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鸢

    关于这对母子谁真情,谁假意……姬璇半点也不想深究。

    权谋的事太令人头痛,不在她能力范畴之内。她也不认为自己真的那么关键,能在这场纷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

    她只是枚棋子,还是小兵小卒的那种。

    能进不能退,能横着走不能斜着走,用就用了,丢就丢了,无关紧要,摆在棋盘上滥竽充数。

    既如此,她也不必削尖脑袋的为谁去卖命。

    姬璇从不想当炮灰,之所以被迫掺和进来,是因为她有着自己的任务。

    帮暴君做事有利于增进好感。

    她只能选择混入其中,光刷好感不办事,主打就是一个利己。

    “没办法。”她无奈摊摊手:“那就陪你们玩玩好了。”

    “招募到我,你们算是招到废物了。”

    ——

    禁足第六日,千秋殿的人接管了守卫之职。

    虽然她依旧走不出长信殿,但衣食穿用方面宽裕了不少,偶尔还会给她送一些解闷的小玩意儿。

    起初,姬璇闷在屋里闭门不出。想着反正计划已经铺垫下去了,现在是冷却期,等外面那两人再较量拉锯一番,放她出去,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她难得清净,懒得再折腾,藏在房中养精蓄锐,等待来日之战。

    可养着养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渐渐开始坐不住了。

    那对母子打的是持久战,每走一步都要百般斟酌,求稳,求狠,求一击即中,大获全胜。

    姬璇却不行。

    系统虽没给她定下任务期限,但她远在现代的父母,以及她的本体,都无法长期耽搁下去,需要尽快尽早的回去处理。

    转眼来到启国满一个月了,等再过一个月,现代的一天便结束了。

    听起来一天好像很短暂似的。

    对于很多大病、重病而言,几天便能进一步发展,一两个月病情便能达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几个月?

    那是最后的通牒,多少人从患上病的那天起,直到生命终结,满打满算不过几个月。

    所以姬璇停留在这里,哪怕某些时候会因时间线拉长而侥幸逃避,获得几刻偷来的欢愉。

    更多的是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消沉。

    她总是会担心……担心父亲会不会苏醒,担心母亲的病情能不能得到控制,是否等得到她带钱回去。

    说句难听的,自私点的做法她不是没想过。

    压力太大时,姬璇甚至出现过一个念头——逃吧,逃走吧!

    家里的债务不用还了,父母不用管了,反正她四肢健全,年轻康健。从这困境当中闯出去,一觉醒来又是全新的好日子!

    可她做不到。

    很多人说,将旁人的灾强行背在自己身上,那么自身的苦难就是自找的。

    连母亲都劝她离开,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不忍心看她被拖累成这样。

    姬璇听后很伤心,哭得山崩地裂房倒屋塌。

    她觉得不是让她去抛弃父母,而是有种被父母抛弃的错觉。

    或许对某些家庭而言,父母不慈,儿女不孝,不管是谁的问题,遇到困难时很轻易便能瓦解。

    但她的家永远不会那样。

    她之所以自信开朗,明媚阳光,无忧无虑,都是来源于无尽的温馨,爱护,与栽培。

    易碎有易碎的缘由,坚固当然也有坚固的道理。

    比起离开后内心受到的无尽折磨,她宁愿选择患难与共。

    父母不是拖累她的伥鬼,而是她活在世上全部的寄托与希望。

    她爱爸爸和妈妈。

    他们,永远都不会放弃彼此!

    “不行!”想到这,姬璇从椅子上站起身:“时间紧迫,不能再拖下去了。”

    “得想个办法主动出击,早点解除禁足,从这里走出去。”

    当天,刚好是禁足的第十日,总是窝在屋里的姬璇走出房门,开始尝试着在院子里活动,找机会与外面的守卫搭话。

    “咚”的一下,一支鹅毛毽直直敲在门上,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被拉来凑局的聆音小跑过去,边将毽子奉还给姬璇,边委婉提醒道:“毽身很轻,娘子可以收着些力道,不然过会该累了。”

    “哦哦,好的。”姬璇嘴里含糊应着,看似对准彼端的侍竹,卯足了劲一脚踢出去……

    “啪!”毽子打上房檐,在半空中翻了半圈,狠狠坠落。

    聆音再次跑出去捡:“哎呀!娘子!使太大力气了!”

