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家

    与J市、G市临近的H市,庄家家中,庄鹏云是长子。

    庄家的话事人是人民企业家庄利民的遗孀,一位年过七旬老人家。人称庄老太,膝下育有一子一女,男性这位叫庄宏胜,正是庄鹏云之父。庄老太老当益壮,多寿多福,一双精明的眼睛虽昏黄了仍气势逼人。她的眼睛是有神的,光是盯着一人看,就叫人心里发虚、如临大敌。她的薄嘴唇紧抿着,唇珠凸出,正面看她像看一只咄咄逼人的白头鹰。除此之外她与其他的七旬老太太的外貌无异,不高也不低,不肥也不瘦,身躯日渐佝偻了,气势却不减当年,叫有心人只能看她的眼睛猜她的往事。她头发斑白,日渐稀疏,于是将头发梳在脑后用短短的木簪子扎成一个小髻,那把木簪不知积了多少头油,黑得发亮。她不爱显摆,也没什么讲究的,身上也有老年臭,爱穿色彩斑斓的老年衫和黑色七分裤,爱穿硬底胶拖鞋,冬天则会换成布鞋。走在大街上时无人在意,她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大富翁罢了。

    她四十来岁的的儿子庄宏胜不如她,爱穿金戴银,爱攀比豪车名表,爱结交一些三教九流的闲杂人。母亲强势,儿子乖滑,庄宏胜双唇肥厚,下巴却往后缩,眼睛大,眼神自始至终有一股疲态,而且吃得很富态,还比他母亲秃得早。天气一热就泛油光,人们隔着几缕发看他汗津津的脑袋在发光,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恶心。更何况夏天时候他周身的馊味比他老妈还重呢。庄宏胜显然也意识到了,他一气之下把残余的头发全剃了成了个光头,后觉得怪异又蓄起了胡子。

    庄鹏云之所以长得俊,大概是中了基因的彩票。他的母亲,庄宏胜的妻子徐雅是一位温婉娴静、寡言少语的女子,外貌十分素净端庄。他非婚生的妹妹庄娟娟眼睛像父亲,他八岁的弟弟庄鹏雄下巴短短的,嘴到下颌是一段无害的弧度,也更像他父亲。

    庄老太随庄宏胜生活,她的女儿庄宏瑛远嫁马来西亚,已在那边成了一位不凡的企业家,尽管身家优厚也一心对庄老太好。庄老太还是不愿意去马来西亚随女儿生活。她说她要守在J市看着庄家这一脉开枝散叶。

    P初次光临庄家的时候,庄鹏云带她到一处大宅子面前,推开了一扇铁门,走过院子的石阶,宅门前还有另一扇铁门,里面又有一扇木门,迈过木门前的门槛才算进了屋。屋里烟雾缭绕,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占了一整面墙的神龛——上层供观音菩萨,中层供祖宗牌位,长燃的灯火蜡烛使整间屋子都是烟味,神龛的托盘时时俸着新鲜的水果和茶。庄家的规矩固定在早晨和傍晚燃香,不得遗漏。

    另一边,三米长、两米高、半米宽,靠墙安置的大鱼缸边一张安乐椅上躺着一个全身□□,只穿一条四角裤的肥胖中年男人,他躺在椅子上晃晃悠悠地自得其乐,抬头就看见了刚进门的两个人。他大骂一声“衰仔”,急匆匆跑回里屋穿好背心短裤才又出来。他责怪庄鹏云:“带人来也不提早说一声!”

    庄鹏云笑了笑问:“妈呢?”

    “出去打麻将啦!”庄宏胜坐回了他的安乐椅,一时尴尬,跟他儿子找点话聊:“今天这么早回来?”

    庄鹏云继续笑嘻嘻地:“今天带个人回来吃饭。”他朝P使了个眼神,P才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来,“伯伯好。”

    庄宏胜从头到脚看过P之后说了一句:“嗯。”又转过头朝屋内大喊:“阿群啊!群!”

