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时间的感知会随着年龄增长不再敏锐。小学生觉得放学后和朋友结伴回家讨论动画片的时间最重要;初高中的寄宿生则对回家前一晚躁动的晚自习和宿舍彻夜的卧谈会记忆尤深;到了大学,每个学期被期中期末这类红色预警线大致划分,警戒线之外是自由洒脱、呐喊奔放的大学生活,警戒线以内便是靠着咖啡、奶茶和《甄嬛传》来精神续命的结课考试周。
运动会之后是期中,结课考核和小组作业轮番轰炸,宋明周五高数不再来陪课,林野已经习惯坐在成牧身边。
期中过后,12月稍作喘息继续上课,课表看似稀疏,实则暗流涌动。各类该来的不该来的结课作业扎堆要账,学生每天下课后在寻找自习室的路上奔波。
12月补完帐,也没时间长舒一口气,悲伤的旅程才刚刚启航,1月的期末备考大礼包已送达,大学分主修课的结业考试和考核各种组合拳式攻击。
成牧和宋明都不是那类考前突击的选手,最后一门课结束的前一周就已经找好教学楼的自习教室,毕竟考试周的图书馆实在太难预约。
高数最后一节课,林老师把各章节内容串讲一遍,自信得出结论,“高数是一门优雅简洁的语言。我这样串了一遍,是不是发现也不难,所以同学们不要害怕期末考试。”
讲台下一致悲鸣,老师果然永远无法与学生共情。
悲鸣声中,成牧问林野,“我和宋明两个人在五楼的小教室复习,你要不要来?”
林野正愁找教室呢,结果就送上门了,欣然答应,“要。”
周六早上七点半,A503,林野靠墙坐,成牧在林野斜后方,宋明在空调风口正下方,三个人复习备考,平和得甚至有了岁月静好的假象。
开始复习备考后,宋明没再开火,一日三餐都在学校解决,成牧也终于学会不踩饭点去食堂。午饭,三人结伴去食堂,林野走在中间,“我还有个朋友,计算机科学技术系的,叫何栗,能一起在我们那个小教室学习吗?”
成牧自觉好笑,“我和宋明又不是地头蛇,自习室本来就是公共产品。”
“非排他性但具竞争性”,林野条件反射接了句。
宋明乐出声,“哈哈哈哈哈,上午是不是在复习微经?”
林野痛苦点头,不愿多讲。
三人都没有午休习惯,吃完午饭绕着教学楼散步,说些有的没的。
下午两点,何栗来了,淡粉色的羽绒服,浅蓝色的修身运动长裤,背上的书包是紫色的,书包拉链上挂了很多方形纸片。简单打过招呼后,何栗搬了张桌子靠着窗,打开电脑开始学习。
一下午四个人各看各的教材笔记,和谐充实。
六点,何栗的肚子先响了,宋明离得最近,嘿嘿笑了两声。
何栗转身朝宋明翻了个白眼,“笑什么,你不饿啊,大脑做了一下午的思维体操,不疲惫吗?”
宋明也没好到哪里去,苦着脸,“饿啊,我看了一下午的有机化学,眼睛都要瞎了。”
林野停下笔,“那我们先去吃饭吧,我也有点饿了。”
成牧抬头看林野,“你饿了吗,现在食堂人有点多,要不要点外卖。”
四人一致同意,开始划拉手机点外卖。
何栗打破平静,“啊,这是什么啊,我要报警了。从下下周开始,我要连考四天,周一还考两门,这合理吗?”
“何栗”,宋明手撑脑袋还在选外卖。
林野把桌子上的草稿纸团成团,砸向宋明,“谐音梗扣钱。”
宋明躲了一下没被砸到,捡起掉在地上的废纸团,“我还好,下周两门,周二和周四,下下周考三门,周一、周三、周五。”
何栗皱皱鼻子,“我讨厌你们这些医学生。”
宋明无奈地笑,懒得反驳。
林野试图安慰,“我应该是战线最长的,下下周六高数考完才结束。”
成牧头枕胳膊,趴在桌子上问林野,“你点的什么啊?”
“海鲜粥”,林野朝成牧晃晃手机。
“我点的是新疆炒米粉,微微辣加鱼排”,何栗趴在桌子上学林野晃手机,顺着答下去。
“我点的是鳗鱼饭”,同样的句式接力一样,宋明举着手回答。
“你俩幼不幼稚啊”,成牧看着两个人,口嫌体直,“我点的是牛肉面。”
林野背靠墙,看着他们三个笑。
成牧也跟着笑起来,“你笑什么啊?”
