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今日国王没有上朝,大臣们在宫门外等候,走到辰时,才有人告知,国王因故而不能上朝,让他们自行散去,各回原处尽心做事;尤其涉及疫情事,皆由懿莘宫各司执事官调停。

    长公主心急如焚,在子乾眼前转来转去。这时代的女性,再怎么哭泣,也不会出现苦相;见到有来到眼前时,通常都会显露笑意,而泪水却依然流淌……

    她似乎比较清楚原因,却又无法扭转事态。这两天,她睡不好且膳食减量,泪水却始终不干涸。

    子乾所以没开口问,也正是意识到了什么,只是他还无法确定而已。

    疫情出现监管问题,各种奏报都送到懿莘宫来,甚至,城北皎花阁,有官吏死在合欢榻上。这等男盗女娼之事,都送到这里来了。

    辞牒上说:有个工部小官,昨夜死在城北皎花阁。其因明确,即此人初试云雨事,纵欲暴脱,色厥而亡。那花娘已送京兆大狱,皎花阁老鸨儿,不知要如何处置。

    子乾正摇头不解时,他突然想起,他对燕从说:“这皎花阁的花娘,与头牌的价钱相当,每晚要出十六两银;如果有竞价争抢,可能要超出三十两人银。而这个人……”

    “嗯……嗯嗯……嗯……”长公主过来了,故意使动静,且明显带着杀气;用扇子打走了燕从,她接过胡床,紧挨着子乾坐下,然后,仰脸盯着子乾的眼睛,阴阳怪气地问道:“如此熟知行情,子乾是那里的常客呀!”

    “荟泽,我,怎可能去,去那里……”

    “这男子犯奸,质有人问,必支吾不顺,因而,就算是招供了!哼!”长公主满脸怒气,掐子乾胳膊一把,站起身就要走……

    子乾本能地,拉住她的裙带,又立马放开手。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都脸红耳热起来!

    “荟泽,这些,状报上有记。我,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

    “是啊,身边,甚至,可能就是枕边,不仅有妖妻,还有艳妾……”

    “你,荟泽……”

    “好啦好啦,谁不知道,子乾是惑溺洁净之人。刚刚只是玩笑而已,何必当真!只是,我这胸中烦闷,不知如何是好了!”

    “荟泽,来,坐下;我这里,倒是有正事要讲!”

    “是,纪大人!纪大学士!”长公主依然盯着子乾,她知道,这个人,不能与人对视……

    “此人叫薄涤,工部主事,从九品官。昨夜出半年俸银,如此出手,太合常理;这银两,正是疑处。避邪毒罩巾,品质监察官,指明八品以上,且人口绝无瑕疵!”

    “是啊,不对呀!监察品质,用了这等人,必然要误事!”

    昨夜在南城妓院他却无法插手干预,长公主并无实管权力,也只能是望洋兴叹。如果疫情会反复,病死人口必会增加,已经建立好的基础,必然会被破坏。

    这时,花迈过来了,她上了台阶,对子乾说:“殿下,院尊!”

    “花迈,这红着脸冒着汗,有何要紧事?”长公主拉过花迈,按她坐胡床上,说:“你,不是十几岁小娘子,更不是马匹,为何跑着进来?”

    “殿下,院尊,陛下口谕,在懿莘宫不用跪,陛下说,昨夜神昏,虽无大碍,却不能上朝,政务却不可搁置……”花迈嘴干口渴,她喝了小半杯水,继续说道:“陛下说,有当道之人,由楚王与中书令清退,院尊奉命执行实务,生杀依律定夺,握有赤羽雀令,持赤苍剑如孤亲临;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长公主见子乾犹豫,便推了他两下,要他快回应;因为,大殿台阶下,还有殿前的人。

    “是,纪子乾遵旨!”

    子乾内心很矛盾,却又跃跃欲试,或者说,他有满腔怒火,不是要找发泄处,而是医者强迫症,他是要救人,要真正遏制瘟疫。可是,此时却有利欲熏心,道德沦丧,竟然要发国难财!

    他很清楚,作为国王的特殊棋子,已经特殊得无以复加。远道而来,医者进入朝堂。若说已不算外人,是渚国君王的臣子,却又是北塬的驸马。尽管,渚国极尽变通,在北塬国晋封乔允茉后,国王先认妹妹,再同名号封了公主。也就是说,乔允茉在渚国,就是渚国的王室成员,而子乾,就是渚国的驸马。

    可是,那些重权在握的大臣,内心里认可吗?尽管,这尴尬的身份及婚姻,就是为救渚国,那些抱有成见极深的人,根本就不领情!

