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

    “嗯……”

    柳续心不在焉地答,一面又瞧见谢灵犀身形一歪,好似踩到了一块石头,直直往前扑。

    “小心!”

    他一把捞起谢灵犀,见她神魂未定,只道:“天太黑了,我送你回去吧。”

    身后巍巍高山在夜色中看着尤为恐怖,山顶凌空,生满了茂密林木,几时要将人的欲望吞噬一净。

    谢灵犀只看得见环绕在她头顶的骇然山峰,上覆奇岩怪石无数,形似一张张扭曲的面庞,人被玩弄在其股掌之中,此时内心也难免不生畏惧之意,闻言抿嘴:“劳烦郎君了。”

    今夜真是功德大量,可分明她从未想掺和进这等浊水。

    不由得心里还生出一丝恼怒:“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你是新科进士,还是个状元?”

    柳续劫后余生,但今日既惹恼了燕稷,此刻正在为以后的日子担忧,听到这句话无奈道:“我便是想说,是你让我闭嘴。”

    啊……好似确有此事。

    谢灵犀刚思忖着,又听旁边这人漫不经心道:“再者说,‘状元’不过是个名头罢了,我来京数日,因为它惹上的祸害还不够多吗?”

    “当时形势紧张,我心想若是谈婚论嫁,也只希望对方接受的是我,而不是被冠上‘状元’之名的我。”

    柳续既是要送她,便要先知道路,问谢灵犀,她却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只道“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上回该不会也是迷路才走到他门前那条羊肠小巷吧……

    柳续失笑:“你这姑娘,看着也非富即贵,怎么不曾带个丫鬟?”

    谢灵犀走累了,停在旁边借一处坚硬之物靠了靠,“又不是参加宫廷盛会,带什么丫鬟?遇到今日这种情形,怎么看都是侍卫更有用吧。”

    她半闭着眼睛休憩,突然想到什么,解释道:“今日在厢房内说的话皆是权宜之计,你不必放在心上。”

    一些吉光片羽散落下来,“若是一不小心误了你的事,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柳续分明知道这是试探,他看向身旁人如玉面庞,长长的睫毛阴影投在眼睑上明灭可见,“还真是多谢姑娘妙计了。不过,我瞧殿下唤你‘三娘’,着实亲近。”

    听到此言,谢灵犀猛地睁开眼:“这话我便不爱听了,唤个‘三娘’便是亲近,那我叫你‘阿续’,岂不是得被按着头浸猪笼了?”

    天知道,被人说与燕稷亲近,听起来就是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

    缓了一会儿,她反思:“抱歉。”

    方才那句真是粗鄙。

    柳续不甚在意,眼见着一丝风拂过,惹得她微微寒颤,开口便是担忧:“若是五殿下误会了你我的关系可如何是好?是我连累姑娘了。”

    谢灵犀也与他互相恭维起来,“柳郎君说的哪里话,我为何要在意他如何想,便是他知道了,也不会出去乱说的。倒是郎君,若他真以为你是我的裙下之臣,以后你可再难取得他的信任了。”

    话说到这,一来一去间,柳续终于叹了口气:“姑娘说笑了,我还没有这般饥不择食。”

    这算是表明心迹了。

    谢灵犀撑起身,拍了拍身上掉落的春山树枝,“我叫谢灵犀,家父是刑部尚书谢渊,若得空,可来我家坐坐。”

    在她搞清楚她与柳续之间的联系前,先将人争取过来,以免之后出什么岔子。

    而柳续心里可是一惊,谢家名声显赫,整个长安何人不知,不过这谢三姑娘,却与传闻中清冷淡漠的样子有些出入——

    分明是一轮芙蕖,身段很柔,心性却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他瞥了眼谢灵犀负伤的胳膊,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托他的福,现下可谓是支“残荷”了。

    两人歇息片刻,欲继续往前走,虽不知道路,但此时却可以一享夜游之乐了。

    谢灵犀心里还想着她的玉佩,“若是丢了……”

    柳续安慰她:“现在已是丢了,但佛祖保佑,定能失而复得。”

    谢灵犀:“你可真会说话……”

    她挺起身子要站起来,结果一阵头晕眼花,幸得柳续眼快,才跌进草丛里。

    不过这厢,虽然扶住了姑娘,他自己却一时下盘不稳,连带着谢灵犀摔得七荤八素,俩人在地上连打几个滚,不知在挣扎中碰到了何处,竟然蛮横地冲开一处石门,重心下落,飞速掉了下去。

    “啊!”