    一个面色消瘦的中年女人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操着小步跑来客厅,她的双手在身前的围裙上擦拭着:“怎么了!”

    “今晚添一双筷子。”

    “哦!叫得这么大声,我还以为出事了!”这个被叫做“阿群”的女人又匆匆跑去屋后了。

    “咳。”庄宏胜清了一口痰,仍觉得尴尬。他撑开两双腿坐在安乐椅上,一手握着蒲扇,另一手支着膝盖,看了P一眼。他嫌着两个后辈打扰了自己,又不好意思当着两人的面舒舒服服地再躺下去,就对庄鹏云说:“你们去玩吧。”

    庄鹏云伸手向他爸:“车匙。”

    “你个无赖!”庄宏胜指了指玄关处的抽屉,“吃饭时回来!”

    庄鹏云乐呵呵地从那抽屉里拿了一张卡,带着P去车库了。这“车匙”是庄家车库的门卡,他在车库里挑了一辆“今天想开的车”,载着P出门去。

    天黑的时候他俩回来了,上了二楼的餐厅吃饭,P终于看见了这家人每一张面孔。庄鹏云带着P给各位介绍:“这我朋友。”P向各位展示她的笑脸,其他人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庄老太落座,诸位逐一落座。

    庄宏胜一落座就要数落庄鹏云:“衰仔,怎么把车匙拿走了?你用过后要把它放回玄关的篮子里,不要总让你妈帮你收拾,她带你弟弟已经很辛苦了。”P看见庄鹏云的母亲徐雅把九岁的小儿子小心翼翼地抱上垫了一张小木凳的餐椅,把自己的碗筷放在一边,给他挑鱼刺、拌蔬菜。小儿子庄鹏雄捏着手机在玩,时不时抬起一张小脸对妈妈说:“啊。”妈妈给他喂一勺饭。他专心致志在手机上,还能分心不时吐出一口蔬菜来。这母亲抓紧空隙时间让自己吃两口饭,又放下了自己的碗,端起小儿子的碗。擓一勺子饭等着九岁的小宝贝下一次张口对她说“啊”。

    全家人对着场面是见怪不怪了,P也继续低头吃饭。

    庄鹏云就说:“你有好几张卡啊。”

    “有借有还啊!”

    庄鹏云不耐烦地从裤兜里掏出“车匙”还给他父亲。

    庄老太说:“不要在饭桌上吵架。”这空间就安静了,桌上的每个人只顾着低头吃饭。

    只是这静谧没过太久,庄娟娟细声细气地和她父母、奶奶讲一些有趣的事,逗得两人发笑,场面才暖和了一些。这姑娘声音婉转动听,温柔中带有几分空灵,能很自然地衔接说话前和说话后安静的空气,她任何时候开口也不觉得突兀,于是整张饭桌只有她的声音穿插其中。添一点生机,又不至于喧闹,是恰当的。

    饭后众人散去,就自然地融入了这栋五层高的屋子里,像影子融入了黑夜。一桌菜肴吃完的、没吃完的,都留在原地,每个人都自顾自地走了。庄鹏云对P说:“你自己回去行不行?记得到家跟我说一声。”然后也没理会P,自己跑上三楼的卧室打游戏了。P觉得不知所措,她想要收拾一下桌面好博得一些主人家的好感,可主人家不起一个动手收拾的头,她才不做这事呢。

    P想要走了,不过她想被男方送回家。她想:只用找庄鹏云撒个娇就能让他把我送回家了,免得自己在黑灯瞎火的马路上打车,一点都不安全。再说,放心地让女朋友大半夜独打车回家,这有道理吗?没心没肺的狗男人,他还真能放下这个心呀?“载我回家,这不是举手之劳?”

