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助理给晓默尘的文件不薄，她拣关键的信息跳着看。高宇凌倒也细心，把员工的个人信息都换成了代号。

    晓默尘看文件的时候便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小美乘机盯着她看。

    漆黑的眸子，干净洁白的结膜，微微上扬的眼角，小小的翘鼻子，其实仔细看眉眼倒是照片上那个温婉知性的晓教授的眉眼，透着天生的美丽聪慧。但感觉却大相径庭，除了此时此刻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的晓默尘。

    那难以形容的神韵，果真是千变万化的。

    晓默尘边看文件边试图用远程微波或超声袭击来解释，看有没有什么地方是解释不通的。

    有三个员工并不是突发的症状，而是持续了一两个月发展起来的。这就跟一次性的突然袭击不一样了，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多次受到袭击的可能。并且对此类袭击的生理反应，个体差异很大。其他三位貌似是突发症状，但可能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在发病之前身体的细微变化而已。

    如果是这种长期持续的受到超声或者射频场的照射，那么信息窃取的可能性就要远远大于单纯的人生攻击了。并且攻击几个容济的员工，似乎没有什么意义。

    可如果是信息窃取造成的意外伤害，波及面应该更广才对，不会只有这六个，还如此巧合地都是专家级别。除非是专门针对他们的信号窃取。

    晓默尘的眉头越敛越紧。不可能！就她所知目前还没有任何技术可以在无介入的情况下远距离地从大脑直接读取信息。并且如果是那样的话，不该出现哈瓦那症才对。她不愿意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动机，不管是人生攻击还是信息窃取，这都不是她需要关心的。她要确定的只是这些人是不是有意或者无意地被暴露在了高强度的电磁场或者超声波之中。

    她把自己的思路打断，重新开始。

    发生地点，三个是在容济外面的一个广场。

    “这个广场，平时人多吗？”晓默尘指着那个地址弯腰把那一页纸举到陈助理眼前。

    “这个要看时间。不过除了半夜总还是有几个人的。”

    确实如高宇凌所说，从能量传递上而言，开放空间是此类袭击的最佳环境。因为任何的物质阻拦都会大大衰减电磁场的能量。只是要想避免伤及目标以外的人员，提高空间精确度，所要求的技术就更高了。

    简单说不管是射频波还是超声波要达到在一定距离以上仍旧保持像子弹和激光那样的高能高精确度，据她所知这样的技术还没出现。除非，距离很近。

    不过晓默尘没再继续问，没有准确的关于广场的信息和事发当时周围的情况，她没有办法做判断。而即使了解了情况，得出可行性极高的结论，那又怎么样？不过是个概率而已。更何况，广场只是把他们的症状推向了崩溃的地点，之前的头疼脑热等其他症状的发生情况并没有明确的记录。

    晓默尘垂手，把文件放在了身旁的桌子上，盯着陈助理，吸口气，“我的意见跟刚才一样。”

    陈助理也跟着吸口气，高宇凌给他打了预防针，再根据这短暂地形成的对晓默尘的印象，收到这个答案他不意外。但在把高宇凌搬出来之前，他还想再争取一下，“您刚才说过没有实地考察，很难得出结论。那么能请您先去实地看看再说，您看可以吗？还有如果您需要事发当时的视频，我们也可以提供，或者其他任何信息，我们都可以尽量提供。”

    “我说的结论是0.1%的概率和20%的可能性这样的结论。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无法被证实又无法被证伪的问题。既然如此，追究这个问题的意义何在？还有，陈助理，不要老是‘您’啊“您”的，我不太习惯。”晓默尘说完又笑笑。

    陈助理笑不出来，他低头默默想了想，起身，一脸严肃，“知道了。谢谢您了，晓教授。”

    还是“您”，“晓教授”，有意的，肯定是有意的，晓默尘想。不过她不生气，倒觉得这个憨憨地硬要凹古板人设的陈助理有趣。

    陈助理接着说：“为了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高总说想请您周一的晚上一起吃饭。”

    “啊？”晓默尘以为自己听错了，“请我吃饭？”

    “嗯，对的。”陈助理隐忍着嘲讽的笑，喜出望外了吧。

    没想到接下来她说：“不用了，我什么都没做，不需要感谢。如果他想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除非有更好的理由，否则也没有必要了。”凭什么你想躲着我就打发两个人过来，我得接见；你想请我吃饭，我就得去。我偏不去。

    陈助理没料到被拒绝，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要跟高宇凌吃饭啊，这个晓默尘真是有些不识抬举了。

    陈助理没再坚持，其实晓默尘说得也不是不无道理，他也不觉得高宇凌有必要为了这个事情纡尊降贵地来求她。遂说道：“明白了。我会向高总转达的。” 不过以防万一，他问道：“能留一个联系方式吗？以便我们那边有什么新的发现或者新问题需要向您请教的。”

