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主

    余经理叫了眼镜佘,一道慌慌张张走进来,见良玉和良材都躺着,只有子安端坐在内,未敢惊动,只点了点子安的肩膀,将她单独叫出去。

    余经理:“大少奶奶,银号那边出大事了…”

    听他讲完这大半日发生的事,子安却木木的,不见多少慌张。

    余经理盼着三人凑一起,或许能商量出个什么决策来。可看子安憔悴的样子,心中多少有些失望,到底是不能指望个女人,何况还是个年轻女人,她哪有什么经验面对这种场面?他一个老家伙倒真的跑来指望她呢,真是老糊涂了,摇头叹气起来。

    眼镜佘在旁想起什么,说道:“早先收购地皮前,就合过账目,钟大爷早有打算,决计不动华丰银号的资金,也不肯动璞老板的,只说未来或许需要璞老板手里这些现钱,好用来支应银号一时的流水呢,看来钟大爷是早做了最坏的打算啊!余经理,过街楼现已有六七十万流水,可挪去支应你。”

    唉,钟良材总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他活得果真是累。

    余经理解了救急之渴,虽不治本,但治治标也能多顶几日了,不多想的,点了点头。

    潘子安此时却开口道:“不妥。过街楼人员混杂,恐怕那些记者早就已经盯上了,现在多少人正等着看二少爷回来当家,以证钟家两父子的死讯。好在二少爷还在宁波,他们反倒一时拿不准真假消息,不好随便写。若过街楼一动,他们便可以大做文章了,将这里的活人也写成死人,银号就更无法翻身了。过街楼绝不能有异动,师傅你进出行走时,也要多留意尾巴。”

    眼镜佘认可:“说起来,倒真有几个眼生的...这些记者真是无孔不入。你放心,我但凡出门,总绕许多弯路,防的就是各种尾巴。”

    余经理听她开口,眼前一亮,心中瞬时又升腾起一丝希望来:还得是年轻人,脑子灵光,反应机敏!

    潘子安瞧了瞧余经理,苦涩地笑了笑:“您是不是怪我挡了银号的路?”

    余经理急忙摇头:“怎么会?哪的话?我刚心中还想,多亏大少奶奶你能想到这些...我真是老朽了,差点酿祸!唉,大少奶奶,不瞒你说,我虽昨日说钟家现下全指望着您,但我这心里其实也担心你呀,昨夜翻来覆去睡不下...既担心你怨恨我,又担心我指望错了人。今日啊,听你这番为钟家计算…我,我总算放下一颗心呐!”

    余经理这两日压抑着情绪,四处奔走周全,扛住了一时,直到此刻才发泄出来,说话间便感慨着红了双眼,两行老泪零零洒洒出来。

    眼镜佘忙关照他:“呀呀呀,余经理,老余,你这是…你呀,真是前怕狼后怕虎,自己吓自己!你还不信钟大爷的眼光?自打将大少奶奶送到我那过街楼上学徒时,我可就看出来了…这生意,始终都是要看年轻人啊!当初钟大爷接手银号时,不和她差不多的年纪?你我两个老家伙呀,不用想太多,把心放肚子里!”

    潘子安被眼镜佘捧得高高的,心里明白师傅这是激将鼓励自己呢。

    余经理自嘲道:“是,我总是经不起大事,唉。”

    潘子安依旧苦涩地笑了笑:“您做的已经很好了。”

    三人坐定。

    潘子安:“就按你们说的,我先代他行事,等他好起来,或者等二少爷回来。凡事,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既然都要我承担,我就按我的方式处理了,总是难免哪里要得罪些的。”

    余经理:“东家做事有东家的做法,下面伙计谁敢说得罪?大少奶奶尽管吩咐,华丰号有我老余带头听吩咐,那些话篓子都得拎拎清。”

    潘子安叹了口气,命运将她带到这一步,容不得她撒手了。

    “我想过了,我们要分头做些事。我已着毕叔去请陈老医生过来了,若状况可行,我们要尽快转院,这里不是久待之地。”潘子安看了看他二人的反应,并无反对,继续道:“待会儿我要去警署一趟,我已经约了卫报的赵公子与大卫记者,他二人总能帮上忙的。有些消息要拖盖,也有些消息要尽快说明。而且我去了,警署便不必再来这里折腾他...宋老板也不该受连累,这时候总要有人给他吃一颗定心丸的。若还能见到林老板,我也有话要问他…”

    余经理频频点头:“对对对。宋老板这时候可不能打退堂鼓,唉,怪不得我总觉得我落了些什么事!对了,鸿升堂那个林老板跟我们华丰仓可不亲近,我看大少奶奶你最好还是再带些自家的伙计跟着…”

    眼镜佘撞了撞余经理的胳膊,小声道:“才先说,把心放肚子里,咱们听年轻人的。”

    潘子安会心地笑了笑:“没事,余经理也是担心我。您二老也不能闲着,尽快再对对帐目,看看银号的钱款能周转到几时,按最坏的情况,缺口有多少?另外华丰仓的伤员,救治费、误工费、抚恤金又需要多少?荣庆堂的伤员也打听下,一起算进来。”

    眼镜佘:“是打算也给乔七一颗定心丸?”

