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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拱火

    “不可能!”

    秦氏一把将柜台上的香云纱紧紧护在怀中,“我这衣裳可是香云纱制的,入手时足有二百两银子。如今怎么着至少也值个五十两!掌柜的,你只出价二两也太过分了吧!”

    此时她身形消瘦,原本姣好的面庞也爬上皱纹几许,然而怒瞪的双目却将连日为银钱奔波的疲惫硬是去了几分。

    当铺的掌柜也不硬抢她的,只是收回手揣在怀中,挺直了身板,面带鄙夷。

    “我说秦娘子。”掌柜抬起下巴,目光落在她怀中的护着的衣衫上。

    “你这衣裳乃是几年前的样式了,还被你穿的半旧。要换了别家,还不愿意收呢!我能出价二两银子,已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给出的价了!”

    秦氏涨红了脸,但还在据理力争:“这香云纱本就要穿个几年才变得柔软亲肤。”

    想起家中的情形,她气势弱了下去,目露哀求,“掌柜的,这价格再商量商量吧!十两,你看行吗?”

    当铺掌柜当即就不耐烦了:“秦娘子,最多就二两了。您要是做不了这桩生意,就请回吧。”他摆了摆手,作势就要赶客。

    “别!二两就二两!”秦氏咬了咬牙,一脸肉痛地将怀中的衣裳堆在柜台上。

    掌柜笑眯眯地将衣裳收走,又递给她二两银子。秦氏无法,手中紧紧攥着银块,只狠狠地朝他丢了个眼刀,便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见秦氏走远了,当铺掌柜连忙掀帘到后厢,朝里头正饮着茶的人影行礼,说道:“东家,她走了。”

    “干的不错。”贠器点了点头,面露满意之色。

    *

    东郊码头是泽郡数个码头中最大的,每日吞吐的船只数不胜数。王清渠凭栏远眺,只见一艘艘海船正泊在口岸,工人们不断地装卸货物,客商们讨价还价的声音被海风吹得稀碎。

    “宋宅在哪儿?”她扫视着底下密密麻麻的民居。

    林如许扇子一合,遥遥往码头偏西一幢三进民房一指,“那儿便是了。”旋即扇子微微往旁边一移,“边上挨着那一间的便是秦氏母子另起的。”

    “这宅子离码头如此之近,你说,那些贪墨的银两会不会是走的海运?”王清渠偏头看向林如许。

    “极有可能。”林如许话锋一转,“但是,所有船只都必须停泊在口岸,每日还有官兵巡逻,严打走私。且从码头进出的货物皆有朝廷查验,所以,宋引祁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走口岸运到船上。”

    “那看来只能到宋宅一探究竟了。”王清渠说罢就要下楼,却被林如许一把抓住,“阿渠,莫要打草惊蛇。”而后悄摸地对她使了个眼色。

    王清渠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只见对面的茶楼一扇半开的窗户缩进去一个人影。

    林如许打开折扇,遮住二人的脸,靠近她悄声说道:“包括我们在京都到我们离京之后,便一直有人在监视。”

    “难道是叶既白的人?”王清渠眉头微皱,“他还在找机会杀了我?”

    “未必。”林如许摇了摇头,“若真存心要你的命,在我二人来泽郡的路上便会遭遇刺杀。而且,长公主想要你活着,他短时间内还不会对你动手。”

    “可是……”王清渠有些担忧,“破船尚有三斤钉,若是不去探查一番,我怕最后秦娘子不卖了宅子也能凑齐这三百两。”

    林如许收起折扇:“阿渠不必忧心,秦娘子必定会将宅子卖了的。”他目光落在远处的宋宅上,秦娘子正低着头匆匆往家中赶,继续道:“再加把火就好了。”

    王清渠看着他那副莫测的神色,心想这人又开始憋一肚子坏水了。

    “阿渠这样看着我作甚?”林如许微微低下头看着身旁的王清渠,有些好奇地发问。

    “没什么。”王清渠认真地看着他,“只是想起我在山上时,每逢元宵,师傅都会给我做一碗芝麻馅儿的汤圆。”

    林如许更不解了:“所以阿渠是在可惜在京都时未能吃上一碗么?”

    “不。”王清渠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和那芝麻汤圆颇为相似,一样的面白心黑。”

    林如许被她逗得莞尔。半晌,他说道:“那便先回钱庄等消息吧。嗯,顺便让厨娘给你做一碗芝麻馅儿的汤圆。”

    “既然都做汤圆了,那不如顺便再给我做些桃花酥。”

    “没问题。”

    *

    秦氏回到家中,看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宋稷才,气不打一处来。“你给我起来!”她揪起宋稷才的一只耳朵。宋稷才正睡得迷迷糊糊,被耳畔的疼痛弄醒了。

    “疼疼疼!娘,你先松开!”他叫唤道,“昨儿儿子发愁的一夜没睡,这好不容易才睡了会儿呢!”