    这回终于不是谢灵犀被摁着了,她倒在柳续身上,衣摆宽袖被人压着,头上的簪子也掉了几根,发髻凌乱地不成样子。

    见身下人毫无动静,她连忙扯着衣裳乱七八糟地翻滚下来,这才见到柳续放下抱头的手臂,吃痛地叹了一声:“哎,痛死我了。”

    周遭有淡淡的血腥味散开,谢灵犀撑着地站起来,不知碰到了哪里,摸到一手的黏腻之物。

    这时,前方骤地亮起,一星点微弱光芒,终于让她明目——

    这股血腥味便是由柳续臂膀处而来,那粗布素衣被地上砾石撕成几块残布,上面俨然斜插着一残枝,枝头与血肉搅在一起,不难想象其锋利。

    “有人来了。”

    谢灵犀正欲帮他把这断枝拔下,却被柳续挣扎着捂住嘴巴,低声道:“去屏风后。”

    谢灵犀哪里辨得清何处是屏风,只得被柳续引着,刚横七竖八地挪到屏风后,便见西南处,一扇门缓缓打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走出来,不解地捋头发:“怎么回事?方才一声巨响。”

    随即身后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夹杂着些许烦躁,“外头怎会有人进来?莫大人……奉劝你别耍这等把戏,咱家可没时间陪你耗。”

    是个公公!

    大片大片的紫红牡丹花团锦簇,靡丽地绽放在黑夜里,与那支撑着的雕花大柱相得益彰。

    谢柳二人屏声静气,又听两人扯皮了几句,不过是那莫大人吸了口凉气,“公公这话说的,我怎敢呀!只是您要的布防图,不是我不给,我实在是弄不到……”

    那太监嗤笑:“这我可管不着,咱家今日是来拿东西的,若是你交不出来,误了殿下的大事,任天王老子来也保不住你!”

    “这……”

    “莫大人”眼见着心急如焚,双手神经质地薅自己的头发。谢灵犀透过屏风瞧着,总觉得这人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

    看两人欲进石门内,她扯了扯柳续的衣袖,意思显而易见。

    回头的路已不可寻,若是前方这门都给堵死了,还有何活路?

    可这“莫大人”和“太监”一看便不是省油的灯,莫论他们谈的还是灭九族的大事!

    谢灵犀恍然记起来,这位莫大人,不就是前世那位直言死谏的监察御史,据说死得不明不白,尸体在河中泡了数日,才被一打渔人捞起。

    他们都说是世家干的,今日一看则不然。

    柳续忍痛拔下那根断枝,果然见其枝头锋利如刃,便与谢灵犀一使眼色,聚起力量蛰伏。

    谢灵犀其实心惶,这状元郎看上去弱不禁风,真能当个打手不成?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故意踏出声来,踩着一颗石子,“噗呲”一声,莫大人立马如揪住救命稻草,“这儿有人!”

    不等太监回应,他先上前一步,就在这时,柳续一涌而上,将人拽了进来,将尖锐抵上他的背。

    “啊——”

    这声惊呼刚起了个头便戛然而止,柳续将树枝再一凑近,威胁道: “别说话!”

    莫大人闻言噤声,自发捂住嘴,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这边太监见莫大人走上前却不作声,不知他发现了什么,等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莫大人……?”

    他显然是胆小慎微的,不得到回答不敢轻易上前,几时便听那边,莫深欣喜道:“公公,快来,抓了条大鱼!”

    太监不疑是假,边走边说:“你可不要和我耍花招……”

    这人是走过来了,柳续正想着将手上的人一甩,先杀了那太监,却不料这太监有点能耐,竟灵敏一弯腰躲了过去,这下明白是个陷阱,怒道:“莫深!你——”

    那话是柳续模仿他的声音所说,嘴上却纹丝不动,即是民间流传的“腹语”。

    无论太监嘴里如何谩骂,两人扭打在一起,柳续显然是占了上风,借着身形的优势,一把将太监抓来压在身下,谁知太监袖里藏了把刀,不顾一二便往柳续身上戳。

    边挣扎还边叫:“哪来的乡野匹夫,穿的破布可磨死我了!”

    柳续眼快,躲过一刀,闻言恶狠狠:“是你爷爷!”

    太监不小心被柳续扎中手腕,忍着火辣辣的痛又一刺,“你个杀千刀的屠夫!让公公我弄死——”

    话未说完,后颈霎时冰凉,喉间一番血气翻涌,顿时歇了声。

    柳续见状一把夺过刀,将人一掀,却发现太监已瞪着眼睛嘴角淌血,显然是死透了。

    他心有灵犀般抬头一看,只见旁边那莫大人畏畏缩缩躲在角落里捂着嘴巴不肯说话,谢灵犀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只血淋淋的簪子。

    谢三娘居高临下:“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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