    子安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我们需要朋友。”

    恰好此时,老毕接了陈老医生匆匆赶来。

    众人关心病情,都先停了手中事,随陈医生去。

    陈医生先看了钟义,钟义已嘴角流涎、口齿不清、右半身不爽,但从眼神来看,还算清醒。潘美珍担惊受怕,听到陈医生说老爷还有的改善,总算心安些。

    陈医生劝慰钟义:“务必要宽心养体,保重自己才能照应子孙,千万不要再忧思劳神。”

    钟义眨了眨眼,转来转去,含糊着说不清什么话。满屋子人,只有陈医生听懂,安抚道:“你放心,我这就去看良材,你还不信我的医术?”

    钟义眨了眨眼,闭上了。陈医生摆了摆手,示意叫众人出去,让钟义好好休息,他则留下对潘美珍和陈妈又嘱咐了一番才出来。

    待赶到另一间,见到良材时,在良材腰腿几处穴位稍微敲打捏压一番,见毫无知觉反应,他逐渐愁眉不展,连连摇头叹气:“这些人下手也太歹毒了些…这医院实在不够,伤处所在位置太紧要,稍有不小心,便要误了良材终身。好在他们拔刀谨慎,没造成二次伤害。唉…叫我看了也后怕啊!”

    潘子安眼波一转,惊喜道:“…听起来,还有希望治好,对不对?可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醒?”

    陈医生:“麻药和炎症低烧一起作用…不醒倒是好的,免得误动哪里。”

    潘子安:“那…搬去哪里好?您看他现在能不能经受得住搬动?”

    陈医生思考良久,左摇摇头,右摇摇头,不好做决定,半天只叹出一口气来:“唉!”

    钟良玉忍不住了:“您只管说,您能不能治好大哥?!您若治不好,哪家医院能治?!”

    陈医生:“唉,良材这伤势看着轻,实则重,靠我一个人是治不好的。可以试试玛丽医院,虽然新开不久,但他们的骨髓与神经外科是不错的,也对症。先请他们将病灶危害控制到最低,我再施以康复之法,或许还有转机,要走一步看一步了。”

    钟良玉有了盼头:“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将大哥搬去玛丽医院!”

    陈医生摇头:“不好办…要从这里搬去西高山,先不说车船颠簸,若路上再遇到什么人冲撞,只要一个小闪失,任谁都无力回天了!”

    事关大哥余生还能不能再站起来,这决定实在太大,良玉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空气凝固了一般。

    许久,潘子安语气平静而坚定:“搬。不搬也是这样,搬,总能搏一把。”

    钟良玉不放心:“可…怎么搬?”

    潘子安看了看眼前所有人,心中已有了筹划,回道:“先搬钟老爷,大张旗鼓地搬,往离荣华台近的养和疗养院搬!有我姑姑在旁应付记者,她是极拿手的。”

    钟良玉皱着眉:“不是先搬大哥么?怎么倒将爹啲搬去养和?”

    恐怕这些人里,也只有眼镜佘瞬间懂了子安的用意,想到一事,说道:“既然要将记者们都引去养和,潘姨太做戏做真,就莫要再回半山了。璞老板出航前,恰好留了一套养和公寓的钥匙在我这里,潘姨太可在那里住下,多应酬几日。”

    潘姨太一听是钟良璞的钥匙,顿时扭扭捏捏:“这...不合适...”

    潘子安打断道:“也好。姑姑去住养和公寓,总好过昨夜在这小医院中将就,记者们也定会好好夸你一番贤良淑德,就是二少爷回来看了报,也得念着你的好了。”

    潘子安将她这姑姑看得透透的。

    潘美珍只想着麻烦,却没想到还有这些好处,转瞬乐呵呵地应了:“啧,子安,听听你说的话,都是一家人,这种时候,我能做点事还不都是应该的么!哪里图那些了?!”

    潘子安懒得再安排她,转而对良玉说:“良玉,你和毕叔就好好送他去玛丽医院吧。听陈医生的安排,一路上多留心护着他,别叫他磕了碰了。记者们被引开,你们只管慢慢来。”

    钟良玉还在消化她这安排的用意,惶恐道:“啊?你不跟去?你,你不在,我…我能吗?我怕…万一…”

    她虽还是不喜欢潘子安,却不知不觉到了万事不能离开潘子安的地步。

    潘子安叹了口气,拍了拍良玉:“你是他的妹妹,这里再没有比你与他更亲的人了,你可以。而且,毕叔和陈医生也在,警卫们也跟着,你放心就是。不会有什么眼梢盯上你们的,那些记者抢新闻都来不及。”

    钟良玉还是不放心,朝潘姨太望去:“她有那么大能耐么?”

    潘美珍想还嘴,却也没什么底气,又憋了回去。

    潘子安:“姑姑她一个人当然不够,但还有我和赵汝成。若我们去了警署,至少也会将九龙这些人吸引过去,那些记者两处新闻便分身乏术,足够他们左右忙上大半日的。毕叔可悄悄包一艘小船,外面认识你们几位的人不多,只管带上他慢慢走。”

    老毕倒是舍我其谁一般,果断应承下来,只要能治好大少爷,他什么都不怕。

    经此一番,余经理在旁亲眼见着,亲耳听着,心中更生佩服!庆幸自己昨日没有押错人,潘子安有着超越她年龄的沉稳与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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