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

    第二天,何小婷五点半出的门,在一家家面馆过早,给阮南星打去电话。

    阮南星被电话惊醒,下意识看床上,人不见了。

    她立即去卫生间找,没有,又跑去外面护士台问:“207病房的那个男生,你们看见没有?”

    护士说:“他出去好一会儿了。”

    “为什么不拦着他!”阮南星急得冲她们吼一声,又立马返回病房,发现他手机也没拿,外套也不见了,慌慌张张,拿上手机,把暖手袋塞包里,就往外冲。

    等她着急忙慌打车到墓园,果然,余舟直挺挺地跪在他母亲的墓碑前,墓园的风刺得阮南星脊背发麻,吹得她脸红里发青。

    “余舟,你吓死我了你。”阮南星赶紧从包里拿出暖手袋,把他双手聚拢,捂着。

    他这两天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眼窝凹陷,泪沟下全是黑的,消瘦的厉害。

    他一言不发,眼睛红着,但一滴泪都没有,像是到了那种极致的绝望,哭不出来了。

    “阿姨去世,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你别这样伤害你自己好吗,这并不是你的错,这是肇事者的错,叔叔这些天一直在跟其他受害者家属搜集证据向法院上诉,你别跟他增添负担了行吗,我不是叫你接受这个现实,我只是希望你能清醒一点,叔叔也需要你,你要是有个什么,叔叔怎么办!”

    这些天,阮南星无论怎么劝,余舟都没什么反应,像被吸干了灵魂的活死人。

    “余舟,你先起来,地上冷,你身体还没好,经不住这样的折腾,听话,来,我扶你起来。”阮南也星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但该劝的还是得劝。

    “别烦我,我不需要你管,你滚呐…”余舟被她拉扯烦了,反手就是一推,他力气又大,阮南星没稳住重心,整个人仰倒,屁股先着地。

    余舟还是跟上去,将她拉起来,“你走,我想陪着我妈,你不要管我,赶紧走。”

    他的低喝声被风卷走,重新跪到母亲的墓碑前跪下,忍耐许久的情绪,无助又悲哀地爆发,泪水一淌一淌滑下脸颊,拳头紧捏着,哭腔开口:“为什么,好端端地为什么会这样,明明说好,等我比赛拿奖回来,要给我做很多好吃的,我比完赛了,也拿了奖,为什么您就这样躺在这里了,您让我怎么接受得了…妈,不是您说要等着看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吗,我跟着您的要求一直在努力,那现在,现在这些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会这样啊…早知道,我就不去比什么破赛,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都怪我,都是我的错,甚至,甚至,就连最后一面,我都没有见到,我真的该死…”

    他喉咙吞咽不及,说话黏糊不清,不能自制,竟然向自己挥拳起来,甚至不解气地用拳头开始捶地。

    阮南星吓坏了,赶紧去阻止,毫不意外,她又被推倒在地,余舟发疯一样,怒吼她:“滚开…”

    然后又朝自己挥拳相向,阮南星狼狈起身,又去阻止,这次她没有拉他,而是朝他脸甩了一巴掌,“你别疯了!”

    余舟被扇得左脸一阵火辣的刺疼,但这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他看着余母的墓碑,心如死灰,也让他的身体蠢蠢欲动。

    忽然,猛得冲向墓碑,阮南星预感了他的动作,及时拉住他,冲他咆哮:“余舟,你他妈的知道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吗,你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让余叔叔怎么活,啊,你怎么能这么任性…”

    “你别管我,你滚开…”

    余舟又一个大力,阮南星往后踉跄好几步,她也彻底疯了似的,冲他喊:“要怎么做,你才能好受一些,你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停止发疯,认清现实!”

    余舟的手脚都在不同程度的抖动,天气冷,又加上他刚刚发疯的行为,右手背上血肉模糊,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集中在脑门上,这让他更为的暴躁,无法接受现实,无法冷静的疯魔,让他快要垮掉。

    “如果你还执意作贱自己,那好,我陪你,我陪你一起承担这份痛苦…”她说着,转身抄起地上的背包,拿出里面的水果刀,这是她经历绑架案一事后,带着防身用的,现在,她用刀抵着自己的手腕,在余舟仍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时候,在冷风肆无忌惮的搜刮下,随着风的割裂声,划了下去。

    等人兀地转过头,阮南星已经半蹲下地,余舟三步跑过去,惊恐万状地让他嘶喊一声:“你疯了,你这是干什么!”

