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蝉

    偏房里,钟良璞和眼镜佘一边一个的坐在板凳上,心照不宣的,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

    钟良璞:“爷们不常来吧,看着脸生,不知有没有什么名号?”

    那烂仔心虚,眼神不定,四处瞟。

    眼镜佘对这些烂仔从不手软,他自己就是栽在帮派手里的,冲两个打手呵道:“等什么!”

    两个打手得了令,几个大耳刮子就冲那烂仔脸上抽了上去,一声比一声响。

    那烂仔被抽懵了,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嘴里直喊:“饶命,饶命。”

    钟良璞假模假式的:“啧,我就问个名号,早说不就是了,白白讨这一顿打。你们也是,太心急了,也不等人家开口说话!”

    那烂仔埋着头:“塌鼻梁...我叫塌鼻梁。”

    钟良璞哈哈笑起来:“这名号...快抬头给我瞧瞧!”

    那烂仔犹犹豫豫抬起脸,果然鼻梁中间像是之前惹了什么官司,被人砸过,凹了一处,倒还真是个塌鼻梁。

    钟良璞对一旁的自己人继续装模作样道:“给梁爷搬把凳子坐坐,来的都是客,咱们这里又不是武行,别总动手动脚的。”

    塌鼻梁哪敢坐:“不劳动,不劳动,老板有事尽管吩咐。”

    钟良璞低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关节,掰的嘎嘣响:“小事,跟梁爷借点小钱周转。”

    塌鼻梁以为是自己在牌桌上贪心,露了白,被讹上了,忙回道:“明白,明白。”说着就掏兜,将一兜子赌厅的代币通通交了出来,赔着笑脸:“都在这了。”

    钟良璞摊开手背,端详着自己的双手,冲眼镜佘说道:“最近瞧上个戒指,说是个古董,开口要一万,咱们柜上拿不拿得出?”

    眼镜佘搭腔道:“主顾们这几日手气都好得很,柜上大把的票子往外送,哪还有余钱。”

    钟良璞将双手摆到塌鼻梁面前,笑着问:“梁爷有没有?”

    塌鼻梁心下一惊,不该啊,不可能啊,他怎么偏偏要一万?又怎么偏偏跟他一个破烂仔要?这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勒索保护费,是起风了!讪笑道:“您说笑,我就是一个穷鬼…”

    钟良璞将手收回,掏出那枚银元,朝天吹了个哨响,撇着嘴说道:“诶,真人都是不露相的,梁爷是瞧不起咱们?”

    塌鼻梁还想躲闪:“真,真不趁那么些,今天是想着开年,赌赌手气,统共就这些家底,您用得着就都拿去。”

    钟良璞懒得再和他打哑谜,脸色一变:“梁爷,我的耐心不多,客客气气的,你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打手们一拥而上,踹得塌鼻梁招架不住。

    塌鼻梁哭丧着肿脸求饶:“真不敢骗您啊!”

    钟良璞冷冰冰的拍了拍他的肿脸:“给梁爷当家的是哪个堂口?掌柜的是哪位?”

    塌鼻梁烂命一条,却也算是条汉子,任凭拳打脚踢,就是死咬着牙关,不肯吐露半个字。

    钟良璞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打开了弹匣,往里塞了两发子弹,上了膛,顶住了塌鼻梁的眉心。

    塌鼻梁吓得闭紧了双眼。

    钟良璞突然的一声:“砰!”

    实际并未开枪,只是嘴上吓唬他。塌鼻梁却浑身一抖,腿都软了,整个塌跪在地板上。两旁的打手可不含糊,将他一膀子又拎起来。

    钟良璞:“梁爷,刚才是假,现在可是真。你也亲眼瞧见装了两发子弹,三分之一的概率,要不要跟我赌一回?”

    塌鼻梁被他刚才那么一吓唬,已经就剩下半条命了,愣是还要硬挺着,索性是个赌徒,干脆壮着胆子:“赌就赌!”

    眼镜佘没料到良璞这么豁得出去,连忙阻拦:“璞老板,你犯不着和个烂仔赌,不值当啊。”

    良璞却不以为意,笑着说:“诶,今天这事传出去,人家要说咱们不地道,只有愿赌服输才对。咱们本来就是开赌厅的,哪能怕赌。”

    良璞将手枪毫无防备的递给了塌鼻梁,眼镜佘赶紧冲打手使眼色。打手眼疾手快,绑住塌鼻梁一只膀子,同时把几支手枪顶住了塌鼻梁的后背心。

    塌鼻梁左手虽然接过了枪,却被打手挟制,人单力薄,却不敢轻举妄动。

    外场上,人声鼎沸、吆五喝六的,好不热闹,偏房里却是剑在弦上、生死一瞬。

    塌鼻梁将枪举到脑门,心存着侥幸,哆哆嗦嗦,却也不含糊,拼了似的扣了一枪,空枪!

    “哈...哈...哈哈!”

    塌鼻梁大口喘着气,差点缓不上来,赚了一条命似的,发了狂的笑。

    钟良璞鼓了鼓掌,赞赏道:“哟,新年头一天,手气就是好哇。”

    塌鼻梁将手枪塞给钟良璞,却有气无力的:“你,轮到你了。”

    钟良璞面露难色:“嘶...吃亏了。现在是五分之二的机率呀,真该我来第一发,怎么倒叫梁爷捡了个便宜。”

    塌鼻梁虚惊一场,却还嘴硬:“愿赌服输!”

    眼镜佘实在怕闹出大事来,趁良璞不注意,一把抢过手枪:“不行,要赌也是我替主家赌,我这么大年纪,死了也不亏!”

    抬手就是一枪,所幸又是个空枪!