    她这样想着,就要上这栋大洋房的三楼找庄鹏云的卧室。她刚走出餐厅,又看见庄老太提一只保温杯回来了,她在刚才坐着的位置上再落座,招呼P过去陪她说话。这时,那个叫“阿群”的瘦女人也来了。在静谧的房子里,尤其能听见她轻轻地走上二楼的脚步声。

    “老太,孩子太闹,晚了一些。”阿群朝庄老太屈了屈身。

    “嗯,你收拾吧。”庄老太朝她点头。

    P落坐在庄老太身边,阿群穿梭在饭桌和厨房之间。

    庄老太对P笑着,指了指桌上残羹问她:“今天这顿饭怎么样?”

    “好吃啊!婆婆,很好吃。”

    “哼哼,阿群手艺好呀。”

    阿群腼腆地笑了,手中功夫不怠。P亲眼看着她将一只一只碗碟垒高,轻轻松松地端起来,看似摇摇欲坠的碗碟纹丝不动,就温顺地被她端到旁边的厨房。

    庄老太突然说:“我爱吃鱼。”P没明白这老太太要准备说什么,就一面地听下去了。

    “我爱吃鱼,年纪大了,牙坏了,别的肉咬不动,也只好吃鱼了,我最喜欢吃鱼腩。你看到我刚刚吃的荤菜,只有鱼。我女儿在马来西亚定居,她说‘妈你来我这儿住,多的是鱼吃’,我说我不愿出远门了。她每周都给我寄来新鲜的海产,空运来的,也有其他珍稀海货、大虾啊蟹啊,我哪儿吃得动?傻女儿,我就好一口鱼。然后有一天,她从马来西亚请了一位厨师和当天采摘食材一起送来……哈哈哈。那位厨师做的鱼好吃是好吃,我吃不惯,还不如阿群做的合我胃口呢。蒸鱼就得用热油炝葱花,淋蒸鱼豉油,我吃的就是这一口味啊。对啊,你会做鱼吗?”

    “我不会。”P摇摇头。

    “啊?会吃不会做,这不行啊。你们家平时是怎么吃鱼啊?也是这种做法吗?”

    “我妈妈会做,除了这种炝的做法,她还会煎鱼和做鱼汤。”

    “哦,你妈妈是会做的。我们家呢,一贯是这种炝法,每天最新鲜的大鱼,都是每天早上人家鱼贩专门给送过来的,这种新鲜的鱼蒸熟了炝油最好吃,煎和做鱼汤呀?用这么新鲜的鱼做就浪费了。”

    P逐渐听出一股子不对劲的味儿来,她忍耐住表情继续往下听着。

    “阿雅知道我喜欢吃鱼,她也学着做了。哦,阿雅是鹏云的妈。阿雅做的没阿群好,我就让她别做了,好意我心领了,可是做得不够好就浪费了鱼。我这样一个老太婆,每天就指望着吃口好鱼,她想尽孝心还让我吃不上一口好鱼,这就荒唐了。我说,‘你要想尽孝心就再生一个,’然后就有了鹏雄。

    “你说我这样一个老人家,人生在世还能指望些什么呀?不过是一些平淡的欢乐。鹏云这个孩子长得俊又伶俐,虽然他调皮,但我是很爱的。他是真正的掌中宝啊,我带他那时候他就是整个家里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有时候欺负到他爸头上了我也没舍得打骂他,他爸骂他我还拦着呢!他真真正正是我们庄家的一块掌中瑰宝啊!可惜就是太好动、不好学。不过男孩子嘛,这都是可以理解的。鹏雄出生了之后他性格野了许多,也越来越不服管了,但他不知道奶奶我的心一直向着他。鹏雄才九岁,他再嫉妒他弟弟,他弟弟也只有九岁。我说‘不用担心,奶奶最疼的就是你!’”

