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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花会(上)

    厚重的门帘被守门的伙计打开,才露出帘子后一块小小的木板门,这块板门开在高高的门槛之上,那门槛又与墙壁融为一体,一打眼远远瞧着,根本就看不出这帘子后面还有一道门呢。

    高高的抬着腿,才跨进了门槛。

    里面空间也不大,只摆了一张中间镂空的半环形的台桌,庄家站在中央,正收拾着一筒竹签子,围着桌子则坐了半圈六个闲家,有的手里已捏着几根签了。对面墙上还开了一道同样的高槛门板,应是直通外面楼梯架子的,只是这道门从内上了锁。

    众人安安静静,全然没有前面厅上的吵闹聒噪。见有生人进来,个个抬头看向门口。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闲家,手里盘着一串珠子,乍然停手,冲门口的阿龙开口道:“阿龙,想不到,你们这地方竟还能叫个女学生来玩?”

    潘子安穿着一身上海带来的衣服,可不正是个女学生样子么。圆桌前几个男人有穿西式洋装,也有穿中式长褂的,但个个看着阔气老成,与她隔着辈分似的。

    但他们背后,墙边一张长排板凳上,倒坐着两个看热闹的漂亮姐姐,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两个姑娘见伙计阿龙又带了一个女人进来,便自觉都往长凳同一边挤了挤,给潘子安匀出一个空位来。

    阿龙给子安找到了位子,冲那盘串珠的男人回话:“胡老板,您可别叫错了人,这位是我们大老板家里的,今日特意替家里来看我们做事的,可帮我们端正着点才好。”

    串珠被那姓胡的倒了一只手,更来劲了:“你说,这是你们钟大爷家里的?没听说啊...嘿,有点意思,怪不得平日里,送什么丰乳肥臀的都打磨不动钟大爷,原来是喜欢这口素的。到底是撑华丰号门脸的大少爷,找的女人也讲究啊!”

    旁边两个姐姐,搭着手帕,也偷偷笑着。其中一个看上去娇气些,笑中搭腔:“这满屋子,就老胡你有一张糟践人的嘴,万一人家是正房,你今日像对我们一样对她,可不是祸从口出得罪了?!”

    潘子安虽然被取笑一番,也并不计较,只抿着嘴微微笑着坐好。本来就是她进来打扰他们,他们要拿她取取乐,无非是嘴上缺德,她不听进心里去就是了。

    正说笑着,帘子被两个莽汉甩开来,要进却进不得,被守门的两个伙计从边上一人一个的背后抱住了,一时都跨不进高门槛,但又横竖堵在门槛上。

    那两个莽汉闹闹腾腾的喊着要跟进来玩花会,人高马大的,叫把门的两个伙计好吃力,两方缠斗的厉害。阿龙瘦巧,上前帮忙往外驱赶,也不得力。

    桌旁几个闲家坦然坐在椅子上,谁也没人爱管这闲事,纯当看场热闹了。只有一个穿黑色中式长褂的人从位子上站起,将手里摇着的一把象牙骨扇合起,三两个劲道姿势,将扇子敲打在那两个莽汉头上,咚咚响。

    “两个傻小子拎伐清,外面那么多台子,还不够你们玩的么!”这人讲话有些口音,也像上海来的。

    潘子安本是看门口那两个莽汉的热闹,现在却抬头去看敲扇子那人。这人约莫四十多岁,精干、细眼、高颧骨,一身长褂配一条扎脚裤和一双软底布鞋,看不出身家,但出手却像个练家子。

    那两个莽汉被他收拾服帖,低眉顺眼的退了出去。

    阿龙重新关好了门,回身拜谢:“多谢岳老板出手。”

    岳老板摇开了扇子,回座位去,擦身经过潘子安三个女人的长板凳,隐隐朝潘子安打量了一眼,潘子安却也正在抬眼打量着他。

    岳老板没说话,那姓胡的却多嘴:“岳十三,我看刚才那两人有膀子力气,别是哪个堂口上的,你可就惹了是非。认识你几日,也不见你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怎么今日来了兴致?莫不是当着女人的面,才有志气?”

    旁边几个阔佬也跟着哈哈笑起来,那岳老板却只露了三分笑,仍不开口。

    花会总算继续。

    庄家居中,端出一件长方形的盘子,上面蒙着一张锦布,缓缓掀开。

    姓胡的咋呼开来:“哟,这是哪里得来的?”

    另个人从兜里掏出一副眼镜戴上,也仔细瞧:“这怕不是什么墓里出来的吧?端近些,让我上上眼。”

    姓胡的:“你也多余上眼,在九龙,哪个不信眼镜佘的眼力?”

    潘子安在后排,梗着脖子,张望着那盘子里,像是摆了一块玉。

    庄家按规矩一一端给闲家看完,离子安近些时,子安才瞅准了,那是一粒约寸余的玉蝉。

    她虽不懂玉,小时候却也看过不少杂书,知道玉蝉非比寻常,多是葬品,图个脱胎换骨、早日超生的意思。好端端的活人,不知底细的,谁敢戴这种物件?

    那戴眼镜的:“老胡,你也不必指点我,在座的哪个不是行家?你说我不信老佘,那是胡吣。只是这东西太邪性,不是什么人都能戴的。戴好了,是腰缠(蝉)万贯。若戴差了,你也知道多邪门。”

    姓胡的:“那你刚才上眼,瞧出什么来?”

    那戴眼镜的:“腹部两侧打孔对穿,双翼未展,刻云纹...该是冠蝉了,倒是个好物件,至于价钱,就得看是唐、还是清了?”