    “你老子娘为了替你还债,家中能当的都当了!”秦氏柳眉倒竖,猛地撒开手,一屁股坐到木凳上,“你倒好,搁这儿呼呼大睡!哎哟!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忠不孝的玩意儿啊!”

    她又气又伤心,一只手将大腿拍的啪啪作响:“那香云纱是你爹送我的生辰礼,那黑心的当铺掌柜,只愿出价二两!”秦氏越说越委屈,眼泪漱漱落下。

    宋稷才有些不耐,但又自知理亏,只垂着首站在她身边,不敢吭声。

    秦氏悲从中来,想起以前哪怕是在青楼,手头也没如此紧张过。

    原来她最后的体面,就只值二两银。

    等情绪稍歇,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推到宋稷才面前:“娘掏空了家底也只能凑齐二百三十两,你先给赌坊的东家,让他把解药给你。剩下的七十两,你去求求他,可否再宽限些时日。”

    “娘!”宋稷才急道,“人家赌庄可是咬死了七日内就要见到三百两,这这这……我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拿到解药啊!”

    他膝盖一软,跪在秦氏面前,抱着她一条腿:“娘,咱把宅子卖了吧!卖了不久有钱了吗!咱这儿地段好,怎么着也值个六七百两的,我……”

    秦氏没等宋稷才把话说完,便一脚踹在他心窝子上。

    “你休想!”她伸出手指指着趴在地上的宋稷才,指尖颤抖着,“你个不孝子,你就算是死了,我也不可能卖了宅子!”而后拂袖而去。

    宋稷才慢慢撑起身子,坐在地上,手中紧紧抓着布包。

    他一张脸涨的通红,心里的火再也憋不住,对着秦氏离开的方向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还去做了些腌臜的勾当!”

    “去赌坊以小博大,万一赢了,咱们还犯得着过的这么磕碜吗!你凭什么打骂我!”

    而后猛地起身,将门拉开,又摔门而去。秦氏的骂骂咧咧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出来,但他一句也不想听,负了满肚子气大步大步地向赌坊迈去。

    *

    这厢王清渠和林如许正围着饭桌吃芝麻汤圆吃的欢。糯米皮洁白而弹牙,乘在勺子中轻轻咬破一个小口子,里头的花生芝麻馅儿带着烘烘的热气就淌了出来,微微吹凉些许再吮吸一小口,满口生香,甜而不腻。

    汤汁下了姜片和少许红糖,一碗下腹只觉胃中暖意上涌,浑身舒坦。这时小五突然掀帘进来,乐陶陶地对林如许拱手说道:“公子,成了。”

    “干的不错。”林如许笑意渐盛,从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抛给他,“这些钱,是给你们的辛苦费,给兄弟们分了吧。”

    “得嘞!”小五攥着钱袋,眉开眼笑地退了出去。

    王清渠双眉挑起,看向他,“说罢,你让小五都干了些什么?”

    “别看宋稷才此人胆小如鼠,可若与赌这个字沾上边,那便能生出十个胆子。”他笑意不变,“贠氏钱庄乃是泽郡最大的钱庄,各行各业都有些相熟之人,这些年也陆续在不少行业掺了股。

    秦娘子这些天都在变卖、典当家产,从各方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哪怕没有凑齐三百两,那也差不离了。于是我让小五带着他的那些朋友们小小地‘点拨’了一下宋稷才,让他拿着那些钱再去搏一搏。

    而赌坊里也早已安排好了人手,就等着他下套。这回,不仅将他手头的这些银子输光了,还又欠了赌坊三百两,前前后后加起来这债可有六百两了。

    所以说,秦娘子这宅子不卖也得卖了。”林如许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听罢,王清渠瞠目结舌。

    半晌才说道:“和林公子对上,真是不死也得扒层皮呀。”她叹了一口气,目中泛起少许怜悯:“摊上这么个儿子,这秦娘子,也是可怜之人。”

    “阿渠,这样的我,会让你感到害怕吗?”林如许双指捻着汤匙柄,漫不经心地舀着碗中的汤汁,语气似乎有些低落,方才的笑意也淡了下去。

    王清渠摇了摇头,“怎么会。你若不事事缜密,或许还活不到现在。况且……”她顿了顿,“秦氏母子所用银钱皆来自宋引祁搜刮而来的百姓血汗钱。得此下场,虽说可怜,但也算报应。”

    她握住林如许的手腕:“你莫要想太多。”见他还是不说话,她有些焦急,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你……”刚起了一个字,就看见林如许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

    王清渠更慌了,立马低头去看他的表情。

    不料却看到林如许因憋笑而涨的通红的双颊,她登时就有些恼怒,在他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别气别气,我逗你玩呢。”林如许连忙起身安抚她,面上仍带笑意,但神色却带了几分认真,“阿渠能这么想,我很开心。”

    “嗯。”王清渠板着脸,但语气已经柔和了下来,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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