    庄老太抿一口茶,“阿雅生鹏云的时候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她还是尽力生下了鹏雄。她生鹏云的时候,我给了她五百万。二十二年前的五百万!”庄老太伸出五根手指在P面前晃了晃,毫不意外看见P瞪大了眼睛。庄老太满意了,又说:“她生鹏雄的时候我给了她一千万,这个媳妇的付出我看在眼中,她也不容易的。不过这是我们庄家的媳妇儿应做的,应做的不能少,这是规矩。

    “鹏云不是个定性的,也从来不管细枝末节。他就需要一个能帮他管这些的贤内助,他的妻子必须帮他弥补这些臭毛病。他不会做饭也不做家务。虽然可以请佣人来做,但是想要当他的妻子,必须要做这些,必须能做这些。不是说和他玩得好,两个人趣味相投就行啦,这世界上能共富贵的人多的是,不稀罕啊,能当媳妇人的是不同的。这些事以前一直是阿雅在做,她一开始也做不好,不过也难怪她不会做这些……她爸是省教育局的,这情况又不同。幸好她也熬过来啦。”

    P听着庄老太的话心里不是滋味,她也知道庄鹏云在男女关系上一直玩得很开,她心想:他在外面玩了这么多女人,不还是只带了我回家?他和我谈了好几年的恋爱,你见他对哪个女人像对我一样长情了?只有我!谁叫你孙儿就喜欢我?那个阿群能做就让她做,我不做又怎么了?鹏云家这么有钱,请个佣人请不起啊?我做活这些鹏云还心疼呢!

    于是P努了努嘴。这动作没逃过庄老太的慧眼。

    “哼,”庄老太喝一口茶,“你父母是本地的户口吗?”

    “我是J市人啊。我们家在乡里也是有土地的,也是个大家族,逢年过节都有分红,家里也有几间公司、几间工厂。”

    “哇,这么说你也是个富贵小姐了。你们家公司是做什么的啊?叫什么呀?”

    “做专门的器械、加工特定部件的。”P随后又报上了两家公司的名称。

    “哦,我这老太婆不懂这些,我真是孤陋寡闻了。”庄老太抬头远眺,仿佛看向了无垠的远方,“不过你知道,H市有一条街,那条街所有的铺子都是我们庄家的,你应该知道这个,宏胜就是以此成名的。很多人不知道宏胜做的什么实业,他‘包租公’的名头在这一带也是赫赫有名的,这是庄家的男人。”

    庄老太等了一会儿,P不说话。阿群从厨房里出来对她告辞说:“收拾好了,我先回去了。”庄老太朝她点点头,又将目光淋在P身上。等了一会儿才说:“时候不早啦,老婆子我唠唠叨叨地讲太久了,你也快回去吧。”

    P灰头土脸地出了庄家的门。在路边一边生气一边跺脚。用手机给庄鹏云发消息:“你送不送我啊?我在你楼下呢,楼下好多蚊子哟好哥哥~(哭泣)”

    回信马上弹出来:“自己回去啊!”

    “你!”P看着这消息,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就给庄鹏云去了一个电话。

    “喂你干嘛!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打游戏呢!等十分钟好吧,过十分钟我回你。”说话声伴着“啪啪啪”的键盘操作声。

    “你要敢挂电话你就死定了!庄鹏云!刚刚你奶奶她骂我!我可委屈啦你快哄我!”

    “怎么呀?你赶快说!”

    “你奶奶嫌我家穷嫌我配不上你呀!她讲话阴阳怪气的!她,吃完饭后她把我叫到饭厅里骂了一顿,还话里话外讽刺我家穷!都是你的错啦,吃完饭扔下碗就跑去打游戏了,天天打游戏晚一刻钟都不行,把我都撇下了才让你奶奶找到机会骂我,你给不给我做主啊!”P说话中竟掺杂了几分哭腔。

    “怎么说我奶奶呢?你家是穷啊……操,傻逼啊刚刚谁驱散的!别动啊!”

    “庄鹏云!你能不能暂停你那破游戏听我好好说话!”

