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宇凌看了彭盈发给他的截图，没生气反倒乐了。“晓默尘”，“副总裁”，这两个名词放在一起莫名地很有喜感。

    “你这哪里搞来的乱七八糟的消息？”他发消息问彭盈。

    彭盈：“我是干什么的？那不得耳听八方眼观六路？高总如果想多深入一下人民群众，也是可以的。”

    高宇凌：“？”

    “有个叫 ‘马甲’的东西，高总知道吧，对，还有个名字叫 ‘小号’。” 彭盈回。

    这都什么乌七八糟的，高宇凌不屑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高宇凌不屑于使用不光明正大的手段，但却不能不屑于澄清这条消息，这关系到整个研发部的士气。所以，在接下来研发部的进度汇报例会结束时，他边合电脑，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说道：“下次的例会就让晓教授带你们开吧。”

    正在收拾东西的各位总监，副总监，还有负责具体工作汇报的工程师们纷纷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是官宣了吗？

    高宇凌无视了他们的惊讶，拿起电脑带着陈助理就往会议室门口走。

    终于有个积极一点的总监在高宇凌就要拉开那扇重重的玻璃门时出声了：“高总，为什么下次的会议让晓教授主持？”

    嗯，晓默尘的大名已经响遍研发部了。

    高宇凌停了脚步，转过身，似笑非笑道：“你们不是都已经为自己找好副总了吗？我回头就给董事会打报告去。”

    会议室里再次目光交错。片刻后才有人反应过来，想解释一下，却不知道怎么解释，谣言又不是他们造出来的，嗯，应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觉得自己是个造谣者吧。

    “高总，这个不是我们……”

    高宇凌站在那里，耐心地等着他继续说，但却没有然后了。

    高宇凌长叹口气，笑了，“你们的消息比我灵通啊，我都不知道我们容济分管研发的副总已经有人选了，你们就都知道了。”

    他停了停，才又道：“这个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人事变动上的事情，董事会和我都会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会议室。

    高宇凌想要承诺更多，但却无能为力。他一直认为岗位候选人不应该仅仅是由上级决定，与之直接工作的下属也该有一定的发言权。很可惜，对于这位副总的招聘是董事会在主持，他可以提名并且给与意见，但招聘的方式却不是他说了算。

    “下级的意见”，高宇凌想到彭盈说的小号，拿起手机立刻注册了一个，加了彭盈，“帮我拉到你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群里。”

    彭盈翘了眉毛歪着嘴角“呲”了一声，把高宇凌的小号拉进了各个花边群里。

    高宇凌的手机立刻劈里啪啦地放鞭炮似地乱响，他赶紧关了静音。

    而后高宇凌单独给蒋成打了一个电话，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很辛苦，处于你现在的位置换谁都会有些心理活动……”

    一听这话，蒋成就心里发怵，“高总，那个消息不是我编排的。”

    高宇凌笑一声，“我知道，我要跟你说的也不是这个。我是想说，目前裴林并没有说不回来，就算他不回来了，那么按照公司现在的制度，任何空缺都要公开竞聘。这个你知道吧？”

    这个制度是高宇凌定的，原因很简单，给每个人机会，同时尽量避免裙带关系，遏制下属一味媚上的风气。甚至连招聘委员会名单都是临时随机抽取，减少私下的小动作。

    不过这个制度的适用范围只到副总以下。

    “嗯，我知道。”蒋成道。

    “所以，你放心。如果不想让你干了，我绝对不会让你最后一个知道。同样，你的努力和能力也不会被无视。”高宇凌道。

    “高总……”

    “好了，好好干吧。”

    打完电话，高宇凌倒在椅子里，又瞅了眼乱飞的各种花边群，觉得这样的事情其实可以做得更公开更透明。他眯了眼睛想了想，把陈助理叫了进来，“帮我起草个议案，下次高层例会讨论。”