    “好受些了吗?”阮南星在他怀里问:“还要不要我继续?”

    余舟的理智在这一刻被全部激醒,他左右扫了一圈,把外套猛得扯开,又把里面的病服扯开,赶紧把她嘭涌不止的手腕系紧,抱起她就往外冲,阮南星说了什么话,还在他怀里犟了两下,他仿佛都听不清,一路狂飙到保安室里,扯着嗓子喊:“快打120,帮我叫车,快啊!”

    他说着,把阮南星放椅子上,手腕上的血染红了大半病服,她的意识也开始逐渐迷糊。

    保安也吓坏了,忙说:“我有车,快点,我送你们去医院!”

    另一个保安把椅子上的军大衣给余舟披上,阮南星此时闭上了眼睛。

    “别睡,我们马上到医院,南星,你不能有事,你忍一忍,我们马上到医院!”

    阮南星又在他怀里颠簸一阵,彻底晕了过去。

    她以为自己会死,还未睁眼就听到“啪”的一声响。

    “你个混账东西,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我天天在外忙着要讨个公道,你呢,你在这要死要活给谁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孝子,我看是你克死你妈的,现在又害这丫头割腕。”余父气得脸色铁青,脚往后推了几步,撑住床尾栏杆,险些气背过去:“你个天杀的畜牲,你妈的案子还没着落,又给我折腾出来一桩祸事,你把她害成这个样子,我怎么向她家里人交待啊…”

    余舟低着头,泣不成声,任余父劈头盖脸地骂着,他也恨死自己了,为什么这么不理智,这节骨眼上还来添堵,要是能让自己母亲重活,让南星没有割腕,他宁愿死掉。

    “叔叔,你别怪他,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阮南星想要起身,余舟赶忙去扶她,眼神里全是悔意和心疼。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啊,为了这么个混账小子,犯不着去伤害自己啊,要割也是割他的肉啊,你这样,我要怎么跟家里人说得明白啊。”余父酸楚着神情,像是天都要垮了似的。

    “叔叔,您不用担心,是我自己这样做的,我不会告诉我家里人的。”阮南星不会让她们知道的,她想也想得到,孟秋容肯定会气死,何小婷也觉得会找余舟算账,而她自己也有点后悔,当时为了不让余舟自残,实在没有办法,没有考虑后果。

    “哎呀,你这孩子…你让我说些什么好,这不孝子不值得你这样对待。”余父说:“混小子,赶紧收拾收拾,下午跟我到人家家里赔罪。”

    “叔叔,我真没事,您去我家里,我妈不会对你们说些什么的,她只会骂我打我,还是往死里揍的那种,我害怕,您别去,也别告诉我妈和小婷,她们肯定不会饶我的。”

    余父见她这样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丫头啊,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阮南星摇头,看了一眼紧盯着她手腕的余舟,然后把手伸进被子里,问:“阿姨的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余舟抬眸看着苍老许多的父亲,越为自己这些天的不作为感到羞愧。余父瞟了一眼他,说:“这是个大案子,形势非常恶劣,肇事者是个年轻人,醉酒驾驶,五个人死亡,十个人受伤…”

    讲到这,余爸喘不上气,余舟连忙扶他坐下,余爸继续说:“他家里有钱,已经请了律师辩护,我们肯定不服,万幸的是,死者里有个老大爷也是当场去世的,这位老大爷的儿子是什么大老板,请了个大律师,我们是受害者家属也是证人,团结在一起,把遇害亲人的死亡证明和现场照片都收集起来,等下个星期,法院开庭。”

    余舟虽是沉默不语,腮帮上的筋暴起,包着纱布的手紧捏成拳,“爸,开庭那天我也去。”

    阮南星也是怒不可遏,“我相信老天一定会给受害者一个公道,判那可恨的肇事者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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