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京州境内不知名的一处小山坡上。
此处能俯瞰整个京州城的夜景。
五人齐齐坐于此处。
卫晏这时才发现姜行舟的存在，他暗暗抿起唇，不动声色地敛下神色。
卫晏可没忘记姜行舟看向沈舒舒的眼神。
少年郎君满是张扬的喜欢之色溢出眸色。
面对少年独有的朝气和骨子里自带的骄傲之色，他内心是落寞的。
卫晏甚至一度想过，若是沈舒舒喜欢姜行舟会是如何？
娇俏可爱的小娘子和朝气蓬勃的少年郎君似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现在衡澜宗的事情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大家要去哪呢？”宿妙磬开口打破沉默。
此话一出，空气之中难免沾染上了些许离别的味道。
宿妙磬也变得有些伤感，但她知道聚散终有时，就算不提及离别，他们也终究会有离别这一天。
聿巟扭头望她，她的视线却是始终落在山下的灯火涌动。
“我要回虚空山了。”
“宿老头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我离开的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想我做的饭，那两个小团子有没有调皮捣蛋。”
“你们呢。”聿巟听见她故作轻松地说道。
聿巟莫名不忍她难受，“我也去虚空山。”
“嗯？”宿妙磬转头看他，满眼惊讶之色。
“左右我也不做魔宗杀手了，不如去你们虚空山讨口饭吃，”聿巟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宿妙磬的表情，“怎么？不欢迎？”
“哼！”宿妙磬摆出一副傲娇的神色，却是忍不住勾起唇角偷笑，“那我就大发慈悲让你来虚空山做门童吧。”
门童。
魔宗老九做门童。
扑哧一声，沈舒舒忍不住嘲笑出声，她笑得猖狂极了，星星点点的眼泪都从眼眶中挤出，连带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卫晏此时抑制不住地浅勾唇角。
聿巟一脸铁青地看着这两口子，很是郁闷地赌气闭嘴。
宿妙磬不敢玩得太过火，这不，又去哄上聿巟。
沈舒舒笑够了，但脸上还是抑制不住带着浅浅的笑意，却是突然瞥见一直未曾开口的姜行舟。
姜行舟。
沈舒舒突然想到系统008所说的剧情原有轨道。
其实这些日子里，她已然想通了。
很多事情她无法阻止，她根本无法决定事情的发展方向。譬如卫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是一个人登上复仇之路，只不过他去的是季云堂而不是无极宗。
卫晏想做的事情，是必须做的，他不想做的事情，她也没资格以天下苍生来逼迫卫晏去做，这样和道德绑架又有什么差别？
她能够做的，不过是尽她所能保护身边的人，甚至可能连这一点她都无法做到。
沈舒舒不敢想象，那日她若是去得晚些，卫晏会不会就和梦里的场景一样，身中长剑而死。
她无法劝自己逼别人按照既定的轨迹行走，她也无法眼睁睁看着卫晏死，所以她只能自私地决定什么也不做。
请原谅她，她什么也做不了。
姜行舟能不能随剧情主流成为下一个江湖第一，全凭他自己的造化。
......
“卫大哥。”姜行舟在客栈叫住了正要回屋的卫晏。
卫晏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他，等待姜行舟开口。
“我能不能......”姜行舟拿不准把握，他的声音有些弱。
“什么？”卫晏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清冷。
“我能不能拜你为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姜行舟终于敢拔高音量，抬头睁眼看向卫晏。
“为什么想拜我为师？”卫晏平静地看着姜行舟，似是不想错过他脸上的神色变化。
“我想成为下一个江湖第一。”姜行舟并没有隐藏他的野心。
“哦？”卫晏似笑非笑，“你拜我为师是为了顶替我？”
姜行舟倒没想到这层，他摇摇头，连忙解释道，“仅次于你的江湖第二也行。”
“我和季楚不一样，我并不是为了打败你。”
“那是为什么？”提及季楚，卫晏神色暗了暗。
“我不想被别人看不起，我想要自己强大起来，”姜行舟满是认真之色，“江湖第一不过是一个可以彰显我并非是懦弱无能之人的称号。”
“陆昀盛找上客栈那日，我在场，”姜行舟又接着说道，“我想闯江湖，可我不想和那群虚伪至极的人称兄道弟，所以我想自己建立起一个宗派，和他们不一样的宗派。”
卫晏并没有对他的理想表示赞许肯定，他仅是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再参加武林大会。”
“若你只是差一个名号，江湖之中还有很多技艺高超的剑客，何不找他们？”
卫晏这话问得奇怪，他明明是武林之中名副其实的第一剑客，却是问姜行舟为什么不找旁人。