    听说要起草议案，陈助理忙抱着笔记本正经危坐。

    “我觉得我们可以建立一个意见反馈平台，匿名的。员工对公司的任何意见都可以在上面提，实时更新意见排名。同样，我们也可以有一个客户反馈平台。所有的员工都能够看到客户对我们公司的产品和服务的意见。相对应的，我们也再建立一个实名制的解决问题的平台。比如，所有员工都可以对当周排名前十的问题提出解决方案，甚至组建临时团队。谁的方案被采纳了，并且成功解决了问题，我们给与奖励。”高宇凌讲完了，看着陈助理，“你觉得怎么样？”

    陈助理低着头冥想，高宇凌也不催他，他当然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细节的问题和可能出现的漏洞，那些都可以慢慢地完善。但这是一个姿态，他需要容济的每一个员工都有当家作主的归属感，而不仅仅是一个谋生之处，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陈助理缓缓抬起了头，边想边说：“这个平台好是好，但是，建立和管理这样的一个平台工作量应该不低。高总，您不是一直在精简行政方面的工作吗？”

    高宇凌笑道：“精简的是不必要的，如果这个平台能够起到积极的作用，那它就不是不必要的了。不过这只是一个草案，具体的投入和风险，我们还是要全面地评估以后再说。”

    陈助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简单地写个提纲让大家讨论就好，不要浪费时间去斟字琢句。要是想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写上去。”高宇凌嘱咐。

    晓默尘要上任容济副总裁的谣言被高宇凌澄清了。人们的惯性思维使然，谣言的另一半也慢慢地悄无声息了，被理所当然地认为不过同样是大家的捕风捉影罢了。

    虽然确实是捕风捉影。

    与此同时，晓默尘并不知道她在容济出名了，仍旧没心没肺地按部就班地推进她的研究。

    阮箐说她的学生可以帮助晓默尘做实验，晓默尘也就不客气地带着那学生还有她新招的三个学生一起做测试，有需要的时候还顺手指使他帮帮忙什么的，毕竟她的学生都还是新手且还有课要修。

    容济的项目，她跟裴林约好了每周碰头一次，过一下进度，交换一下想法，同时把机器人搜集到的信息拷贝过来。她自己写了一个数据分析程序，针对他们的目的对数据进行筛查。

    跟高云帆的合作也进展顺利，不愧是廖鹏强烈推荐的，有求必应，虽说有时候一个问题要解释很多次，但他胜在责任感很强。

    这天晓默尘正在办公室跟高云帆讨论问题，手机“叮”的一声，她转头瞥过去。

    “有事吗？” 高云帆问。平日里讨论问题的时候晓默尘对手机的消息都是充耳不闻的。

    “嗯，我从美国寄回来的东西终于到了。刚收到消息说还有半个小时到科大，我一会儿得去门口接他们。”

    “正好，我帮你吧。”

    晓默尘想了想，东西不少，还有十几个她自己的箱子，确实需要帮助，于是回道：“好吧，谢谢了。”

    一辆送货卡车停在学院大楼前。

    “总共三十七个箱子，您点清楚了。”送货司机拿着一张送货单，一项一项地划勾。

    “这个放哪里？”每划一个，搬运工人就问晓默尘一次。

    “这个搬到实验室。那个箱子暂时放在一楼。”晓默尘忙得团团转，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从车上卸下来的箱子，哪个是实验设备，哪个是自己的私人物品，哪个设备放哪里。晓默尘额头上被闷出了密密的汗，她抬头看了看天，一层灰黑的云罩在上面，哪里有初秋秋高气爽的样子。还好高云帆在这里帮忙。隔壁阮箐实验室的学生看见，也过来帮着指路，或者搭把手。

    忙乎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所有的箱子归位。晓默尘战战兢兢地在递送单上签了字。有的仪器挺精密的，运送过程中有没有损坏还真难说。