    “联系方式。”晓默尘嘴里重复着，站直了，茫然地在自己的牛仔裤兜的位置摸了两下，又回头在书桌上看了一圈，“我今天好像忘了带手机了。这样吧，有什么事，你给我发电子邮件好了。还有我办公室的电话你们也知道。”

    一直不太插得上话的小美终于有了机会，不无委屈地说：“我之前给你B大的邮箱发过两封邮件。”

    “哦？是吗？可能被屏蔽了，又或者我当垃圾邮件删了。” 来自陌生人私人邮箱的邮件，晓默尘往往都当作垃圾邮件处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上的丸子，随后漂亮的凤眼一翻，“那我给你们留个手机号吧。”她找了张便签纸，写了自己的号码递过去。

    “那我们就先走了，谢谢您了。”陈助理带着小美走出办公室，小美回头笑眯眯地跟晓默尘做了个拜拜。

    跟陈助理相反，说不上为什么，小美挺喜欢晓默尘的。

    等电梯之时，小美给阿木发了条消息：“终于见到晓默尘了，她可真是太酷了。谢谢你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你现在在科大？”阿木的消息同样秒回。

    小美：“是的。”

    “我现在也在学校。”

    小美从手机上抬起头，看着陈助理，“陈助理，下午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可以请给我提供晓默尘信息的科大的老师喝个下午茶吃个饭吗？”

    陈助理想到小美找晓默尘的曲折经历，换来这样的聊天结果。他有点为小美不值，理解地点了点头，“去吧。回头给你报销。”

    俩人走后，晓默尘心事重重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里，拿着陈助理留下的文件仔细地再看了一次。难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实验组走在了她们前面？如果那样，她不可能不知道。

    她锁着眉头，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发了两封长长的电子邮件。发完了邮件，仍旧百思不得其解地瘫在椅子里整理她今天下午接收到的信息。

    “默尘，”沉思的晓默尘被系上的一个负责采购的老师唤醒，“在发什么呆呢？”

    “哦，没什么。在想一个问题。”

    老师走进来，“你上个星期五给我的仪器采购清单，我今天发给贾主任审批。有两个他说好像有附带的软件，但你的清单里只写了仪器。他让我跟你确定一下，你如果需要软件，是需要单独列出来的。”

    “哦，谢谢了。软件我们不买，他们的软件又贵又不好用。我们有自己写的控制和分析程序。”晓默尘回。

    “行。把你的微信我们加一个吧，这样将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好方便交流。”

    “我今天忘了带手机了。要不我们改天加，或者你给我留一个你的微信号，我回头加上。”

    这已经是今天不知道第几个问她要微信的同事了，她才了解到微信在国内不仅仅是个社交软件，同样也是工作交流的平台。不过她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有点清楚，便借口忘了带手机，想着回头重新申请一个工作微信号。

    说到手机，她才想起来她把手机关了静音，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查看过了。等同事走了，她打开抽屉，发现手机上有小美发的一条消息：“默尘，今天很高兴见到你。我是小美。这是我的手机号。”

    晓默尘笑笑，这小姑娘直爽可爱，挺招人喜欢的。

    微信里也有留言。有一条是高云帆的，“默尘，你对学校还适应吧。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比如食堂，书店什么的，我都熟。”

    高云帆这几天想清楚了，管他什么前男友前女友，都是过去时了。如果他们彼此还有意，那就成全他们，要是没有什么想法，他为什么就不可以追呢？

    晓默尘想到她倒还真有个事需要跟高云帆讨论，于是回道：“你在学校吗？你的办公室在哪里？我去找你。”

    “我来找你吧。我对学校比你熟。”

    晓默尘给高云帆发了个地址。大概十五分钟过后，高云帆就笑嘻嘻地出现在了她的办公室门口。手上还端着一杯奶茶。

    “学校的网红店买的。尝尝吧。” 他把奶茶放在晓默尘面前。这信息是从他的两个女研究生那里偷听来的，同时偷听来的还有女生无一例外地喜欢奶茶。

    “谢谢。坐吧。” 晓默尘指了指对面的一把椅子，直奔主题，“我昨天晚上跟萧悦视频，顺便跟她家廖鹏讨论了一下我们目前的一个课题遇到的一点问题。我们可能需要尝试一下新的材料。他在美国，涉及到材料加工什么的可能会不方便，所以推荐了你。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一起合作。”

    高云帆一听，能够跟晓默尘合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当然。能具体说说你们的项目和需求吗？”

    “简单说我们需要开发一个可穿戴的，像发套一样的天线矩阵。可以发射高度定向的电磁波进行意识写入，同时具有高灵敏度传感器的功能，可以读取极为微小的神经电信号。可以理解为把TMS和MEG合二为一，但我们用的波段不同，精确度也更高，更重要是无线。” 晓默尘从早上姜丽拿来的一堆东西中翻出一个本子，拿出笔画了个简单的草稿。“我们基本的模型已经有了，但天线的表现还没有达到预期。”

    “这个课题啊，我听说过。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