    远处的侍竹也叫道:“太远了,接不到呀娘子!”

    姬璇假装汗颜,用手挠了挠额角:“抱歉抱歉,没别的才华,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放心,这次我一定瞄准了,轻一些。”

    话刚说完,就见她一个助跑,带着那走向世界冲出宇宙的劲头,飞起一脚将毽子踢出去。

    侍竹和聆音仰头望着那道弧线,不由张大嘴巴,整个人都惊呆了。

    毽子以破风力道凌空跃起,仿佛一道夹带火花的流星,一溜烟跨过宫门,被投射到了长信殿外。

    “耐思!”姬璇两只手暗地里攥了攥,小小欢呼雀跃一番,然后屁颠屁颠地奔向门口,清清嗓子,甜美客气道:“守卫大哥,我是偏殿的御女姬璇,刚刚不小心把毽子踢到外面去了,能否劳烦两位帮我捡一下?”

    按理说他们为宫廷侍卫,她为皇帝的妃妾,即便再是太后的人,也不该颠倒尊卑,让她如此客气。

    但姬璇别有目的,一时顾不了许多,待人和善点总归好办事。

    “璇娘子折煞了,小的这就为您捡回来。”

    她整个上半身都黏在殿门内侧,双手放在身体两边,努力探听外面的动静,像只小壁虎。

    听到对面这样说,她连忙将身子剥下来,眼睛对准缝隙试图往外看,发现殿门闭合的十分严实,什么都看不到,于是便把嘴巴凑了过去,对着门缝道:“哎!那个……别踢过来哈!万一掉在顶上我就没得玩了。”

    “那要怎么还给您呢?”

    姬璇眼珠一转:“要不,你把门打开?”

    “不妥啊娘子。”守卫为难道:“圣上有令封禁长信殿,不准您外出,现在又不是送餐饭衣物的时辰,要是小的擅自将门打开,恐怕要吃罪的!”

    她解释:“只是递毽子,打开个小小的缝隙就足够了。”

    “我又不傻!我知道自己尚有禁足在身。现在只是不能出去,若违抗圣旨,罪加一等,到时候说不定连小命都没了!所以你放心,我不会乱来的。”

    “这……”外面的两人窃窃私语一番,似乎在探讨。最后终于得出结论:“好吧。”

    “小的为璇娘子行个方便,望娘子也不要为难小的们才好。”

    她连声应道:“一定一定。”

    钥匙转动铜锁,解除开禁锢,长信殿大门缓缓开启一掌左右的缝隙。

    外面的气息扑面而来,明明同处一方天地,闻起来没什么差别,但不知为什么,偏是让人无比向往。

    “啊……”她深嗅一口,长叹:“自由可真好!”

    毽子重新交还到手上,眼看殿门又要重新闭合,她连忙拦在中间:“那个,等等。”

    “两位大哥能不能给我讲讲外面发生的事呀?最近有什么新鲜见闻吗?我被关在这里好无聊……”

    就这样,她与守卫之间,有一种不完全算是友谊的情感被建立了起来。

    最开始守卫们很拘谨,随着两三天的相处,姬璇鲜明热烈的性子感染到了他们,互相才开始越聊越多。

    事实证明,男子要是八卦起来,程度丝毫不比女子要差。

    每当这两人换岗,姬璇便会搬着个小凳子蹲坐在门口,东殿长,西殿短的跟他们聊开。

    其中有纯粹的闲话,也有她需要的情报,例如皇帝的新动向,容妃主动示好,以及近日某某妃妾频繁出入广阳殿,似是有意投入容妃阵营……诸如此类。

    姬璇说不心急是假的。

    她捉摸不透云天穹的脾气,更没有完全拿捏住他的心。像他那种传统古人,三妻四妾朝秦暮楚很正常,她没办法指望着他专情。

    于是,她旁敲侧击的表露出自己想出去的意愿,再通过他们之口,传达给太后。

    反正早晚都要走这一步,与其耗着,不如加快进程,让太后先提条件。她现在被围困在这里,还经历了禁食的折磨,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投奔太后,且不受怀疑。

