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起床，晓默尘想要跟高宇凌做点什么的旖旎心思便如露珠在初升的阳光中蒸发了，她把自己骂了一顿：“有病吧，天下男人都死绝了吗？”
她可以轻松地原谅高宇凌那句过激的话，谁没有情绪上头的时候？可那之后呢？他消失了，一声不吭地消失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要不是她对他的爱让他有恃无恐，要不说明他不在乎。不管是那个认为可以拿捏她还是忽视她的高宇凌，都不能要了。
所以，晓默尘轻轻松松地甩着她那晃来晃去的马尾巴蹬着风火轮去学校了。
“默尘来得这么早啊？” 一楼后勤的姜丽看到在楼外锁车的晓默尘笑道。
除了上课的时候，老师们不兴坐班，所以都养成了晚到晚走的习惯。学生们乐得多了睡懒觉的时间，二十出头正是一边念叨着“不熬夜枉少年”一边又睡不醒的年纪。所以每天就晓默尘和几个行政人员来得最早。
“姜姐早。”
“我们系的老师学生啊就数你最有活力了。”
“姜姐，你是说我不成熟稳重吗？”晓默尘边玩笑着回道，边一步两梯连走带蹦地往楼上去。
姜丽看着那个洒脱的背影笑着自言自语道：“一个人，没烦没恼的，真好啊！”
晓默尘怎么就没有烦恼了，她最近就挺烦的。快开学了，如果她的办公室有门槛的话，估计快被新来的研究生踩破了。有正儿八经想加入她的实验室的，也有慕名来看看这个最年轻教授的，然后听说这个最年轻教授还是个火辣辣的美女，甚至连外系的学生也过来探头探脑，问她能不能做她的研究生。
“咯，” 晓默尘推过去一摞打印好的英文论文， “选一篇，准备一个二十分钟的报告。留下email地址，我通知你时间地点。”
外系学生调戏年轻女老师未遂被反调戏了。
晓默尘今年只打算招三个博士生，她目前的实验室还没形成梯队，人多了，她照看不过来。可来她这里套瓷的学生不少，博士硕士都有。
贾主任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晓默尘直接把硕士生给据了，这天就跨着他那铿锵的步伐来了晓默尘办公室，“默尘啊，在忙什么呢？”
晓默尘从电脑上转过头，“贾主任！哦，没什么，正在发邮件。准备让那些有意向来我实验室的学生做个文献阅读报告。”
贾主任点点头，“嗯，这个方法不错。可以让别的老师也借鉴借鉴。”说着自个儿在晓默尘对面的椅子坐下，翘了个二郎腿，眉头轻轻地拢了两下才看似踌躇地开口，“默尘啊，我听说你不招硕士生？”
晓默尘看他端了那架势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一听是这个，笑了，“是啊。我暂时带不过来。”
“嗯，这个理解。不过我们系的传统，每个实验室的博士生和硕士生都是有比例的。”
“这个我也发现了。不过，贾主任，我的课题，两年的硕士生恐怕完成不了。我看院上对硕士毕业的要求是必须要有一篇主要作者的论文发表。我怕这个比较困难，到时候让学生延期恐怕不太好。”
晓默尘这话说得委婉而诚恳，事实上这也确实是她不愿意招硕士生的主要原因。而对于这个硕士生的毕业要求，她也是有些看法的。不过对于这种政策上的东西，除非直接影响了她的课题，她才懒得管。
贾主任：“确实有这个要求，但是对于硕士生而言，不需要核心期刊，会容易很多。”
晓默尘笑笑，“但是文章会有我的署名。”
贾主任自然是听明白了，言外之意“我不会发非核心期刊的论文的”。
其实晓默尘的要求更高，她要她发表的每一篇文章都是高质量的有意义的。
都说如今是信息时代，大数据时代，可是这些大数据里有多少是真正有用的东西？
浪里淘金不容易。她的老伙计Ed就曾经尝试过一个大数据分析课题，结果非常头痛，变量和水分都太多，还有人为操控的数据，以致无法得出可靠的结论，后来放弃了。晓默尘不愿意把科研做成 “灌水” ，让真正的金子更难浮出水面。
贾主任头痛，他真是吃饱了撑的请回来这么一尊佛。哎！他不就是要一尊撑门面的佛吗？他曾经想过扶持阮箐和另外一个他的学生，但奈何他们能力有限，不管他怎么长袖善舞，也还是希望渺茫。这才想了去外面招一个。他还指望着晓默尘去拿几个国家级的项目，给学院在评级考核中多加点分呢。不招硕士生，这不过是个小事，想到这里他只好无可奈何道：“今年那就算了吧。但等明年你的实验室规模起来了，就不好再这样了。要是系上每个老师都不招硕士生，我们系研究生院不好办啊。”多么的委曲求全啊。
晓默尘才不管领导是不是不高兴，她只管她的课题会不会顺利进行。
快开学了，各种大会小会不断，只剩晚上的时间能用来跟进课题了。这天晚上晓默尘就在办公室改进她的头套，一扎进去，就忘了时间，直到陆女士给她打电话。
“我就知道你。”陆女士听说晓默尘还在办公室毫不意外，“你说反正就是电脑上的那些东西，你回家不是一样可以做？这么晚了，你不怕就算了，拜托想想你爸和我，我们要担心的。”
其实陆女士说得也没错，并且晓默尘为了工作方便，已经跟她的那台巨无霸超级电脑建立了远程连接，在哪里都不影响效率。
识时务者为俊杰，晓默尘从善如流地站起来收拾东西，“好了，好了，陆女士。我知道了，我马上走。”她故意把往背包里收东西的声音弄得很大，让陆女士能听得清清楚楚。
“嗯，到家了打个电话。”陆女士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晓默尘进了家门，鞋都来不及脱，把背包往客厅的地上一扔，揣了猫粮和一罐猫罐头掉头就又出去了。
