期。

    三个随军御医,手忙脚乱,汗流浃背。陆续赶来的检校病儿官,没人能够插上手,甚至,他们面对皇帝,根本就不敢靠近!

    其他花粉中毒的军卒,由所各营的检校病儿官施治。只是,这些人,对常见病可以,专长是红伤和骨伤;虽然都算是全科医者,对于此类疑难杂症,御医都不太把握,他们就更加拿不出好办法来。

    要说治病手段,不是没有,而是救急有难度。各个体质及陈疾不同,个别人,针药还没起效,可能就已经死亡了。

    附近的检校病儿官,对着御医这边大声说:“此人喉头水肿了!”

    “先要行针急救,并加刺耳背血脉。然后,选合谷穴,迎香穴,上星穴,足三里穴,三阴交穴,印堂穴施治。同时,须察看,其胸骨上窝,锁骨上窝,肋间隙处,如若明显内陷,再禀报……”

    “是,恩师!”原来,这个年轻的检校病儿官,御医的学生。

    那边病状略轻的兵卒说:“我心慌、胸闷、腹痛……”

    这边较近的地方,有人被拉到远处。因为,他开始严重腹泻,甚至,后门开始喷涌了!好在风较大,恶臭的味道,全部飘向后面的师旅众军。

    乔慷是特禀体质,抵御不了风热邪气,已诱发的枯草热,此病亦称花粉症,致使其荨麻疹加重。他与多数患者情形不同,病发时,会出现重度喘症……

    “大将军,陛下危重,我等确无能!”御医跪地哀嚎!

    北塬这位大将军,即驼州刺史比侃,驻守边关已近二十年了。他与渚国的节度使,实际上职权相同,没有任何区别。而渚国这边的节度使,实际上,新旧官名合并用了。

    比侃说:“陛下顾及名声,本人不在乎那些,今日救主失利,你们三个老少废物,就留下喂狼吧!”御医原本就紧张,听了这话,全部都成了忙碌的筛子……

    “阎公公,您,您,是知道的,陛下,少年时,曾在郊外,发作过,当年就险些……”

    “不要怕,大将军只是心急,我相信你们必会尽全力;说吧,说清楚点!”

    “……而今日,则全然不同。葎城那新火器,爆出的烟雾,其中多是花粉;大风刮过来的密雾,同样还是花粉。通常,这枯草热,救治并很不难;而此次,大不同,过量的花粉,是非常过量了,已至陛下,脏腑血脉开始水肿……”

    那个行针的御医,手抖得过于厉害,以至于根本下不去针。

    “啪,啪啪!”比侃见状,俯身掴了他三个大嘴巴。然后说:“是不是好多了?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们!好好行针!”说着,比侃起身向前,他要察看葎城的动静。

    比侃也心里嘀咕,葎城完全可以密集放强弓箭镞,尽管距离不恰当,伤人确实太有限,毕竟是迎战方,按说会以火力远处拦截才是……

    “不好!陛下,陛下气息,阻滞加重,必将,会风厥,会窒息!”主导御医干脆就哭了,他对皇帝的贴身大太监说:“阎公公,我等无能,且在这远离京师这野外,针治,药治,都用过了,我等真的不敢拖延!”

    此时,乔慷已经呼吸艰难了,他拼力命令:“阎公公,快,快,求纪,子乾!探马已报过,他就在对面石楼……”

    “陛下说,求纪子乾救人!”阎公公对大将军说:“立即派遣使者去!”

    “探马已确认,渚王也那望楼上,他怎么可能……”比侃认为,救敌国救人,完全是痴人说梦!人家只希望北塬全军覆没。

    “闭……嘴!”乔慷目前还能说话,气息却已经很小了。

    “是,陛下!”比侃觉得确实唐突了。

    “不管是否可能,快去求!”阎公公跺脚说。

    “臣,去求,作为人质,换姓纪的过来救人!”比侃说。

    “你,换得来纪子乾么!”阎公公说:“只能,或者加上……”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死死地卡在喉内了。

    乔慷无力地挥了下手,意思是,阎公公要说的人,他同意了。

    阎公公说:“陛下已应允……”

    此次随行的二皇子乔垦,马上明白父亲的意思,便抢过阎公公的话说:“本王去,做他们的人质!”

    “快!要快呀!快去求救啊!”御医哭叫起来,他说:“陛下胸痹症,已复发,再等下去,必会衰竭……”

    乔慷已经进入昏迷,也就是风厥窒息了……

    御医赶紧施针,两个人,分别刺手指十宣穴,还有双脚的趾头十宣穴;那个老御医,单手托稳乔慷的头,用三棱银针,刺百会穴;此穴位不留针,只须放血……

    荨麻疹所致水肿,已明确诊断,脏腑血脉已经水肿。此前,老御医开出的方剂,以快速煎熬法,也还没到时候,这正是本草汤方的瓶颈所在!

