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

    科技手段落后的古代,没有媒体,没有互联网,甚至连报纸都微乎其微,仅有隶属于朝廷的字报,平时用来颁布些律令与通缉。

    姬璇很纳闷,那些一夜之间散满大江南北的消息,究竟是怎样传播出去的?

    侍竹说,人这两片嘴唇就是最好的传播方式,一传十,十传百……只是每个人的思维和记忆都各不相同,传着传着,私心加入一些增味料,勾勾兑兑添添减减之下,传得越远就越离谱。

    姬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云天穹为何会成为众人口中的暴君。

    他的脾气固然不好,没有半点容忍度,可经过相处,她并不认为他如传闻那般动不动就将人抽筋剔骨。

    此刻日光正好,透过窗子的缝隙打进屋内,将斑驳的金色光芒铺在他身上。

    肆意的年轻男子赤色龙袍加身,头戴嵌珠金冠,面容水莹光滑,肌肤透着一层娇惯的奶白。

    他手持玉笔,遒劲的墨迹尽情挥洒,显尽了优越自信……这哪里是什么暴怒无常的罗刹?无非是个心高气傲,意气风发的小公子罢了。

    正想着,那公子无形当中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脸一冷:“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姬璇:“……”

    信你的邪,我也是多余同情你。

    她撇撇嘴,在他重新低下头后,口齿开合,无声骂了他一句。

    换做之前的脾气,碰上这路货色左不过两种对待。要么打一架,看不惯就谁也别忍着谁。要么翻个白眼走开,懒得和疯子争长短。

    不得不说,穷苦,比任何事物都更能磨练人。

    在她父亲破产的短短几个月里,贫穷,外债,磨难,外加疾病……分明还活在同样的世间,却彻底磨平她的棱角,让人没有尊严和个性的活着。

    而这场攻略游戏对她来说,虽刁钻艰难,但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面对能力挽狂澜的一千万,即便要途径地狱,终点,亦可被视为救赎。

    赚钱就别要脸,要脸就别赚钱。

    她无声骂完,挤出一张明媚的笑脸,讨好道:“陛下天人之姿,世间鲜有,妾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像您这等人物,一时沉迷,自然就多看了两眼。”

    说完,她迫不及待打开好感面板……

    云天穹注视着纸面没有抬头,眉头细微舒展,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

    属性值并没有增加。

    姬璇有些失望,看来拍马屁这一招对他不管用。或者说,她没有拍到精髓的地方。

    那换一种讨好方式呢?

    “陛下渴不渴?饿不饿?”她麻利地移动至他身边,关怀备至:“妾为您斟杯温茶吧?”

    “妾替您研墨。”

    “气候越来越热了,妾为您打扇。”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

    不卑微,一点也不卑微……

    一千万若能到手,别说端茶递水,揉肩捏腿,就算是搭个案子给他供起来,她都甘愿。

    云天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心想,她为何突然变得这么殷勤?难道别有用心?

    还是说,昨夜的肌肤之亲开启了新的大门,让她感到心悦诚服?

    视线不经意落到她侧颈处的月牙上,浅浅的,结了层褐红色的痂,像是烙印,宣誓着主权。

    云天穹身为帝王,理所当然的有着一腔自我主义。

    整个天下都为他所有,其中也包括姬璇。

    征服和标注,在他看来反而是对她的荣宠。

    嘴角满意地扬起,云天穹搁置下笔杆,向后退了两步:“别管那些了,我记得你识字对吧?来,写几个给我看看。”

    姬璇被抽查,恍然生出些课上被点名的仓皇感。

    低头看了看自己缠得直挺僵硬的右手,很庆幸的找到了借口:“妾无法握笔,恐要扫陛下的兴致了。”

    他却像是故意要为难她似的,认准一件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用左手。”

    听听,这说的叫什么话!

    叫一个右撇子用左手写字?亏你想的出来。

    “陛,陛下,妾左手写不大好。”

    “写的不好才更要练,你先写给我看,哪里有所欠缺,我再慢慢帮你修改。”

    神经病啊!谁没事闲的练用左手写字?能派上什么用场?

    但面上姬璇仍弱弱应了一声,心底暗暗抱怨了句:烦人。

    然后不情不愿地来到桌前,抬手犹豫道:“妾……要用哪支笔呢?”

    “就用这杆。”他虚点了点自己方才用过的。

    玉石宛若羊脂,触手生温,握在指尖尚能感受到他余留的温度,就如同彼此十指相交一般。

    “要写些什么呢?”她用不笃定的语气试探着呢喃,手指轻捻,笔身转动。

    云天穹提议:“从简单的入手,写你的名字吧。”

    “好。”她沉下气,屏息凝神落笔。

    通过“回忆”了解到,原主不仅擅长女工刺绣,对琴棋与诗词方面亦颇为精通。

    自幼时起,家中便为姐妹三人聘请来江州最好的先生。即便出身商贾,在栽培上却丝毫不逊色于高门贵秀。姬老爷对女儿的这份用心,整个江州上下无不知晓。

    所以,她不必刻意伪装成文盲,大可以尽情展示自己的才华,以示勾引,呸,吸引。

    常年绣花抚琴,使得她的左手并不愚笨。虽不及右手那般自如,但写出来至少是能看的。

    腕子轻轻转动,两个娟秀又不失风骨的小字跃然纸上。横平竖直,唯独整体排列上有些歪斜。

    她写完,抬起笔锋,转头看向云天穹,等待夸奖。

    结果他左右端详半天,皱起眉:“看你写的,猫儿似的,一点劲都没有。”

    姬璇挣扎着辩解:“写个字而已,要那么大劲干什么?”