    诸司官员都到齐了,亲王与中书令,亲自分派重大事务,协调消除有司间的冲突。同时,差人督促御史台及京兆府,关乎精酒与避邪罩巾的刑案,要严办快办……

    依据所出现的各种情形,子乾评估,王城总体疫情,也只算是相对控制了。最担心的是,与预期的出入较大。看似执行得风风火火,实际上则是互不给力,并且,各处纰漏陆续出现,相互协调不利,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

    因此,日后防控出现反弹,极可能难以回避了。

    相关衙署官员察视时,却发现,很多百姓,所戴罩巾非常脏,似乎始终没有更换。

    有司及京兆府呈报,里坊或乡村有辞,罩巾尽管只是成本价,少数百姓不舍得花钱,多数百姓买了三五天才换新。而那些懂得惜命的人,想多买却没有供给。

    在碧熙坊外条街的东端,各居民大围院内,衍灵寺内的隔离区,尚药局奉御黄芪子所领众官员,看到百余病者,男女老幼,□□的,哭叫的,有的已经奄奄一息,场面令人极其忧心!

    外城近处的渔稷村,橙香村,吉台村,渔溢村等处,太医奉御张众允帅众前往巡察时,看到病者中,有个年龄较小的产妇,疫毒在身,却似是怀了孪生胎。已经临产了,腹痛较重,她几乎是在哀嚎,亦或是嘶鸣;此时光线渐渐暗淡,与远处的乌鸦叫声交混,使整个村子都笼罩在绝望与悲凉的气氛中。所有的人,包括这些不敢靠近的官员,都倍感压抑……

    产妇的羊水已经破了,她的婆婆四下求助,却无人作出反应。而隔离栏外的官员中,虽然有太医,却对接产完全不懂,更不用说,产妇实际上已明显是难产的表现。

    “这里没有稳婆吗?”医官问村里正。

    “回直长大人,原有两人。午后死去一人,另一个属重疫,送至十里外山上隔离棚了。”

    “没有酒精和辟邪毒罩巾吗?戴好辟邪毒罩巾,无须分别隔离!”

    “直长大人,酒精和辟邪毒罩巾太少,不够用,很多人没有买到。”村里正满脸无奈。

    “这怎么可能,酒精蒸馏提取量较大;几百缝工日夜赶制辟邪毒罩巾,按人口数计算,目前至少每人两到三只的量。公事官吏及众多疫区义士,每人三天都可换用,你们这里分配的辟邪毒罩巾哪去了?”

    “奉御大人,多数人家,即使小钱也不愿意出,大半数人家没有买。而且,官车送来的辟邪毒罩巾,也不够每人一只的量。草民质问数量为何不足,当场就挨了鞭子!”

    “混帐!这都是什么人干的!”

    “须紧急严查,尽快奏报朝廷!”

    “是,奉御大人!”

    这时,独吉雪和须弥婴过来了。她们会同尚药局侍御师白芷兰等,刚刚从东南演武场大营返回,远远就听到有女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白芷兰虽然是女医,主掌药事兼砭法,按跷,灸法,却不懂女人生产;以往,她最多也只是曾经见过。

    须弥婴见女医也束手无策,走过去说:“奉御大人,民女须弥婴,随姨娘学过并帮医多年,让我来试试吧?”

    “好好,小娘子受累了!”

    “太好了,她有救了,大家都听娘子的吩咐就是,快快过去吧--”

    “奉御大人,这小娘子是纪子乾的令妹,自幼识药学医,亦是先唐神医纪明的传人。”

    太医奉御张众允说:“太好了!承蒙小娘子施援!”

    “奉御大人,下官先行去察看产妇家宅?”

    “好好,邹丞有劳了!”