    丹方,散剂,确实属于快用药,却依然不能控制真正的风险。

    葎城大营这边,苏概说:“陛下,两位将军,北塬那边来人了,举了免战牌……”

    子乾说:“前锋骑兵也举起了免战牌,似乎有将士放倒旗杆,可能要挂免战牌,这样会高点,则更加醒目……”

    “难不成,这厚脸皮来求救?”梁摩仰判断很准。

    “确实脸皮厚,堪比象皮!”

    北塬派遣几名使者先行,表明其意图,恳求渚国君王救命。

    “这个乔慷,真是白日做梦!”梁摩仰说:“陛下,我们无须碍于口碑,现在发起强攻,灭掉他两万将士!让他十年心有余悸!”

    “趁人之危的事,我们不可为之!”

    “他们不会这么想,若非他们如此不利,我们此时可能已经死伤惨重了!”

    “陛下,大将军,乔慷阵亡了,只会徒增北塬全民的恨意,对于犯边之事,成了正义之行为。死了乔慷,还有乔慨,甚至还有很多乔家人可继位……”

    “纪大人所言没错,我们历来不主战,只图和平安定;北塬则不然,不仅好战,始终小家子气!”

    “纪爱卿,孤,深知你所想--救人,救乔慷一人,却可以换来双边百姓的安定……”

    “是,陛下!我渚国,君是仁义之君,百姓是爱之民!”

    “为百姓安定,在必胜之机来了,竟然选择为双边而放弃杀戮,是天下之仁君!”

    “大将军说得是!”

    “报!陛下,两位将军,我们的巨鲲炮已经运来,押运官是军器少监不第九,人在城门瓮城内……”

    “好。必是人困马乏,快安置不第少监等用膳!”

    “是!”

    “看看吧,我们的重器已到,几炮可能就灭了他们!”

    “令其全军覆灭,那倒不至于,对方,却必会死亡惨重!”这是子乾的看法。

    “好啦!北塬的人,已经到了。纪爱卿,你如何救治乔慷?”国王问子乾。

    “臣,只带这针药箱,他们随军有药剂车,大营医务官,也都有成药……”

    “既然,厚着脸皮求救,他们的药,或许并不对症!”梁摩仰觉得,对方求救,恐怕就是没有对症的药物。

    “药没什么差异,只要用法取胜!奇穴或绝穴,以及出神入化的针法,以及重力点穴之技巧,才是本人先祖所传之圣术……”

    “是啊。圣手神医,这‘圣手’,必指妙术手法!”国王肯说着,并握了下拳头,以示肯定。

    “陛下,臣即刻动身,时间就是性命,乔慷已然等不得了!”

    “好,很好!胡引带人护卫!”

    “陛下,他们,不会要臣的性命;即使乔慷安危醒来,依然需要臣救治……”

    “是啊。这次开了头,此人必会得寸进尺,他纪爱卿继续献方,为他治疗其它陈疾旧病!”

    “不仅如此,我如何做,回来后再讲……”

    “北塬的二皇子,押往城内,要看好了!绝对不能让他跑掉!”

    “陛下,他们的二皇子,随我回去……”

    “纪大人,这怎么可能!”苏概急了!

    “陛下,大将军,我此去,安危不能自断。但是,今日乔慷在生死两可间,我能救人或不能救成,这个乔垦,留下来意义都不大。据知,他在乔慷心里,是个较大的结症……”

    “早年即有传言,说他实际上是先皇的种;也正是因此,乔慷继位,其王妃并没成皇后,而且,很快抑郁而终!”国王说。

    “是,陛下。借此,彰显我渚国气度,不留他的皇子,相信天下君者,即使骨子里不仁,也要讲承诺守诺。否则,天下无人信任,从此再无有真正的邦交!”

    “讲得好,非常在理!”

    “我方越是大度,抛开战事救其国主,他们就算有出尔反尔之意,也必然不敢施以恶行!”

    “纪大人,果然有大智慧!。我方此举,必成大义盛名,他们如果不义,天下人都不答应!”

    “是啊,北塬皇帝再荒唐,他也懂这个道理!”

    北塬的人,只到了第一道防御沟渠前,就被拦停了。

    “梁裨将,我们要见梁大将军!我方已决定撤军,急需特使救人,请行个方便!”

    “是纪宣威将军,是将军,还是巡察史,不是你们的御医!”梁裨将的手下纠正对方。

    “吃蚁了,你舌头够长啊!”梁裨将骂了自己的手下。

    “是是,小的错了!”