    首先这是左手!其次,她是女孩,写字不应该秀气点吗?搞那么铁骨铮铮的难道好看吗?

    “你啊,还是不懂。”云天穹故作高深莫测,站到她身后,整个人半环上来,握住她的手。

    富有磁性的嗓音从头上传来,背部感受到胸膛的起伏震动:“写字如做人,就该放肆潇洒,大开大合。我能理解俗世有千百种束缚,让人不得已施展,可若在这一方天地还畏首畏尾,那就太憋屈了。”

    姬璇不懂他为何跟他说这些,只觉得在他力量的牵引下,笔尖游走,锋芒毕露。

    他的弯折锋芒有力,横竖带过的飞快却异常笔直,有起有落,张弛有度……一瞬间,另三个字出现在“姬璇”的上方。

    是“云天穹”,他的名字。

    欣赏片刻,他询问道:“如何?”

    他们两个人风格迥异,无法武断的评判谁优谁劣,这就像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凭的是个人喜好。

    但眼下情况不一样,作为被攻略对象,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于是姬璇一咬牙,边说边回过头看他:“陛下做人写字皆非同凡响,妾受教了……”

    在偏过头的那一瞬,两人咫尺相对,近到她的鼻尖与嘴唇直接擦在了他的脸上。

    云天穹的左手收紧了一丝力道,心动无可掩饰,藏无可藏。

    俗话说的好,一段感情中的糟粕掐头去尾,唯独中间的暧昧拉扯最为致命。

    完全不属于自己时的客套陌生,与完全属于自己的毫无波澜,都敌不过半推半就期的刺激和撩拨。

    云天穹自以为是没错,可他在这方面毕竟单纯。

    这种微妙和美好,对他最是吸引。

    好感属性的面板上,她看到数值颤颤巍巍增加了那么0.5。

    “很好。”她在心底暗暗道:“平白献了那么多殷勤,原来你小子好这一口!”

    对视间,云天穹抽出她手中的笔,轻抬起她的下巴。

    光天化日之下,她正想着这样是不是太有伤风化的时候,门外一声通传打破了屋内的升温。

    “容妃到——”

    姬璇咳了咳,从他怀中钻出来,心想:这时候她来,准没好事。

    容绪桃腮玉面,身姿窈窕,着妃制华服款款走来,向云天穹行了礼。

    见两人相距紧密,彼此脸颊微红,一看就知道是被她搅了好事。

    纸上赫然写着双方的名字,用了两种字迹……那画面不禁勾起容绪的顺势猜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写几笔,我写几笔……这一看就是调情来着!如胶似漆你侬我侬的!

    不行!想我为众妃妾之首,高贵的宰相千金!这不是在打我的脸吗!

    不允许!这绝对不允许!!

    既然云天穹并不如谣传那般疯癫,他好歹是会宠人的,那为何宠的不能是我,而是她姬璇呢?

    容绪气鼓鼓的,这尊贵的大小姐平日养尊处优,估计不怎么太在意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走到云天穹身侧,提起自己带来的点心,柔柔开口:“陛下受伤,妾昨夜惦念了一宿难以入眠,听闻今日事态平息,特前来探望。”

    云天穹看了她一眼,脑中浮现起昨日各自逃命的场景。可变故当头,她一个深闺中的弱女子,害怕是当然的,这不能成为迁怒的理由。

    尤其,她的姿容实在是倾国倾城……

    他笑笑:“朕已无碍,容妃有心,劳你挂怀了一夜。”

    谁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是皇帝!后宫别说二人,就算是二十人,二百人,那也是轻轻松松盛下。

    他倒是心大,畅想着左拥右抱两全其美,且她们还得和平共处。

    可竞争者哪里听得进和平这两个字?

    夺宠,向来都是头发一扎,有我没她。

    姬璇:要说你是狗,你都得是那禁养品种!看你摇尾巴那样我都替你恶心!

    还“有心”呢!她有心我没有心?我替你挡了一刀,她干什么了?

    大哥我劝你别太爱!小丑,简直就是小丑!

    整个屋里就你没心!

    云天穹!你没有心!!!

    容绪:看那丫头,眼神像是想剜了我一样。

    来啊,伤害我啊!恼羞成怒了吧?

    你流血流汗换来的,我一句没睡觉立刻就能平起平坐。

    等着吧,三个人的戏码,迟早没有你的名字。

    来,让我们把容绪和云天穹写在桌面上!

    容妃婢女:娘娘,您……什么时候辗转反侧了?

    昨儿不是睡得挺香吗?

    容绪得意的笑笑,从茶桌上倒了半杯茶走过来。

    “陛下用功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吧?喝口茶润润喉咙。”

    “呀!”她脚下一绊,一杯茶当即泼洒在了洁白细腻的纸张上,将墨痕晕开,看不出眉目。

    容绪像做错事的孩子般,拘谨地站在原地,垂下头抬起眼看云天穹,委委屈屈道:“妾罪该万死,损坏了陛下的墨宝。”

    “方才隐约看到那上面有璇妹妹的名字,是陛下要赐给妹妹的字画吗?”

    “呜呜,妾太笨拙了,不小心打翻了茶水。”

    “妹妹不会生气吧?”

    姬璇头顶飞过一只无形的乌鸦,拉出六颗黑色的省略号。

    她露出草字头的微笑,低头看向桌面。

    薄薄一张纸转瞬便被泡透了,几颗细长发软的绿色茶叶黏在上面,散发出清香。

    姬璇连连点头,不住地感叹:“好茶,好茶……”

    “真是绝世好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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