    钟良璞没料到眼镜佘这番举动,有些惊慌,急忙又将手枪抢了回去,嘴上却急得骂骂咧咧:“您老人家凑什么热闹!请您来,是叫您这么卖命的么!您要活活气死我!”

    眼镜佘大难不死,又拣回一条老命,正唏嘘着。璞老板一向都对他恭恭敬敬,听见头一次这么骂他,他倒释怀的笑了:“璞老板,你说,我怎么就成了个老不死的呢?”

    钟良璞被他吓得不轻,把手枪死死捏住,生怕他再抢去。

    塌鼻梁却上了劲:“这不能算,说好了愿赌服输,怎么能半路顶包,说出去都是笑话。”

    钟良璞稍稍定了心神,攥着枪,举了起来。眼镜佘又想来挡。钟良璞却严肃起来:“您老人家再抢,咱们俩可就都要折在他手里了!”

    眼镜佘白白浪费了一发,跌坐在板凳上,知道良璞有胆气,却不知他这么天不怕地不怕,心中直后悔今天就不该叫他来!

    塌鼻梁幸灾乐祸:“璞老板,咱们也不是非要赌的,不如您现在就放了我,咱们就算两清了!”

    钟良璞却哈哈笑了:“诶,愿赌服输,您瞧好了!...砰!”

    只见良璞双眼溜圆,大叫一声,却还是空枪!

    他这一声“砰”,却把在场的人无不惊吓住,打手们也从没见过这阵势,都跟着抖了一抖,他钟良璞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眼镜佘冲自己脑门开枪时,都没此刻这么害怕!

    偏房里,静的出奇。

    钟良璞转了转手枪,嘴里啧啧道:“唉呀,这运气,谁都有一遭。可是再难有第二遭了...梁爷,该你了,一枪定生死。”

    说着,将手枪递到塌鼻梁面前。

    还剩三孔,却有两发子弹。

    塌鼻梁剩下的半块心,也再没力气蹦哒了。

    钟良璞二话不说,将枪往他手里塞上去。

    打手们聚精会神,顶住后背心的力道又大了一码,只等这一枪了结他,怎么会叫他好好走出去!难不成,还真叫他赢了主家的命?

    钟良璞摆摆手,叫他们把枪放下,呵道:“诶,你们都退一边去,把门也打开!不能叫人以为咱们耍赖。梁爷,您放心,请吧!”

    其中一个打手磨磨蹭蹭的将偏房的门打开来,给塌鼻梁留出了通道。

    塌鼻梁再撑不下去,一屁股跌倒,枪也扔了,哭丧着:“璞老板,我输了,您...放我一马。”

    钟良璞哼了一声,抬起他的下巴,近逼着他:“还是老问题。”

    塌鼻梁:“荣…荣庆堂…乔…乔老板…”

    钟良璞眉头一皱,死死盯着他,想看穿真假似的。怎么会是乔七?最开始他是听信了那伙水匪的话,可自从有了岑小凤的事,他早就不怀疑乔七了。可这塌鼻梁总不会在生死关头还说假话?

    良璞:“你知道骗我是什么下场?”

    塌鼻梁:“不…不敢。”

    良璞将他甩在一边,踱来踱去,不对,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转过身,对打手说道:“叫上几个弟兄,送他去荣庆堂,叫乔七认一认。”

    打手们听令,揪着塌鼻梁往外走。

    眼镜佘后怕的很:“我真后悔叫你来这一趟,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跟钟家交代。璞老板可千万不能再…”

    钟良璞将地上的手枪捡了起来,嬉皮笑脸的,将弹匣拨弄开,亮给眼镜佘瞧,空空如也!

    眼镜佘:“这…刚才不是塞了两粒子弹?唉呀,璞老板,你今天这是要吓死谁啊!”

    良璞哈哈笑弯了腰:“亏您还在这当掌柜的,连个障眼法都瞧不准?不过…今天,谢谢您老了啊。下回可不准再替我挨枪子,留着老命替我多赚点银子呗!”

    眼镜佘也总算放心的笑起来:“呸呸呸,没有下回,不能再有下回!”

    ......

    过街楼下的垃圾堆边,还蹲着几个方振业的眼梢,带头的刚好是方振业办公室门口那个膀大腰圆的伙计。远远认出了塌鼻梁,鼻青脸肿的被几个赌厅的人架了出来。

    “不好,该不会是把少爷卖了?快跟上!” 那伙计一招呼,几个眼梢溜着街边,不远不近的跟了上去。

    塌鼻梁被带到了一处拐角,那角落里停了一辆车,塌鼻梁如果被送上车,就追不上了。伙计跟身后的传了个眼神,几个人把汗巾一蒙,抡着家伙从后窜出来,一阵敲打。

    赌厅下来的几个打手,在过街楼自己的地盘,没料到还有人敢对他们出手,加上塌鼻梁已被揍的软烂,手无一物,所以他们也未加防范,竟然枪还未掏出,就被砸懵了。

    塌鼻梁也没想到自己,被螳螂捕蝉之后,又遇上了黄雀,吓得魂飞魄散了:“好汉,饶命。”

    却听一人压低了嗓子叱道:“出卖了人,还想活着走出去么!”

    塌鼻梁不敢含糊:“冤枉啊,规矩我懂,死了也不能卖主顾!”

    那人半信半疑。冲他骂道:“他么的,还不跑,等什么,等他们醒?跑远点,再敢回来,就宰了你!”

    塌鼻梁愣了神,今日这死里逃生,哪还敢再回来?撑着最后一把子力气,撒丫子往犄角旮旯里逃去了。

    那伙计对身后的自己人:“仔细看看,别落下什么把柄物件,分头撤!”

    几个人扭身钻进了不同的岔路口,来无影,去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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