    这时,子乾与大将军等人,已从阵前幕府石楼下来。

    苏概差人牵来最好的战马,大将军摘下自己的宝剑,递给子乾,他说:“纪大人,叔在这等你回来,要安然而回!除了官职,除了公事,同盖紫维一样,我也你渚国的亲人……”

    这个硬汉,竟然眼圈都红了。

    “是!不过,大将军,叔,我不带兵器,才是全部诚意!”

    “也好!菩萨为行,福慧双修,智人得果;初至王城就历险,造化必大!”

    对于乔慷的多症齐发,北塬御医虽然束手无策,实际上,他们并非绝对束手无策,只是风险控制没有绝对把握,短期内维护乔慷的生命,以常规方式救治,基本都没问题。

    子乾到达北塬前营,乔慷依然在行军折榻上。这样做,正是因为御医有经验。如果临时搭帐,进入避风保温环境,反而不好。通风通气,才有益病患……

    “感谢纪大人慈悲!”

    “快,将陛下抬至这临时帐的迎风处!”子乾指挥着。

    “折大枝风力!纪大人,我们的陛下已昏迷,为何不避风?”

    “这位是,比侃大将军是吧?沙场上,你可能最强,这是医治救人,我说了算!”

    “比侃!你说什么呢!”

    “是,本人粗俗,还望纪大人谅解!”

    “从现在起,所有人,少说话!只做事!既然相信在下,那么,都听我的!”

    “是!所有人,都给我听好啦,包括我在内,都听纪大人的调遣!”

    “是,阎公公!”

    子乾真正要指挥的人,他要求听令的,只是三个御医,以及边上打杂的随军营医,也就是检校病儿官们。而其他人,只是要他们不懂别乱说话,尤其不要怀疑他;渚国连人质都没留,还有什么担心的必要了。

    首先,北塬御医的急救,基本都对。只是,核心问题,需用独门快药。即急救的第二轮,要服用强心特药。

    不仅如此,风厥窒息才是致命所在,而且是脏腑要害。

    子乾将丹方成药,交给他们的御医,他说:“两种药丸同服,先行压碎,以温水化开,研细些,然后为陛下灌入……”子乾说罢,打开针盒,取出银针,对另个御医说:“奇穴由我施针,此处针法特殊,感知不精准无效。其它穴道,取来纸笔记好;检校病儿官,两人同时复记,然后比验正确,即开始行针……”

    “是,纪大人!”

    “备好纸笔,各位听方--迎香穴、风门穴、心俞穴、肩中俞穴、前关穴、足三里穴;鼻通穴、承泣穴、睛明穴。后三穴位,因需而选用……”

    “第二针方,听方……”子乾将两套针方授毕,赶紧对奇穴施针!

    另外两人,依子乾所指导,同时进行循按。

    此时的乔慷,就像一块缺水的硬面,扎针的“揉搓”的,恐怕人活了,浑身肉也得痛三天!

    “小的跪谢,岐黄贤师!”幸运被带回的二皇子,跪地叩头,很用力。如果不是草地,相信他的脑门,不塌陷,也得出硬包!

    “先不急谢,救命要紧,听好了--施针,循按,皆须全神贯注,因而,各位保持安静!放心,渚国君主极讲信用,真正金口玉牙,绝不会趁人之危!”

    “是,纪大人!”

    考虑石楼那边担心,子乾对比侃说:“打旗语,告知我们的陛下,我已开始为北塬国皇帝陛下施治!”

    其实,这个举动,大家都心照不宣。

    葎城石楼上,国王不停地走来走去。

    梁摩仰也在窗处,他不敢错眼地注视着对面,他嘴里还不停地叨叨着,就像自己的儿子太固执,他还摸棱两可地就放人了,心里后悔,却又无能为力……

    “再传话,前方的那两个‘鹰眼’兵,要时刻盯紧了!”

    “是,陛下!”

    “各营加强警戒,小心那边的狼蛇活了咬人!”

    “是,大将军!”

    北塬大营这边,子乾的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小汗珠。

    老御医切脉后,对子乾和阎公公说:“陛下的气息,通畅了许多,脉象表现,较此前好转许多……”

    御医还没说完,突然,他停下了。再看乔慷,人竟然停止了呼吸……

    北塬阵前大小官员,纷纷惊愕不已,很快进入混乱状态。

    子乾的脖子侧面,还有后腰的侧面,分别有三把刀剑,可能随时都会撮入体内……

    有人在想,或许他们的陛下,刚刚只是回光返照!要么,就是子乾制造的医事奇技,就是杀人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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