笑声传染,莫名其妙四个人都笑起来。
哎,考试周哪有不魔怔的。
宋成二人下楼拿外卖,何林二人在走廊占了个桌子,四个人不打算在教室吃晚饭。
缩着手打开外卖,没吃一会儿,何栗嘶哈起来,翻找外卖打印条,“这是微微辣吗,我怎么觉得是爆辣啊,早知道再点个甜品外卖了。”
林野把海鲜粥推过去,“我的不辣,你吃这个,我们换换。”
何栗乖乖接过,喝粥解辣。
林野客观评价,“不辣啊,确实是微微辣。”
宋明好奇心被勾起,“我也想尝尝。”
何栗点头同意,林野夹了块干净的鱼排放在宋明的鳗鱼饭上。成牧有样学样,也夹了块干净的牛肉放在林野的米粉上。
“何栗我说,你是不是人菜瘾大啊。”
“把我的鱼排吐出来。”
“你怎么这么横啊,吐不出来了,还你块鳗鱼吧。”
拌着嘴吃完饭,四个人下楼扔外卖盒子,回教室继续奋斗。
九点半,宋成两人把何栗和林野送到地铁口回家。
周日上午十点半,学累了但还没到饭点的尴尬时间,林野掏出一盒黄油饼干,四个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吃着饼干长吁短叹。
成牧捡了块爱心形状的饼干,问林野,“做这个是不是很麻烦,你昨晚回家不是还挺晚的吗?”
林野捧着保温杯,里边泡的是槐米,“我住的地方离学校很近,地铁两站就到了。也不麻烦,连蛋白都不用打发,有手就行。而且昨天何栗不是说想吃甜的吗?”
“说过吗,我脑子全用来装电磁学了,忘了哈哈哈”,何栗又拿了一块。
宋明吃饼干也不忘记嘴欠,“说过,昨天被微微辣攻击的时候。”
何栗把盒子抢过来,“那这是小野专门给我做的,剩下都是我们三个的,你不准吃。”
宋明被毛概消磨得没了斗志,懒得跟何栗争那两块饼干,没再斗嘴。
十一点半,四人在食堂组团吃午饭,两个女生占位,两个男生买饭,饭桌上的话题依旧是学习的苦。
吃完饭回教室继续闷头学四个小时,下午五点,四人组换个餐厅解决晚饭,散步回教学楼,继续苦行僧式晚自习。
周四,林野上午考微观经济学,宋明下午考史纲。
林野早上考完微经,下午没来教室。宋明也早早去了考场准备,A503只剩下成牧何栗两个人。
茶水间,成何二人接水。
何栗自来熟一个,跟任何人在一起都不愁找话题,“入冬后,你去过我们学校图书馆吗?”
成牧回的简短,“没有,怎么了?”
何栗捧着接了热水的玻璃杯暖手,一脸夸张,“特别热,跟火化炉一样。你说,当年唐僧他们过火焰山是不是就这感觉?”
成牧被火焰山的形容笑到,跟着吐槽,“夏天的时候特别冷,跟停尸房一样。”
“你说这样会不会对全球气候有影响啊?”
“全球变暖吗?”
不知何时林野来到茶水间,“全球会不会变暖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下周一要考线代,而你明天下午考毛概。”
何栗眉头又皱上,林野继续输出,“全球气候的课题太过宏大,今晚还是只关心人类吧。”
“林野,你手上提的什么啊”,宋明脸上还带着刚考完一门的兴奋,也现身茶水间。
林野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打开,“咖啡栗子蛋糕,早上考完试不想学习,下午回家做了个蛋糕。正好你也考完,一起吃吧。”
成牧拿着四个杯子泡茶,茶叶是林野的,带有糯米甜感的茶香,和夏天在图书馆闻到的一样。
湿润的蛋糕体咖啡香气十足,板栗馅儿夹层绵软微甜,再配上红茶,“小野你这个做的好好吃,吃完我觉得自己都变精致了”,何栗讲话惯爱夸张。
林野把杯子里的红茶饮尽,又续了一杯,“这个还好,其实我做得最好的是海盐糯米蛋糕,下次有机会给你们做那个。”
“真的很好吃,就像在甜品店,不对,比甜品店卖的还好吃”,宋明也少有的没跟何栗唱反调。
茶水间没有空调,杯里冲泡红茶的热气晕着人脸,和朋友共享美食,吃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人亲手做的蛋糕,成牧一颗心也被晕得又甜又暖,“好幸福啊。”
宋明看了成牧一眼,脑袋歪向林野,鹦鹉学舌,“好幸福啊。”
何栗接上最后一棒,揉着林野的脸,“真的好幸福啊。”
周二早上,成牧拿着书去走廊背书,看到何栗靠着栏杆看手机,凑上去问,“你下午就考试了,不复习在看什么?”
昨天刚经历线性代数和电磁学两场风雨的何栗蔫蔫的,“速效救心丸,你要不要抢救一下?”
屏幕上几个长相精致的男生一边跳舞一边唱歌,成牧一眼认出,“这是你书包上挂的那些人吧?”
何栗义正言辞矫正道,“是精神寄托。”
宋明手提保温桶,“别精神寄托了,今天腊八,回教室喝腊八粥。”
四个脑袋碰在一起,挤着一个保温桶喝腊八粥,粥里加了冰糖,所以薏米入口没那么苦。
林野品着粥,“好喝,煮了很久吧?”
宋明摸摸鼻子,“你之前不还做了蛋糕吗,这个没蛋糕那么麻烦。”
成牧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今天早上八点才来。”
何栗接话茬,“我俩还以为你考完三门飘了呢。”
宋明被这两个吃白食的给气笑了,“飘个毛啊,期末考试都是持久战,我还有两门没考呢。”
一桶甜甜的腊八粥刮得一粒米不剩,复习备考的苦闷暂时缓解,四人擦擦嘴,各回各位咬着牙继续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