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成牧下周去山东自驾！”
“励志富二代没空自驾，在她爸爸公司实习。”
“我在朋友画室帮忙。”
“小野你还会画画啊。”
“画到高中就停了。”
“哎，我在公司每天忙得回家都没心思娱乐。”
“那你还有空水群？”
“不水群，晾着你在群里没人应，尴尬吗？”
“我脸皮厚，最不尴尬。”
建群一周，A503彻底沦为何宋两个废话流的互联网聊天室，每日群聊消息99+，量大且无营养，全是些吃喝拉撒的流水账。
成牧坐在沙发上翻看聊天记录，林野果然和自己一样，在群里都是偶尔冒泡的资深潜水员。
宋明在书房折腾相机，“小炀参加冬令营，除夕才回家，所以这次自驾我们可以多玩几天。相机的话，还是带两台吧，新买的这个和你最常用的那个。”
成牧还在看群聊天记录，敷衍着答应，“都行。”
但从自驾出发那天起，资深潜水员成牧就开始频频冒泡，活跃度直追AI群助手。
到济南，冬天果然是慈善的，老舍先生写的分毫不差，发群里。
在淄博，吃完烧烤结账，两个人有肉有菜再加饮料才不到九十，好感人的物价，发群里。
在潍坊，看到树枝上挂了一只雷震子的风筝，不知道多久了，挺好玩，发群里。
在烟台，发现龙口粉丝比龙口对虾好吃，发群里。
到威海，神游海洋世界的水母看上去好幸福，发群里。
自驾十五天，成牧在A503活跃十五天，一天消息几十条，幼儿园踏青的小朋友回家跟父母汇报都没他精细。
此时，不论是分享者成牧，还是隐在群聊中的倾听者林野均未意识到，外溢的分享欲其实跟名不正言不顺的思念脱不了干系。
自驾结束回家，还有五天过年。宋叔和眉姨年后回国，成牧和宋明便两个人张罗着买年货、剪窗花、贴对联、挂年画和大扫除，里里外外忙个不停，终于到了年关。
除夕，成牧开车到弓道场练习。
道场贴了新的对联，红灯笼也已挂起，平日提着鸟笼散步的门卫大爷早早回家过年，原本就空旷的道场没了人气，更显荒凉。
背阴无风的道场，冷空气板结在草场上空，成牧在结冰的湖面下游走。即使袴服里套了保暖衣，手脚依旧冰凉。二十只箭出弦中靶，后背微微发汗。没有帮忙收箭的人，成牧自己换了鞋，横跨草场取箭，收箭回来，就盘腿坐在廊上发呆。
阳光缓慢移动，半边腿被晒得微微发烫，背阴的道场也亮堂了一半，天空毫无预兆地飘起雪来。冬日暖阳，再加上运动后还未消散的热气，恍惚间，成牧竟觉得这雪暖盈盈的。
晴天的雪花落得悠扬，除夕的道场也同往年一般清净，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也没有改变，成牧此刻却很想林野在身边。
掏出手机，打电话的理由也没编，直接按了通话键。
铃响后很快被接起，林野声音平淡，“成牧？”
成牧揉着晒久了的膝盖，“是我，下雪了。”
“下雪了啊，我这里还是阴雨天呢，冷吗？”
成牧闷葫芦一个，聊天不会开启新话题，只会反弹式发问，“不冷，你冷吗？”
“我在家里，也不冷。”
成牧不想早早结束电话，顺着林野的话问，“最近在家里干嘛？”
“看看书，练练琴，追追漫什么的。”
成牧想起前几天群聊消息，终于开启新话题，“不在画室帮忙了吗？”
“没有，这两天海后姐出差了，我就没再去。”
又是陈述句结尾，成牧没话找话，“海后姐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朋友吗？”
“嗯，是我堂姐的同学。”
瞥到窗户上的红色窗花，成牧又问，“你除夕夜打算怎么过？”
“不想熬夜守岁，可能跟我哥吃完饭，就睡了。”
想到那个轻佻的“背带裤”，成牧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再次向林野求证，“你哥在你家啊？”
“我爸妈去度假了，我懒得出门，他们就喊我哥过来陪我过年。”
手机左耳递到右耳，成牧的声音也低下来，“原来如此。”
“嗯。”
积云遮挡阳光，道场重回往日冬季的阴寒，雪没停，电话那头还在线，成牧没了找话题的兴致，“那就这样吧，再见。”
“好，再见。”
电话挂断，成牧才反应过来没说新年快乐，但细想又觉得没必要。腿盘久了，有点发麻，成牧干脆把身体平摊，头枕地板，闭着眼睛想，“背带裤”不好好待在自己家过年，去别人家凑什么热闹？
头顶，过年来别人家凑热闹的宋明抱着两个大保鲜盒出现，“嘿嘿，我来道场包饺子。”
成炀跟在身后，怀里一瓶香草酱，“哥，你这样躺着睡觉容易感冒。”
成牧揉搓着脸，“你们怎么来了？”
宋明掀开保鲜盒，一盒是羊肉木耳胡萝卜的饺子馅儿，另一盒是已经和好的面团，“我去机场接小炀，不想在家里呆，就端着饺子馅儿来道场找你了。”
成牧这才懒懒起身，“那行，你包吧，吃完我刷碗。”
道场厨房，宋明一个人就是一条流水线，擀皮、包馅再到水煮，成炀坐在桌边用香草酱抹面包，成牧还在缠护弦绳。
成炀递给成牧一片面包，“哥，你要不要吃点？明哥这次做的香草酱特别好吃。”
成牧摇摇头，没有胃口，“你吃吧，我等会直接吃饺子。”
明明没有外人在场，成炀还是压低声音小声问，“哥，你追到那个女孩子了吗？”
被人当面戳到痛处，成牧轻咳一声，摸了摸喉结，“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成炀没谈过恋爱，用投资产出比冷静清算，“都小半年了，总该有点进展吧。”
成牧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你饿不饿，宋明煮饺子怎么这么慢？”
宋明端了一大盘冒着热气的饺子出来，“慢什么慢，厨房里还有蘸醋，你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