    太医署丞邹仪震,亲自带人随本村理正,先行前往产妇家中。清理残留表面的草药粉及垩灰粉,然后用柴草火,燎熏墙面屋顶和地上,以便产妇及早回住。

    天色已晚,光线渐渐变了,须弥婴用酒精做了三盏灯,里正等人也抬来了大型兽鱼油陶钵灯,用枝条篱笆围起来,几个中年妇女里外配合,须弥婴与女医,开始为产妇接生……

    孕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确实已经是难产了,且眼下情况十分不妙。

    这里是露天环境,各户室内外环境正在消毒;由于实施的人多没有什么经验,这里动作迟缓,目前村民还不能回到室内,而户外的条件极其不利。

    越来越强烈的疼痛,使得产妇阵阵昏厥,这样更加影响胎儿娩出。

    “御医大人,你我配合,我以针法刺激几处穴位,以调矫珠胎的方位。大人则可以按矫,这样可以促其气血运通……”

    “是,纪小娘子。”

    “先说个预案--据产妇的情形,需先后取至阴穴,足三里穴,承山穴,合谷穴,三阴交穴;胎盘娩出时,则须针刺气海穴,如此,方可顺利娩出,也可减少失血。大人可配合指压曲骨穴。另外,能够腾出手时,曲骨穴,三阴交穴,合谷穴,维道穴等,大人可施以艾条悬灸……”

    不到两刻时,产妇开始娩出了婴儿。为什么说“开始”?因为,须弥婴发现,这年轻产妇,肚子里怀的是极其罕见的多胞胎。经检查,须弥婴确定,最后一个婴儿出生了……

    “祥瑞五赤子!”

    除了重病者,其他在场的人,不约而同,都发出了惊呼!

    这里有更加特殊的原因,那就是,五胞胎在当时,那可是天降祥瑞啊;尤其,这还全部是男婴。

    独吉雪顾及不上惊讶了,她也不自觉地就成了助手,衣裳都沾上了血渍。她心想,这兄妹两人,是昌越府来的,还是天上来的,怎么都如此神乎其神……

    其实,千年前昌越府的须弥婴,从小就在姑母身边,耳濡目染,潜心研习,不光女医妇科,杂病类针灸术也精通。另外机缘巧合,纪家救过命的女祝由师,发现须弥婴有祝由天分,可以继承她的衣钵,便请求在纪氏医馆设科,顺便将终生所积累法术,传授给了须弥婴。祝由术,也就是心理科或精神科。当然了,民间却有借此名堂的人,以祝由术的名义混饭吃,只不过,那几乎都是骗子。真正的祝由术,绝非求师学而即得,不仅师傅须真得道且够深,传承人也需有足够的天分,否则与忽悠骗子差不太多……

    昌越须弥婴与后世须弥婴,原本天生活泼多动,心大不知愁苦,却因相近的经历,使得心性产生了冲突,发生了些许易变。

    祥瑞五赤子,这太难得,简直不可思议,为了出生幼婴的安全,太医奉御张众允命人,将产妇和五个幼婴,用软担架迅速抬回村内……

    产妇有宿疾在身,须弥婴开了药方,她需要补气养血,活血化瘀,尤其心血瘀阻,需要专门医治,否则五个婴儿乳汁不充分,产妇的身体也吃不消。

    有多人开始议论:“她家只算是聊以卒岁,现如今来了五个孺子,必是养不活啊。”

    “我来养!”

    “你这是,说什么呢!”

    “我出钱,你们不用意恐养不活,可以一直供他们长大成人!”

    在场的官员几乎都清楚,独吉家的政治位不必说,拥有上等田地六十顷,郊外庄园的大型织染作坊,东西两市各有多间坊铺,真正意义上财大气粗,甚至,他们十九人年薪俸加起来,都不比人家单铺面的月收入。

    独吉雪将玉佩交给产妇的男人,告诉他:“明日午时,进内城去玄幽坊铺面,出示玉佩,在那里交换专用的信符,之后,每月在那里领取捐资。”

    “梁三,勿辜负独吉娘子的善意,这钱不要乱用啊。”村正叮嘱梁三。

    “是,小人知道了。”

    “这主意好,渔溢村入城只隔护城河,不妨一试!”

    “梁三谢乡正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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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时,长公主看到小罐中的俎醢,泪水就扑簌簌地流了下来……

    子乾突然明白,她这是触景生情;便用眼色示意宫女菰米,将那罐俎醢撤下去。公主不好意思地笑了,小秘密被人发现了,她用牙骨箸撮了下菰米的腰,来为自己解嘲……

    经历生死,好在也只是二度浅层烧伤,几个深伤点,并无太大影响,子乾已经病愈。

    用黄芪子的话说:“若是那几个烧烫伤太医疗治,还要五日八日,这伤才能病愈。而纪氏火伤药,绝对超乎众医者预判!”

    国王赐予子乾步辇,即六夫肩扛屋宇辇。明日,他与长公主出行,去重病区巡察,去工部现场察看,想找到酒精和罩巾结症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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