她刚刚在路上才想起来，今天有些晚了。至于这个“晚”，究竟是晚了怕猫挨饿，还是晚了可能会错过喂猫的人，天知地知就晓默尘不知。
果不其然，猫盆还是空的，黑猫警长有些焦躁地在附近打转。晓默尘忙往盆子里倒了一些猫粮，这才腾出手来开猫罐头，“来，今天给你打个牙祭。”
她放下猫罐头，蹲在那里看那只猫狼吞虎咽地进食，“那个每天喂你的人呢？他不管你了吗？他是爸爸（三声）还是妈妈（三声）呢？哎呀，你慢点，别噎着。忘了带水，你等会儿，我给你拿水去。”
晓默尘刚起身，一瓶水就递到了她手上。
“我带了。”熟悉的声音。
晓默尘转头一看，居然是高宇凌，真的是高宇凌。他穿了件白色T恤，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地明亮。
晓默尘愣了一秒，把称呼在心里颠来倒去，还是只憋出了一个“高总”，只是这声“高总”不知道为什么少了原来的一些气势。
虽然还是“高总”，高宇凌听出了微妙的差别，笑了声，“你给他吃那么好的东西，小心把他的口味养刁了。”
晓默尘只顾着给猫喂水，没搭理他，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搭理他。
只听身后的高宇凌又问：“Paradox还好吗？”
“嗯，挺好的。”
“什么时候能让我看看她吗？”高宇凌盯着晓默尘的背影。
“恐怕不行。”
“小默！”高宇凌以为晓默尘还在赌气，沉沉地叫了一声。
“她暂时寄养在萧悦那里。”晓默尘站起来，把水瓶递回给高宇凌，拍了拍手，“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要转身。
“小默，我们聊聊好吗？”高宇凌把她叫住。
“高总，现在是下班时间了。”
这话把高宇凌一时噎住了，他确实是打算用工作来暖场的，只好直抒胸臆了，“不谈工作，我们就不能聊聊吗？”
晓默尘：“我们很熟吗？除了工作我们似乎没有别的可以聊的。”
这话说得有点绝情。其实晓默尘也不想，只是现在她的大脑的各个分区都在独立运行，杏仁核跟布洛卡区的联系中断了，难免言不由衷。
听到这话，再好脾气的高宇凌也有些愠怒，自己的温言细语就换来这样一句。于是有理不在声高地回了一句：“我们有多熟，你不知道吗？”
哈，那个道貌岸然的高宇凌果真已经变成衣冠禽兽了，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晓默尘冷冷地哼了一声，“高总现在这么不讲究了吗？”
“讲究？”高宇凌没想明白他陈述一个他们原本很熟的事实跟讲究之间的关系。
“深更半夜地要跟前女友单独聊聊，在这样的地方……”晓默尘说着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地方可真适合偷情啊，再往湖那边走一点，靠近后面的树林，任它灯光还是月光都无缝可钻，那更是绝妙了，“高总难道心里不觉得对不住现女友吗？”
“现女友？”高宇凌突然意识到他三番两次道歉都融化不了的晓默尘心里的那坨冰是什么了，不禁哑然失笑，“小美告诉你的？”
晓默尘漠然地耸耸肩，“陈助理。不过不管是谁说的跟高总现在不太……”晓默尘在脑子里找词，“不太合适的行为都没有关系。”
高宇凌听到那个口无遮拦的人跟他说“合适的行为”忍不住笑了，“晓教授不是向来都不把‘合适’不‘合适’放在眼里的吗？现在却要来宽于律己，严以待人了？”
记得有一次他们去露营，有警示牌说附近有熊出没。晓默尘躺在充气床垫上，透过透明的帐篷顶看星星，突然心血来潮要拉着高宇凌做点什么。
“你不怕中途要是来只熊把我吓出个好歹？你下半辈子就要守活寡了。”高宇凌戏虐她。
“我才不会守活寡呢？我可以去一夜情或者找鸭。”她没羞没臊地说。
“你准备对我始乱终弃？”
“不会啊，我还是非常喜欢你的，高宇凌。所以你还是我男朋友。”她居然能把这样奇葩的话说得一板一眼。
高宇凌：“不愧是能够时刻标新立异的才女，重新定义了一种新型的社会关系。”
类似的话还有很多，谁信她的胡言乱语谁傻。
此时，晓默尘就不羞不恼一本正经地回道：“那不一样。”
高宇凌把手插进裤兜里，看她又要怎么胡诌。
“我从来讲究知情权的，比如，如果……”晓默尘看了高宇凌一眼，还是找了一个委婉一点的词，毕竟不是从前了，“如果我不‘合适’行为的对象是有老婆或者女朋友的，我会先确定她们是知情并且认同的。否则我才不会自找麻烦。”说得好像她阅人无数一样。
高宇凌煞有介事地啄了啄脑袋，“所以，如果我现女友觉得我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方跟前女友单独聊聊没有问题，你就觉得合适了？”
晓默尘摊了手，再次耸耸肩。哪个女朋友这么傻。
高宇凌居然真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在电话列表里划拉，还一边认真地说道：“那你跟她聊聊，你们俩性格挺像的，没准还能成为朋友。”
晓默尘瞠目结舌，高宇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赖了。她迅速调集她匮乏的外交脑细胞，想着一会儿得怎么开口。然后她发现自己手机响了，突然想起来她还没有给陆女士打电话报平安，难得对陆女士这救场电话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