    “啧!”庄鹏云挂断了电话,在游戏里发送消息“不好意思啊有急事”,将鼠标往前一推,站了起来。从手边拿了一颗口香糖投入口中嚼着。心里正在埋怨:好烦!奶奶说什么了?能有什么事?

    他一边摆弄手机一边朝楼下走去,心里却在回忆刚才P对他说的话,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她尖叫着说是我的奶奶说了什么话,刺激到她了。她会不会耍赖骗我,非要我今天亲手把她送回去吧?她是不是在瞅准机会闹事儿,好让我全家人都知道她不好惹?这个女人,这事儿她干得出来。而且,都跟她说过好多次了我在打游戏时顾不上她,真会挑时间烦我……

    庄鹏云把进行中的游戏留在卧室的电脑中,他因此觉得自己牺牲很大。一楼似乎已空无一人,黑灯瞎火的。庄鹏云心想是群阿姨离开时把灯都关上了,照常来说应该会留一盏夜灯,但今天他在家。当他趿拉着拖鞋慢悠悠地走到一楼的楼梯口,双手双脚不自觉放轻了的动静。像个贼似的抹黑朝玄关走去,正在这时,他听见不远处有一阵动感的音乐声,还有“噼啪噼啪”用手剥花生的声音。他从楼梯上往楼下那儿看去,一张用瓷板做桌面的束腰红木八仙桌边挨着一个人影。他凝神一看,就看见一个熟悉的粗壮男人,很快又闻到了酒香,他顿时觉得不需伪装成影子了。

    “爸,又看美女直播?”他直接朝那身影走去,那具乐滋滋一抖一抖的身躯突然停下来了。庄宏胜回过头问他:“什么事?”

    庄鹏云好奇地朝他父亲的手机屏幕张望,现在已是秋天,屏幕中的景致竟仍是一片春色。庄鹏云光是看过两眼就觉得太暧昧了。“爸你别看了,看这种假的有什么好?美颜一开就不是本人了。”

    “你别管,说你的事。”剥花生的手没有停下,甚至喝酒的频率也一如既往,庄宏胜眼睛又被屏幕中的美丽女人吸引了,于是桌子下的脚也抖了起来。他再次沉浸在手机直播中,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庄鹏云,留下几分注意力等他说话。孩子来找他会有什么要求?

    “爸,借车匙。”

    “又借?不借,今天借过了。想开车自己赚钱买,我也懒得管你。”庄宏胜撇他一眼,“你又出去啊?今晚打算玩到几点啊?”

    “很快就回来了。”听他爸说不借车,庄鹏云甚至都不想再搭理他,到玄关处弯下身来换运动鞋。突然他想到了一些事情,“爸,晚饭后你一直在这里坐着?”

    “是啊。你?送她回去啊?”庄宏胜颔首表示了一个方向,将剥好的花生投进口中又用那手指了个方向说:“妈的,一个女的在外面又哭又大喊大叫,被行人听见还以为我们家对她做了什么错事。你赶快把她送回去。记得跟她讲清楚,叫她以后别在我们屋前鬼叫,影响市容啊。还有啊,你奶奶刚才和她在客厅说过话了,阿群下楼时跟我说的。你那个女朋友,叫什么来着?”

    “她叫P。”

    “对,她被你奶奶提点了几句,现在正在外面哭呢。你看,又哭了,在骂你呢,我这儿都听到了,她刚才也在骂你。这年头的年轻人真是不会做事,才在我家吃完饭,走出我家家门就开始骂人?别说你奶奶,我也看不惯她。你找了个这样的女人,是不是自己找罪受啊?”

    “爸,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算了,我不说了。我对你也没什么指望了,有时间多去店铺里帮忙做点事,天天去玩不行的。这个月也没干够十天,我不会给你发工资,话我先给你说明白了。”

    恰在这时,庄鹏云的电话又响了。

    庄宏胜对他挥挥手:“快去啦,在催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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