    如此,后续的所有任务便都能顺利展开了。

    第十二日,太后再度劝诫皇帝,叫他礼待后妃,不能因一点小事便施以重罚。云天穹依旧执拗,不肯放人。

    第十三日,容妃午间在紫宸殿伴驾,两人嬉笑玩闹,作画间容绪执御笔,坐皇椅……太后听闻斥责她越上失仪,云天穹却满不在乎,觉得虚礼无关紧要,只要容妃欢喜便好。

    第十四日,恰逢五月半,众妃妾例行向千秋殿请安,容妃因所谓的“行状不当”遭到为难。经此一事,太后与容绪不和,在宫中传得人尽皆知,早已不是秘密。

    而在禁足期的这些个夜晚,云天穹每天还是会尝试着召幸后妃。

    姬璇又急又怒,在寝殿里不断地转圈圈。

    起初尝试性的读档,只是无能的气急败坏。

    后来,她发现只要她在得到消息后读档,哪怕她困在长信殿,没有对事态发展起到任何干预……在新的档位里,云天穹依旧会被影响,当晚便会老老实实留在紫宸殿,不再出门。

    第一次是这样,而后的次次都是这样……

    在禁足的第十五天,趁着日光正好,风丝充盈,姬璇拿出太后送进来的纸鸢,准备在院子里放飞。

    放纸鸢实该在宽广辽阔的地界,像是草地山头等等。宫闱中建筑众多,排得鳞次栉比,不仅空当小,还尽是阻挡,本不太适合。

    可她实在是太无聊了!整天缩在这一间小院子里,要电视没电视,要手机没手机,只能把太后送来的民间小玩意挨个琢磨一遍。

    在拿出纸鸢的时候,她根本就没想过它能被放飞,不过是闲来无事,给自己找个消遣。

    可没想到聆音竟是个隐藏的高手!找准方向后,牵着线跑一跑,纸鸢居然顺势飘了起来……再将线轴绕啊绕,让它飞得高高的,即便周遭黑瓦朱墙再多,也无法阻住它的自由。

    “哇!”姬璇仰着头,看纸鸢在视线里变得越来越小,不由发出一声感叹。

    它是那种司空见惯的燕子,圆溜溜的眼睛,平展的双翼,剪刀状的尾巴。

    平凡,又肆意。

    它在高空尽情飞舞的样子,让姬璇一时忽略手中的提线,开始羡慕起它的无拘。

    玩了约一炷香时间上下,忽然一阵妖风袭来,将她吹得一个趔趄。

    “嗯……”她掩住面庞,不悦地低低抱怨:“沙子跑进眼睛了。”

    侍竹和聆音赶忙跑过来,两人又是帮吹风,又是给她拿帕子,好一番折腾,终于将沙子给拨了出去。

    人倒是好了,回头一看,地上一截空线软趴趴地垂着,偶尔被风吹动,在半空胡乱摇摆,上面的纸鸢早已不知所踪。

    姬璇谈不上伤心,只是觉得有点空落落的,吸吸鼻子,轻道:“玩不成了,回去吧。”

    午后在榻上小憩片刻,醒来后口干舌燥,准备吃一些鲜果。

    正当她捧着一颗桃子要往嘴里塞时,外面传来内侍的声音,说是有人将丢失的纸鸢送还了回来。

    那算不得什么金贵玩意,她对此也没多上心。可丢掉之物失而复得,总还是会有一份欣喜在的。

    “真的吗?是谁还回来的?”姬璇眼眸一亮,放下桃子就往外奔:“真是个好心人,替我好好谢谢人家!”

    内侍将纸鸢捧在怀里,半垂着头,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怎么了?是纸鸢坏了吗?”

    “没,没坏……”内侍转动脖子,把脸别到一边:“主子自己看吧。”

    燕子被奉到眼前,定睛望去,只见原本雪白的肚皮上,被洋洋洒洒写上几行小字,越看越觉得横竖弯钩极尽嚣张。

    姬璇眉头一蹙,夺过纸鸢,半歪着头识别字迹,边看边轻念出声。

    “已是笼中雀。”

    “何戏纸上鸢。”

    “线断……线断难再续。”

    “雀落方寸间。”

    姬璇一把将纸鸢甩在地上:“去你的吧!”

    “挑衅!明晃晃的挑衅!”

    “这天打雷劈的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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