但姜行舟知道卫晏想听的不是江湖第一这个答案，他便诚恳地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不一样。”
“有何不同？”卫晏好整以暇地问道。
“世上没有废物，有的只是不会自惭形秽的人。”
“你在武林大会说的这句话在我心里萦绕了许多年。”
“一直以来，我都被身旁的人看待为废物，甚至曾经我自己都这么觉得。”
“可自我听到这句话，我便不再轻贱自己，我不再觉得自己是无能之人。与此同时，我也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废物。”
“我想要做点什么，去证明我自己。”
卫晏听到姜行舟说的那句话，莫名觉得熟悉，他在记忆中搜罗许久，依稀记起几年前他为季楚打抱不平是说过这么一句话，没想到被这小子记了好些年。
卫晏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的抱负很远大，可是练剑却并非是抱负远大就能有所进步。”
“反之，你甚至可能因为抱负远大而一事无成。”
“因为成为一个剑客的第一步，是心如止水，你要有面对所有糟糕结果的勇气。”
“我听过很多人执剑的理由抱负，有为保护身边之人而执剑，有为复仇而执剑，当然，也有的人和你一样，为想成为第一剑客而执剑。”
“可你要知道，抱负有时候也会成为软肋。”
“跟着我练剑，不是一件易事，你可承受得住其中的苦？”
姜行舟听卫晏说这么多，本以为自己就要没戏了，没成想有这么最后一句，他瞬间阴转晴，满脸都是欣喜之色，急急点头答道，“我承受得住！”
卫晏摇头，“仅仅口头之言并不能证明你的确承受得住。”
“明日午时来寻我，若是你能通过这层考验，我定费心教你剑术。”
卫晏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往屋内走。
他早已感应到屋内之人的气息，唇角自进屋便未曾落下，却还是佯装不知屋内有人，直直走向床榻。
“哈！”沈舒舒登时跳出来吓他。
卫晏准确无误将沈舒舒接了个满怀，他的面上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愉悦。
“哼！你怎么不陪我演一下啊！就不能装作被我吓到吗？”沈舒舒可不会自大到觉得卫晏不知道屋内有人。
“那你再来一遍。”卫晏轻笑一声。
被他低沉的嗓音蛊惑，沈舒舒再次呲牙咧嘴吓了一通。
却不想这次卫晏直接抱着她从窗台飞身跃上屋顶。
“啊！”沈舒舒惊叫一声，抱紧卫晏的腰身不敢撒手。
好了，这下可真谓是害人害己了。
沈舒舒刚坐稳就想撒手扭头不理卫晏。
却不想卫晏从怀里拿出一个白玉簪子，插到沈舒舒发髻之中。
沈舒舒愣住，摸着头上多出那根簪子，惊奇问道，“你哪来的？”
“在南州城买的。”
“你什么时候......”沈舒舒突然看向腰间的玉环，“你不会在春节那时候就买下了吧？”
“嗯，”卫晏习惯性地揉上沈舒舒的头发，柔声问道，“喜欢吗？”
“喜欢。”沈舒舒瞬间有点想哭。
沈舒舒意识到那时卫晏可能想在她醒酒后给她一个惊喜，可却不想......
他不想送出这个簪子，或许是怕他会死于季云堂，平平留给她一个念想。
卫晏捏住沈舒舒的脸颊，轻声威胁道，“不许哭！”
沈舒舒只好撒娇似的喊他，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直往卫晏怀里钻，“晏晏！你真好！”
卫晏无奈地接住她，神色满是宠溺。
“对了晏晏，姜行舟找你做什么？”沈舒舒想到这事，还是忍不住仰头一问。
“他想让我教他练剑。”卫晏俯身看沈舒舒的表情。
只见沈舒舒很是好奇地问他，“那你......”
“你好像很关心他？”卫晏只用一只手掌就握住沈叔叔大半个脸颊，他不由得来回揉捏，但并不舍得用劲。
“朋友嘛，关心一下不是很正常吗？”沈舒舒拉下卫晏的手解释道。
“哦。”卫晏像是生了气，不再看她。
沈叔叔突然之间恍然大悟，她凑近卫晏，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之色，“晏晏，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卫晏不置可否，还是不理沈舒舒。
“你肯定吃醋了！”沈舒舒一脸得意。
“哼。”卫晏又将身子转了个方向，故意不答。
而沈舒舒却是笑意盈盈地一把拉下他，声音极响地在他唇上打了个啵，“这有什么好吃醋的？我都跟你求婚了？你还吃姜行舟的闷醋做什么？”
卫晏才“终于”肯理她，他俯身轻轻一吻，问道，“可我还是吃醋怎么办？”
“怎么办？”沈舒舒眼珠子一转，又是卫晏熟悉的那个鬼主意上头古灵精怪样，“怎么办呢？”
沈舒舒径直凑近卫晏薄唇，细细密密啄吻了起来。
“这样还吃醋吗？”
卫晏瞧见沈舒舒漂亮的眸子装满了他的身影，他的眸色猛地一暗，倾身掠夺起沈舒舒的呼吸。
沈舒舒被卫晏的气息满满包围，她好像在恍惚之中听见卫晏低哑的声音，他说，“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