    “我们把箱子都拆了，把设备都开个机看看吧。”晓默尘带着几个学生拆箱子做测试。

    “你楼下自己的箱子准备怎么办？”高云帆提醒她，那些箱子还在大厅里待着呢。

    晓默尘焦躁地抹了抹额头，她看看实验室乱七八糟堆着的箱子，又看了看门口，这些事情真烦人啊。

    “晓教授，你去处理楼下的箱子吧。这里有我们呢。不知道怎么弄的，我们知道查说明书。”阮箐实验室的那个叫曾宇的学生会干部极为热情。

    “也行。”晓默尘想了想，她自己当年也是这样摸索出来的，不过还是没忘了嘱咐道：“注意安全哈。”就把一屋子的设备留给了几个学生。

    晓默尘站在一楼大厅，看着堆了半堵墙高的箱子，焦头烂额，多大的车才能把这些箱子一次性拖回去呢？

    “有那种小型的货车，网约车，你可以找一个。”高云帆建议。

    晓默尘在网约车App上下了单，半天才有个接单的，毕竟这种车型少。晓默尘生怕机会稍纵即逝，给高云帆交代了一声就要往校门去。

    “你带把伞吧，这天气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下雨了。”高云帆看了看天，望着晓默尘的背影喊。

    “不用了。”晓默尘话音还未完全落下，人已经飘出去了几米。她没有打伞的习惯，小到中雨对她而言淋淋也无所谓，真是瓢泼大雨的话，伞的作用也微乎其微，这种时候最好就是哪里都不要去。

    晓默尘在校门口站了老半天也没等到小货车，打车APP 上显示那车似乎在离她大概两个多公里的地方停住了。这一停就停了十分钟左右，还一动不动。她查了查路况，已经是晚高峰的尾声，交通虽然不算太好，也没有堵到水泄不通的地步。她在平台上留言，也没有回复。

    “怎么回事？”她烦躁地在心里嘀咕。她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了，同样讨厌无故浪费别人时间的人和事。她想取消订单，又不知道下一个订单什么时候会有人接。

    晓默尘握着手机在校门口打转，心里寻思着该怎么办，一辆摩托“嘎”一声停在她面前。

    “嗨，美女。”骑摩托的男人轻浮地打招呼，把晓默尘吓了一跳。

    “干什么呢？”后座的女生在男人的背上使劲地拍了一下，跳了下来，马上换了和煦的语气，“默尘，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女生摘了头盔，晓默尘才看清楚，原来是小美。

    “哦，在等车。约了个小货车，一直没到。”晓默尘简单跟小美说明了一下情况。

    小美听完，道：“别等了，这天就快下雨了。我问问刘师傅现在方便吗，他那车也不小。一次装不完就多跑两趟，反正自己的车，无所谓。”小美话没说完就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刘师傅……”

    小美的手机有些漏音，晓默尘往旁边走了两步，心里暗自发笑，“自己的车”？嗯，对你们而言是自己的车，对我可不是。

    晓默尘微弯着嘴角把视线往大街上挪，目光经过机车男，又把嘴角再往上扯了两下，把似是而非的笑变得实实在在，算是打个招呼。

    “美女，我们见过。”机车男倒是自来熟，只是这搭讪的话术未免太过老套了。

    一旁打电话的小美一心二用，往机车男胳膊上擂了一拳。在晓默尘面前这副德行，真是丢脸。

    “嗨，打我做什么，本来就见过。”机车男不服气地梗了脖子回。

    小美打完电话，先是竖着眉毛瞪了他一眼，转头就变了脸，笑容可掬地对晓默尘说：“刘师傅马上就过来，你把那个网约车取消了吧。”

    “谢谢你了哈，改天过来请你喝奶茶。”

    “车又不是我的，你还是谢车主人吧。”小美诡秘地“嘿嘿”笑两声，“那，默尘，我们就先走了，要不要挨雨淋了。”

    晓默尘在平台上给司机留言取消了订车，站在门口等刘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