    那戴眼镜的抬头问庄家。

    各位都细品交流过后,庄家才开口:“唐,黄玉,冠蝉。贺老板,您的眼力不错。”

    贺老板摘下了眼镜,兴致大起:“难得,难得。诗曰:玉蝉金雀三层插,翠髻高丛绿鬓虚。讲的就是唐时这种专佩头冠的玉蝉,这真是清流权贵才配戴的。”说话间,又转身瞧向墙边板凳上坐着的三个女人,笑道:“你们女人也戴得,插在头髻上,也是清雅脱俗的。尤其是这等黄玉,最适合女人戴。只是,不适合姨太太们,只怕福气压不住这物件。”

    那娇气些的姐姐又笑道:“我们姨太太怎么了,贺老板年纪大了,吃不着葡萄,倒嫌葡萄酸了?”

    贺老板被她骂老,不生气却开怀大笑,指着旁边一个叼着烟锅子的老头:“是是是,我没有你家秦老板的福气,坐享齐人之福啊。”

    坐在里侧的一人开了口:“叫你们两个在家,偏要跟出来,跟出来又憋不住嘴,让人说两句,就顶三句的,没个规矩。”

    姓胡的接过话来:“你家这两位姨太太今日若不来,我也就不来了,跟你们几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玩的,有她们在,咱们赌一赌才有意思。”

    潘子安听来听去,也算明白了这是个熟人局。胡、贺、秦、岳四人为主,另外坐在边上的两位该是凑数作陪的了,一同坐在长凳子上的两个女人,竟都是那姓秦的两个姨太太。

    阿龙既将她安排和她们一条板凳,想来也是将她看成钟良材的姨太太了。那阿龙背后便是眼镜佘,如此想来,眼镜佘也当她是块姨太太的料,所以今天才没将她真当成学徒?总归是请钟良材替她打的招呼,眼镜佘和底下人这样想她,也算合理,只是要早些解释一下了,她可是真来学做生意的。

    庄家等众人都谈的没趣了,才说:“佘经理吩咐过,今日这件宝贝虽是块高雅吉利之物,但明眼识辨的不多,流传出去也是有价无市,不如端上来给各位老板当个彩头,您几位都是过街楼的大主顾,权当我们在新年伊始孝敬一场。所谓大雅配大俗,这一局,押花会,押中便送。”

    贺老板抱拳拱手:“真的?这物件几万块也是卖的出,哪至于无市?说眼镜佘惜宝倒是真,难得他瞧得起我们几个老头子,这份认证才是最贵的地方,替我多谢谢他了。”

    胡老板:“我看老贺你是真看上这块宝了,不如我这局就退了。”

    秦老板也说:“我也是这么说。”

    其他凑数的两人也陪笑着点头,只剩下新来的岳十三没有发话,胡、秦二人看了看他,要他跟上的意思。

    岳十三低头合了扇子,敲的手心啪啪响,像是为这几人谦让鼓掌,又像是敲战鼓不忿似的。

    贺老板连连摆手:“老胡你该懂啊,这么老的物件,都认主,有些个说不清的缘分在里面,该是谁的,早有定数了。还是眼镜佘明白人,懂得攒一局,全看此物的缘分。你这么一让,可不是瞎撺掇了么。要我说,不光咱们几个老头子,就连边上几个姨太太,也该上来一起押一局,这物件不分男女都可用,所谓见者有份。你道是今日咱们几个赌这只金知了?其实是这金枝(知了谐音)啊,今日来选我们这几片玉叶子!”

    胡老板:“哈哈哈,好一个金枝(知)玉叶,叫你这么一说明,还真有那意思了!要我说,还是那眼镜佘精贼,知道这宝贝入了老贺你的眼,定不会白白送出去。你看,这不就让你给叫好了!我们不想跟的,都得大大的跟上一把了!”

    秦老板朝他的两个姨太太也开口:“既然这么个说法,那你们两个也都上来押一局吧!”

    两个姨太太扭捏着站到秦老板身后去,长板凳上只剩下一个潘子安。

    说起押花会,潘子安小时候在上海也见识过的,甚至也跟着父亲的女学生们一起拿零花钱押过几个铜板,那时在上海也是很流行的。规矩也很简单,三十六门押孤丁:在一张小帖子上写上自己押的会名,封好交给跑封的小子收走,送去会局登记,等到会局开宝那一日,若中了便是一赔三十。只是她从来没中过,但也就一两个铜板的事,也不觉得难过多少。

    但在过街楼上,恐怕规矩是不一样的,再看台子上这几个阔佬都是腰包鼓鼓的人物,绝不是她小时候一两个铜板的花会。她本就是被阿龙带进来当个看客,谁知还会有这一份参与?躲又躲不开,只剩她一个单坐着的。

    胡老板拨弄着手里的串珠:“钟大爷家的,可赏个脸?”

    阿龙显然没料到此出,急忙说和:“胡老板,才说帮我们端正些。家里来的,都不能赌。”

    胡老板:“阿龙你什么意思?卖臭豆腐的,还嫌豆腐臭?就是璞老板和钟大爷在这里,也不会掉我们几个老头子的脸!”

    姓胡的看潘子安的打扮平常,甚至还有些粗简,何况还被送来这地方,身边又不趁眼镜佘的陪同,只一个阿龙小伙计跟着,想她不过只是钟大少爷家的一个小玩物罢了,对她没什么客气,尊重上甚至没有对秦老板那两个姨太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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